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宮中,位高權重的周王室公子,想與一位卑的宮女幽會,也是蠻難尋到機會的。尤其是接下來幾日,宮中為了迎接“花朝節”,不管男女皆忙了起來。玉纖阿作為織室的宮女,其他宮人手不夠時,她也要被派去做工。
因今年的“花朝節”乃公子翕主持,“百花仙”又是第一次由年少的九公主奚妍所扮。
吳宮公子王姬們眾多,哪怕在王後名下的子女,奚妍也不是最貼吳王後心意的女兒。初聞公子翕邀請奚妍主持“花朝”,吳王後驚訝之餘,想與吳王討論一番。
金玉簾箔,明月珠壁。幡旄光影,照耀一殿。帷帳飛飛落落間,吳王正與美人們在酒池裡醉生夢死。王後尋來時,厭惡地瞪住那幾位陪著吳王的美人。幾位夫人小心躲開王後,王後這邊人又費了很大力氣才喚醒醉醺醺的吳王。坐在浴池中的吳王聽聞王後的來意,非常隨意地笑道:“大約公子翕與阿九情投意合吧。”
王後呆住。
吳王心裡打起了算盤:“孤懶得年年去周都朝拜,懈怠了幾年,那些人就疑心孤對天子不敬。不如叫阿九嫁給那公子翕,雙方聯姻,又保我吳國百年啊。”
王後大驚:“阿九才十四!”
吳王奇怪地看她一眼:“你嫁我時也不過十五。有何關係?”
王後半晌無言,見吳王說完這事,便又色眯眯地低頭撫弄著趴於他懷中的美人。王後難堪地彆過眼,她心中現在對吳王已無指望,不在意這位王侯如何玩女人。隻要她兒子奚禮的大位可保,眼前這死老魅就是死在女人身上,王後也不想管了。
王後再說一事:“聽聞公子翕此次巡遊,是諸侯國小動作紛紛多起,周天子心有提防。大王可有打聽其他諸國對周天子的意見?可有想過公子翕巡遊吳國,有警告之意?”
王後板著臉說了這麼多,吳王不耐了。
吳王的王位是從他叔叔那裡搶來的。早年小心謹慎戰戰兢兢,取得王位得周天子承認後,他也絲毫不敢懈怠,整日殫精竭慮,想讓吳國在他手中富強。但前些年吳王得了一場大病,差點病逝,病醒後吳王就想通了——何必這樣操勞?
之後吳王再不願在政務民事上耗費心力了。
眼下王後提起政事,吳王非常不耐的:“這些瑣事,你問世子不行麼?吳國上下事務,不都是他在把持?還有公子翕巡遊,孤不是已給了方法麼?將美人送給他!年少小孩兒,哪有不愛女人的。”
王後:“……”
她唯恐吳王再提起將九公主奚妍嫁給公子翕之事,隻怕吳王興致一來,當場要定下這門親事。王後為了女兒,隻好強笑道:“那大王繼續休憩,臣妾告退了。”
吳王後出了吳王宮殿,便讓人召世子奚禮問話。當吳王後和世子奚禮談論“公子翕是否對九公主有心思時”,玉纖阿捧著一卷絹布衣裳,與眾宮女緩緩行在柳林宮牆下。
宮女接到主宮夫人們的話,要布置好“白鷺台”,好為明日的“花朝日”做好準備。而作為織室的宮女,玉纖阿則是要將織室為公主準備的“百花仙”的衣裳送到公主宮殿去。
奚妍見到玉纖阿分外驚喜,玉纖阿溫溫柔柔的,說話輕言細語,不似侍女,倒比主人還有涵養些。年少的公主恐沒見到過這樣有氣質的宮女,拉著她說了半天話,才去試衣。
不過一會兒奚妍出來,便搖頭道:“襟口的蘭花竟紮了我一下,還有肩那裡也有些緊,不合適。”
玉纖阿順從地跟進去查看,記下公主的尺寸與要求。其實這件衣裳原本是為宮中另一位夫人準備的,是範翕要奚妍做“百花仙”,織室才臨時改製。雖則如此,玉纖阿這些宮女為這件衣裳也熬了大半個月。在玉纖阿看來,衣裳其實已經非常完美,非常合身了。
但是作為公主,哪怕已經合適,也一定要指出一兩個不合理的地方讓下人去改。
這是貴女的驕傲與禮儀。
玉纖阿跪在地上,何等欣羨。恍惚間想到,不知自己何時才能享受這樣的尊貴……
她在九公主的宮舍中待了一個時辰才離開,之後將衣裳送回織室後,又匆匆去“白鷺台”聽令布置露台。“白鷺台”宮人雜多,玉纖阿低頭行路時,不經意被旁邊人一撞。
她趔趄了一下,手中被塞了一塊布。
玉纖阿常日在織室,那布一被塞入她手中,她就摸出布的材質。此布乃清河縑,上等絹布,比她方才給公主送衣時那衣裳所用的絳綺縠,也不差什麼。玉纖阿心驚,抬頭。
見一宮女走過去,回頭看了她一眼,暗示地對她一笑。
玉纖阿握緊了手中的清河縑布——知是公子翕送來的。
她心跳快兩頓,壓力驀生。作為一小小宮女,與公子翕那樣身份的人私通,她還是有些怕的。
玉纖阿找借口尋到宮牆腳下,沒人時,她才疑惑地打開那絹布,驚訝地看到布上寫了字。玉纖阿頓一下,心想平時普通人要寫字,隻知道用竹冊,用竹簡。隻有公子翕這樣地位的,才舍得用華貴的布匹寫字吧。
想到奚妍對衣裳的嫌棄,想到公子翕寫字的布匹……玉纖阿心中羨慕了一會兒,才輕輕一歎氣,抿了抿唇。
她低頭去看他在布上寫了什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