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不抬頭,不說話。她如世間每一個宮女那般溫順,但奚禮俯眼盯著她的側臉玉頰,盯著她細長的白頸,心中感到一陣煩躁。奚禮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她手腕。她吃驚般地向後退,奚禮卻握住她手腕不放。
他冷聲:“孤告訴你,公子翕根本不可能對一介宮女上心。他一個王朝七公子,上有最得天子信賴的太子殿下,下有最受皇寵的九公子,他母親還是罪女,被鎖在丹鳳台不見天日。這樣的人!能走到今天,他就絕不可能是會為美色折腰的人!你彆看他脾氣最是溫和,但孤與他相識多年,竟從未見他於女色上放縱。”
“憑你一個小宮女,想上他的床,死心吧!”
玉纖阿大腦轟轟,心中震撼無比——奚禮無意中說出太多訊息,是她這樣眼界受限的人無從得知的。她隻知公子翕是周王朝七公子,尊貴得足以讓她仰望。但是那樣的人物,竟然有一個被帝王鎖在丹鳳台不見天日的母親……
玉纖阿沒來得及想太多,因為奚禮握她的手腕,握得她好痛……
一滴水,涼涼地濺在奚禮手上。
他被燙得一縮,愕然地鬆開手,後退一步。
見一直被他斥責的女郎,終於抬了眼。她眼中清澈,湖光粼粼,清水漫漫流動。她隻看他一眼,他便失了神,訥訥不能言。
奚禮微滯:“你……”
玉纖阿輕聲哽咽:“我不是你想的那般。”
奚禮開口欲再說話,一個黃門匆匆奔前,在廊柱的另一頭小聲喚:“殿下,公子翕到訪。”
玉纖阿一驚,低頭抿著唇。她臉上顏色蒼白,抬手用手背擦去麵上的淚。低著頭,玉纖阿快步轉身離開。奚禮眼睜睜看著,追前一步,卻又停下來,懊惱無比地低下頭。他失神,想著:
他竟惹她哭了?
難道他猜錯了,玉女溫柔可憐,從未誘過公子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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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翕到訪吳世子的宮殿,與奚禮相談政事。二人入殿入席,奚禮肅穆端正,範翕溫雅一派風流。奚禮坐在主座打量範翕,範翕含笑而望。兩人沉默時,後方貼身侍女讓人來上茶。正巧薑女和玉纖阿一同出來,侍女就將她二人派去。玉纖阿遲疑著欲拒絕,卻被侍女遞過托盤推入舍內。
奚禮看到侍女,神色微頓。因看到侍女是薑女和玉女二人。
二女跪在地上,為兩位公子端茶遞水。玉纖阿不抬頭,大約有些賭氣。奚禮神色微暗。而範翕原本未看,但觸及奚禮的目光後,他也跟著看去,目光落在兩個侍女身上。玉纖阿蹲在他案前,將茶盞茶杯一一敗落,十指如筍。
她目下似有泠泠濕意,手下規矩,倒茶時無一點小動作。範翕斂目,手臂撐著憑幾。大袖下,他的手,與她的手輕輕碰了一下。
玉纖阿抬眼,目中仍含著淚。
妙目與他微愕的目光對視,看他溫雅的模樣,玉纖阿心想這人可真是……他真的如奚禮所說,在王朝眾公子中,出身不算太好?難道她的曲意迎合,終究是錯付了?
但玉纖阿不能讓自己和範翕的小動作被奚禮捕捉到,她的手從他手中脫開,端著茶盤起身走向主座。奚禮心浮氣躁,正覺得範翕那邊氣氛有些古怪時,他一思量,見薑女跪下為範翕遞帕子,範翕彬彬有禮接過。
奚禮想到自己方才疑心玉纖阿和範翕,又忽而想到自己最初留下薑女的緣故。
他開口:“飛卿可是滿意此女?”
範翕一頓:“……”
被指的薑女和沒有被指的玉女都一頓:“……”
知道內情如何,薑女心裡直慌,玉女靜靜跪著。範翕垂著眼,眼眸半闔,眼尾上挑若桃暈。玉纖阿低著頭侍弄茶葉,杯中水汽彌漫而上,暈染她眉眼。她美麗的麵容浮在水霧下,眼中含淚,他眼睛不看她,心下想著她,已隨著她肝腸寸斷。
奚禮淡道:“聽聞飛卿甚愛薑女,我若將薑女相贈,不知飛卿願不願接受?”
範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