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1 / 2)

案頭放一尊山水博古爐,正麵刻“春山泛舟”,另一麵是“平湖山居”。縷縷香煙從爐中飄升,空氣中彌漫的香煙,浮照出舍中兩列人士——正座為七公子範翕,文武官各分一列。

侍女們一一為眾人點了茶,再靜靜退出舍,關上門。這片刻時間,範翕所寫的簡冊,已由左傳到右,下方軍士和文臣都已看完,沉吟著抬頭,看向端正跽坐的少年郎君。範翕褒衣博帶,衣袖上雲水紋籠著他的手,清清淡淡,一如他清雋文雅的麵容一般。

範翕緩緩將話說完:“……我將信送出,吳國君臣勢要與我就禮數而拉鋸,一來一往,最終來迎我等入吳宮的,便會是吳世子奚禮。奚禮作為世子,親迎我等,至此吳國禮數儘到,各位也可退一步。如此不動乾戈,諸位所願吳國之敬忠便可實現。其餘的,待入了吳宮可再看。”

下屬臣子們麵麵相覷。

範翕微微一笑,麵容微紅,似有些赧然:“這是我聽了諸位意見,不想諸位再吵,失了彼此和氣,才想出的折中法子。若我說錯了,先生們大可指出,翕自當改正。”

他先前一副沉穩睿智的模樣,看得諸人恍惚,近乎不認識這位公子;當這位公子又恢複溫文爾雅,且因自己的話害羞不安時,諸人的心放回了肚子裡——公子翕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脾氣溫和的公子啊。剛才那一瞬不敢相認,也許是錯覺。

於是,以曾先生為首的眾人連聲:“公子此計甚妙!”

範翕和氣道:“是先生們教的好。”

一席話,聽得大臣們飄飄然,滿腔熱血沸騰,恨不能為這位年少公子肝腦塗地。

一時間,氣氛熱烈了起來:“公子,聽我一言,待入了吳宮,我們如此如此……”

“定要細查吳國兵馬配置是否符合規格……”

範翕一一應下,不管臣子們如何爭執,他都從中調停,尋到更妥善的法子。待過了一個時辰,所有人的要求都被範翕一一滿足,眾人才心滿意足地離去。待舍中人走淨了,侍女們將茶盞等物收妥,該是公子洗漱時間。小廝泉安在外打聽好了消息,回舍時見公子懶懶地臥於榻上,右手撐額,幾分倦怠。

將舍中香換了,泉安跪坐於氆毯上,將淨手的帕子遞給範翕。侍候著公子,他掩飾不住語氣中的歡喜說道:“公子,我跟去偷聽了一路,那些大臣都誇公子知人善用,待人和善。公子可放心了。”

範翕眼尾飛挑入鬢,語氣瑟瑟自憐:“是麼?他們讚太子有君主之風,也讚九弟才傾天下。到我這邊,卻隻餘‘知人善用’‘待人和善’。許是我才甚庸,先生們誇不出彆的了。”

泉安:“……”

公子帶著笑說出這樣的話,他實在不懂公子是嫉恨太子和九公子,還是隻是隨便閒話家常。不指望泉安說出什麼來,範翕閉目壓下心中厲狠意,再次睜眼,眼內已一派清濤萬裡無波,溫煦如意。範翕:“我開玩笑的,你沒聽出麼?”

泉安:……可能確實不太能聽出。

不再和小廝閒話,範翕欲從袖中取卷宗,卻不料摸到一香袋。他半晌沒想起這是什麼,取出香袋打開,拿出兩枚紅珊瑚耳墜放在手心,範翕眨了眨眼。

泉安看到耳墜,頓時找到鼓勵公子的話了:“公子,我們前往吳宮,說不定便能見到那位玉女。她反反複複捉弄人,公子可狠狠懲戒她一番。”

但是範翕驚愕的:“什麼?誰是玉女?”

泉安暈厥:“……”

玉美人絕代風華,他激動數日,公子竟將那美人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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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範翕是否記得玉纖阿,身在吳宮的玉纖阿在忙另一些事。她向織室女史建議,織室清苦,可投宮中夫人所好,以茲改善織室環境。女史不解,因先前有織室宮女投靠宮妃,她們未看出玉纖阿的建議和先前的區彆。玉纖阿便耐心解釋:“此舉非為單個女郎尋福利,而是為整個織室著想,大公大義下,夫人們大都會善心發作。”

女史目光閃爍,將玉纖阿細細打量一番。之後在女史們的思量下,織室將目光盯在了一位宮妃身上。那宮妃想吃“杏花糕”,正巧織室院中杏花開得最繁,織室女史便派玉纖阿拿杏花討好宮妃。

玉纖阿將花送去宮妃,回返織室路上,且見一路樓閣亭榭,池林婉轉,湖上簌簌飄著花瓣。花瓣在水中打著卷兒飄蕩,簷角牆根,一叢濃密桃紅伸出枝蔓,幾片嫣紅花瓣落在甬道小徑上。

玉纖阿轉出長廊一角,聽到有女嬌如黃鸝的說話聲。兩邊宮牆高聳的甬道上,立著少年少女。那女郎一身鵝黃窄袖深衣,衣著雖簡,發上朱釵華勝流光豔豔,可見身份不低;那少年郎卻是皂衣長袍,皮革束帶,一身宮中衛士的打扮,腰背挺直。

少女扯著少年的衣袖,又是跺腳又是撒嬌:“你好心幫幫忙,放我出宮吧。你就當沒看見我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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