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玉纖阿茫然:“……”
她尷尬地紅了臉,因不認得範翕這是寫了什麼字。
比起尋常宮女的目不識丁,玉纖阿自己一直在偷偷認字學字,平時也因為這些得了些主君們的賞識。可是她隻認得一些簡單的字,範翕寫給她的這張布條,字非常複雜不提,行筆流暢之餘分外狂放。
十幾個字,他一筆從頭勾到尾,中間一點筆都不頓。
字跡瀟灑風流,又雍容雅致。
分外有欣賞價值。
玉纖阿幾乎能從這筆字中,看出公子翕的文學素養與平時修養。他也不加掩飾,甚至在炫耀一般。玉纖阿低頭努力地辨認字跡,覺得每個字都不認得……他就好似一隻開著屏的孔雀,在向她展示他的羽翼有多華美一樣。
玉纖阿頷首而笑:嗯,很厲害。
可是不知道他寫的什麼。
玉纖阿一時為自己的文字素養貧瘠而羞愧,暗下決心定要努力學習,一時又疑心範翕在向自己炫耀他的才學有多好……她該跪倒在他腳下頂禮膜拜。
玉纖阿唇角微微翹了一下。
天氣不太好,陰雲黑沉沉地壓著天,一陣涼風起,吹動女郎的裙裾。玉纖阿攢緊布條,不動聲色地抬眼看向四周,見方才給她遞字的宮女泯然眾女間,已經尋不到蹤跡了。既然尋不到蹤跡,玉纖阿也就無法了,隻能放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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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雨大如注,瓢潑鏗鏘。
這樣大的雨,宮中巡察的衛士和宮人都少了很多。
公子翕傍晚時忙完公務,晚上洗漱更衣,之後看時辰差不多,便由泉安撐著傘,一主一仆去相約地點。一路大雨,寥寥無幾人,泉安問範翕:“公子怎麼竟與玉女約在‘白鷺台’?那與我們宮舍有段距離啊。”
範翕溫柔道:“可是與玉女所住的織室近啊。”
泉安一愣,道:“公子體貼。”
範翕微微一笑,心想這才哪到哪呀。泉安是沒見過他待人好,他真使了渾身解數去討好一個人……連太子都沒有這個福氣。
範翕心裡微赧微羞,想到玉纖阿,羨慕了她一番:哪怕彆有用心,他也自覺自己待女郎之溫情款款,世間絕對再無第二人。玉女運氣真好,竟得自己這樣的溫柔郎君款待。
他也巴不得有自己這樣善解人意的人討好喜愛自己呢。
到了“白鷺台”,主仆二人站在宮牆下,一道望著黑魆魆天際出神。泉安問公子:“您當真與玉女約好了?”
範翕沉默一會兒。
勉強笑道:“定是織室比較忙,再等一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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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身在織室的玉纖阿,待同舍宮女睡下了,才挑著一盞燈,坐在案前,拿手指沾了水在案頭寫字,臨摹著範翕那字條玩。仍然辨認不出字條上寫的什麼,玉纖阿為自己的才疏學淺紅了臉。大風刮窗,窗外的雨滴滴答答,玉纖阿寫字時,托腮望了窗外一眼。
蹙眉心想:這樣大的雨,不知公子翕在做什麼呢?也許已經睡了?
他不與她私會,大約是等著她主動?
漆黑天幕下,範翕在大雨中淋了半宿,沒有等到女郎,他隻好沉著臉大步凜然回宮。他心中羞恥氣怒,頭一陣陣地痛。他被她氣得渾身發抖、目中滾燙,幾要落淚——
玉女!玉女!
他要殺了她!他一定要殺了她!
泉安看範翕臉黑如蓋,都不敢與他說話。
泉安一路跟著公子,見郎君麵白如鬼、神色僵硬。難得見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公子將情緒擺在了臉上,泉安心中不禁為公子憤憤不平:那玉女拿喬,可真狠!竟敢爽公子的約……她怎麼這樣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