第2章 第 2 章(2 / 2)

正在為他撐起傘的仆從名喚泉安。抖抖傘緣的雪粒子,泉安不知公子何意,實話實話:“是。”

小廝泉安悄悄覷一眼郎君的側臉:“吳王年近六十,如此多花容月貌之女送往吳宮,是有些可惜。”

範翕望他一眼,溫聲:“一入吳宮,終生富貴。何來可惜?此是機緣。”

公子說話向來滴水不漏,不留人把柄。已伺候公子多年的仆從心中委屈,想自己明明是順著他的話說……泉安卻也隻好訕訕一笑,罵自己多嘴。

範翕走下石階,他並未回舍休憩,而是漫步長亭,思忖心事。他長衣博袖,身披鹿裘,行動間容色冷峻步履風流。落雪飛於周身,絡繹間,郎君甚清甚雅。仆從趨後相隨,不遠不近地跟著郎君。約走了一刻,他們抬步入一庭,見前方公子忽然停了步。諸人看去,皆是愣住。

見是白日那位美人。

庭院中,長廊抱樓,樓下鋪雪。玉纖阿立在雪下,長發用木簪輕挽,脫了鬥篷,隻著一身藕荷色曲裾。她背對範翕等人而站,發間銀鏈流光溢彩,映照著她抬至發頂的細長手指。

雪晴夜深,美人長發揉腰,纖腰撞玉。她在庭院起舞,手若蘭花開,曼舞似夜奔。秀美的側臉、柔軟的手骨、溫雅的眉目,她斂目時,那旁若無人的淡然和自憐,又有著讓時光靜止般的美。

範翕靜站在庭院門口,目光緩緩擦過。他神色清淡,麵孔溫和,看人的目光不動聲色。玉纖阿忽一轉身,目光與那倚牆而立的少年郎君對上。她惶然般停了舞步,雪白的麵孔垂下,耳際略有些紅。她轉身愈走,不妨耳下明月鐺勾住了拂過嘴角的發絲,叮當一聲,耳墜栽入雪地中。

範翕向她走來,如她所料般,他盯她一刻後,彎下身,為她撿起了明月鐺。

“多謝公子。”玉纖阿輕聲,伸手接過。

二人的指間於相挨的手掌上輕輕擦過。

手輕輕顫了一下。

玉纖阿抬目,看到範翕正垂目向她看來。

眸內暗藏的某些東西似是而非。

範翕彬彬有禮:“女郎何以獨舞?”

玉纖阿柔聲:“和女郎們有些口舌爭執,不值一提,然無法待於同舍,是以出來散步。”

範翕頓一下,溫柔問:“可須吾相助?”

玉纖阿搖頭,輕聲:“不敢盛公子之情,多謝。”

她垂下眼,再未曾抬頭看他一眼。接過自己的明月鐺後,玉纖阿轉身離開,走得毫不留戀。

範翕盯著她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揚,噙起一抹似嘲非嘲、若有所思的笑意。

次日,眾人依然同行。

服侍範翕的幾位侍女,被派去伺候同路的幾位女郎。女郎們惶恐,又心喜,皆動了些小心思。但諸位女郎中,幾位侍女最喜的,還是那位溫柔多情的玉女。

玉女從不因她們是公子的女仆來過分熱情,行事有分寸,很讓人舒服。

休憩時,玉纖阿提出諸女幫助幾位侍女準備晚膳,侍女們抬頭,感激看一眼這位女郎。眾女一起洗菜時,不可避免地談起範翕。因薑女等女太過熱情,一位侍女心直口快,說道:“我們公子昨日看書時說過一句話,他說‘色、誘者,所謀甚大’。”

眾女愣住,神色有些訕訕。

那位侍女撇撇嘴,將淘好的菜遞給玉纖阿,卻見玉纖阿在出神。喊了兩聲,玉纖阿回頭,不好意思地對她笑了笑。

但玉纖阿心中一動,想到——

那位公子所說所指的,莫非是她?

她表現得太過心急?

晚上用膳,因環境簡陋,諸人不得不圍坐一桌。範翕落座時,心不在焉般,目光再次投向那群女郎。

這一次,玉纖阿沒有抬頭,並側頭和身側的小雙說話,另一隻手,輕輕撞了一下另一邊的薑女。薑女一肚子火氣,抬頭欲和玉纖阿爭吵,卻不妨對上了範翕望來的目光。

薑女一愣,然後一喜,抿著唇,對郎君露出笑容。

範翕盯她兩秒,彆開了目光。

而他身後的小吏們交換眼色,若有所覺:公子這兩日,已看了這些美人好幾次。

當夜,小吏們主動行來公子的房舍,卑微十分,言稱將一美人獻給公子。若公子喜歡,可當即帶走,吳宮那邊自有交代。

範翕從仆從口中得知門外小吏的意思時,正伏案看書。他唇角露出一絲笑,眉目舒展,漫不經心:“進來吧。”

門推開,被送來的美人含羞抬目,柔柔跪下:“公子。”

範翕一愕,猛然抬目,跪在麵前的美人千嬌百媚,乃是薑女。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一位。

他愕然而起:“怎會是你?”

那些手下,竟完全會錯意?

或是他會錯意,那位玉女多次與他相見,儘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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