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在公子們中留下印象,但礙於奚禮和範翕的緣故,公子們回去隻讓人打聽此女是誰,並不敢公然接觸。他們看出奚禮和範翕的麵和心不和,想也許玉女是契機,公子們自然不敢妄動。但此事顯然沒有結束。
次日朝事後廷議,範翕本來到吳宮後就沒怎麼見過吳王,這一次吳王卻大駕光臨,來聽他們的廷議。眾人為吳王讓位,吳王坐在主座上聽奚禮和範翕雙方討論政務,商討大致後,他們向吳王請教。吳王淡淡點頭,稱世子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
奚禮應下,讓人去定下章程,心裡卻奇怪。他父王現在幾乎不上朝,今日來一次,看樣子也不似尋他的錯。那吳王這是為何?
等到他們政事談完,吳王寒暄兩句,終於說起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寡人聽聞,昨日‘花朝節’時,你們曾見過一仙娥般的宮女?據說比寡人後宮中的夫人們都要美。寡人卻不信,特意來問問。”
吳王感興趣道:“不知是何美人?惹得寡人的兒子們齊齊發愣,見之難忘?”
奚禮一愣,道:“昨日瑣事多,兒臣倒不記得有這樣女子。不知是誰在父王耳邊多舌,許是傳錯了。”
他冷冽的眼,向身後公子中剜了一下,公子們一抖,也連忙說自己也不知什麼美人。
吳王卻不那麼好糊弄,他手支下頜,慢悠悠道:“寡人還聽聞,此女叫什麼玉女纖阿。”
奚禮再次否道:“恐父王聽錯了。不是掌月者‘纖阿’,而是天上仙人那個‘仙娥’。宮女們昨日玩笑,在‘白鷺台’蘆葦蕩旁模仿妍兒做‘百花仙’祭祀禮。每個宮女都站出來扮‘百花仙’,自稱‘仙娥’。至於什麼玉女,也不外乎是自己臉上貼金,自比為‘玉’。宮女們難得有節日玩耍,吾等自然不加乾涉,隨她們玩鬨。不想惹了父王誤會,實在該罰。”
吳王沉默下來,盯著自己這個兒子。
奚禮冷漠少言。
他難得見奚禮一下子說這麼多話……
但是當著外人的麵,吳王不好不給奚禮麵子。淡淡撩起眼皮,吳王問起旁邊範翕:“聽聞公子翕昨日與我兒在一處,難道當真不曾有什麼美人壓過寡人宮中夫人?是寡人聽錯了?”
聽吳王問話範翕,奚禮心中緊張,暗自捏了把汗:範翕!
他心知範翕溫和良善,恐範翕說出實情,將玉纖阿推入他父王後宮……奚禮看向範翕,目銳如鷹隼,麵容緊繃,希望範翕能看出自己的暗示。
範翕本坐在僅次於吳王的座上,吳王和奚禮一來一往,他都不動聲色。現在吳王問話,範翕眉心輕輕一動,意識到吳王對玉纖阿產生了興趣。不知當初玉纖阿是如何擺脫了入吳後宮的命運,但昨日玉纖阿的風采顯然被人傳到了吳王耳中……範翕看一眼,吳王不過四十多,卻眼皮耷拉、皮膚鬆弛,因常年縱.欲,已有老態,看著年近六十。
這樣的老匹夫,也配肖想他的玉女?
範翕緩緩起身,大袖拂動,向殿上高座拱手。
他和顏悅色道:“翕倒不記得什麼玉女月女,不過大王與世子說起此事,我想起一笑話。吾到吳宮,見吳宮宮女著粉色裙衫,衣領、袖口皆有黑緣寬帶,上飾紅色連珠紋。說來好笑,吾記得周王宮中,宮人們也是這般穿著。想來莫非是吳地宮人仿周王宮風俗,競相自作主張?”
他含笑:“這真是有趣極了。”
殿上卻無人隨他笑一聲,群臣麵麵相覷,吳王也失去了問什麼美人的興致。因範翕雖然言笑晏晏,卻直指他們規格違了製——吳國不過是周王朝的分封屬國,吳王不過是一諸侯王,何以吳宮規格與周王宮那般相似?
往大裡說,這是謀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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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議結束,眾臣出殿。範翕在前方緩行,奚禮從後追上。沉默了一瞬,奚禮拱手道:“無論如何,仍多謝你未說出玉女。”
範翕心裡冷笑。想我的女人,憑什麼要你來謝?
他麵上驚訝道:“殿下以為我方才在殿上說的那些話,是開玩笑麼?”
奚禮一怔。
範翕望他,明明在笑,奚禮卻從他笑中捕捉到一寸詭異的陰冷涼薄感。範翕傾身,與他近乎貼耳,輕聲:“吳國違製,此謀逆大罪。你若不想禍及整國民眾,便要與我好好相商了。”
丹墀前風雲湧動,氣氛凝滯僵冷。
奚禮冷目抬起,與麵前玉冠帛帶的俊朗公子麵麵相對。奚禮緩緩道:“範飛卿,或許我從未認識到你的真麵目。你是威脅我麼?難道你要借此機會,大開殺戒?”
“或者,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