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纖阿看他用帕子擦過手,將帕子扔給後方仆從後大步便走,沒有多與她說話的意思。玉纖阿咬一下唇,追他一步,伸手扯住他衣袖。範翕回頭看她,玉纖阿低聲:“公子,我今夜……去尋你吧?”
範翕道:“不必。”
說完,他覺得自己大概語氣太冷硬。範翕又放柔了聲音,忍著心中的極厭之情,伸手握住玉纖阿的手,低柔道:“你放心,你我之情,我不會疑你的。”
玉纖阿略微放下了心,抬眼對他一笑。
範翕回她一笑,才轉身拂袖而走。前一刻,範翕臉上還掛著溫柔憐愛的笑容,下一刻,他轉身抬步向外走,如同變臉一般,臉上的笑容驟然全部消失。他眼冷了下去,唇抿著,一絲笑也沒有。黑沉沉的眼盯著前方,那片刻時間,範翕麵無表情,很有幾分陰冷扭曲感。
泉安心想完了。
公子這前後變臉的態度,和他之前在洛地時麵對那位未婚妻是一模一樣的。人前有多溫和,人後就立馬翻臉,一點都不想讓對方碰一下。公子翕之前多喜愛玉纖阿啊,難道從此以後,在公子這裡,玉女的地位,會變得和洛地那位女郎一模一樣麼?
不,玉女遠比那位女郎慘。
公子動不了那位女郎,但公子可以對玉女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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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比試一共三日,範翕隻在第一日露過麵,之後便以身體抱恙為由,不再露麵。奚禮原本想找玉纖阿說清楚兩人的事,但誰知道範翕那樣認真,人都病了,範翕還非要把奚禮拉到自己的帳中討論政事,根本不給奚禮和玉纖阿見麵的機會。
而三日後,回到吳宮,第一日深夜,泉安就將一位老翁帶入了宮中。據說正是這位老翁收養了玉纖阿,泉安將人帶入宮中聽範翕問話。老翁戰戰兢兢,不知自己為何會被帶到這裡。被人問起“玉纖阿”,老翁連聲為那女郎說好話,說那女郎是為了不連累自己,才入的吳宮……
範翕冷笑:“聽著她倒是可憐,好似出於善心才做的這些。”
老翁:“不知這位郎君……”
範翕拂袖,讓此翁退下。宮殿中隻亮了身後一盞燈,範翕手拂額,靜靜坐在殿中。泉安以為公子回屋舍休憩了,他回來收拾茶具時,被黑暗角落中靜坐得如鬼魂般的公子嚇了一跳。泉安:“公子……你也不必這樣吧?”
真的,這太嚇人了。
漆黑宮殿中,白衣郎君獨坐,一身清霜傲雪。範翕抬目,幽幽道:“成渝呢?成渝怎麼不勸我殺了玉女了呢?”
在宮殿外候著的成渝:……因為他不太敢勸啊。
公子翕本性暴露,陰鷙古怪,成渝也不敢和這樣的公子多說話……誰知道範翕這個時候會發什麼瘋呢?
範翕隻冷笑:“我倒要看看她還騙了我多少東西。”
範翕當夜直接不等玉纖阿的暗號,闖入了九公主的宮闈中。幸而郎中令現今躲著公主,不敢來公主這邊,才給了範翕方便。範翕直奔玉纖阿的屋舍,他跳窗而入。進入屋舍中,連燈火也不用,就著清涼月光,端詳這簡陋屋中的布置。
他入了內室,掀開帷帳,看到玉纖阿閉著目沉睡,長發披散。她在睡夢中,眉目如畫,美得一如往昔,但此時在範翕眼中,充滿了惡心感。
範翕袖中手顫一下,幾次抬起想掐死她。但他不甘心,他使了很大力氣才克製住自己殺了她的衝動,將帷帳合上了。範翕漫步在她屋中,在她屋中尋找她欺騙自己的痕跡。範翕以前尊重她,從不曾亂翻她的地盤,現在卻不一樣了。
他打開匣子、櫃子、妝奩,他將她的衣物扯出來,看她扔在案頭的竹簡。他將這間屋子翻來覆去,越找越心寒,越找越氣得渾身發抖,想重回內室掐死她……因他在她的這間屋中,尋不到一丁半點他和她私通的痕跡!
他送給她的那些字畫,那些燈,那些泥人玩偶……一丁點兒都不見。
他最後站在她屋舍正中盯著那火爐,盯了許久。昔日他奇怪已經春日了,她屋中為何還有火爐,她說是自己怕冷。但是現在,現在……他全明白了。
範翕氣得臉色蒼白,眼中淚意滾滾,胸中氣血翻湧——他甩袖離開她的屋舍,隻覺得這間沒有自己痕跡的屋子,他一時一刻都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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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翕獨自行在夜中,滿心淒涼與憤怒交織。
想到她往日的笑容,想到她跪在自己麵前與自己說話,想到他求她跟他走……他發著抖,覺得自己這樣丟臉!這樣丟臉!
他竟然求她!
竟然求這種女人!
她是否每一次麵對他時,都在心裡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嘲笑他對她的愛慕。她被他親吻時,心裡是不是在想他可真是個傻子,被她玩弄於掌骨間,全然無知。當她準備獻.身時,他出於珍重她竟然拒絕,她心裡、她心裡……笑破大牙了吧!
範翕厲聲:“玉纖阿!玉纖阿……你竟這樣辱我!”
泉安在後小步跟隨,不敢和這樣的範翕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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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翕卻仍嫌自己受的刺激不夠一樣。他非要弄清楚那個小女子到底騙了他多少。
他在寒夜中靜坐一宿,一宿未睡,次日天亮,泉安來看他時,竟見範翕坐在案前寫字。泉安跪在他旁邊看了一眼,暗自心驚。因泉安看到範翕竟然在模仿奚禮的語氣,和玉纖阿寫信。
範翕模仿著奚禮的語氣和字跡,以一派生疏、難堪、又忍不住靠近女郎的語氣,說自己對玉纖阿的思慕,請玉纖阿出來與自己見一麵。
泉安看著,看他家公子如何模仿其他郎君,對玉女說出那麼充滿愛戀的話語……泉安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偷偷看範翕,隻覺得公子越來越病態了。
他竟為了試探玉纖阿,模仿自己的情敵給自己的情人寫信!
討厭玉女的話與她攤牌就好!偏偏要模仿情敵寫情書!
這是什麼樣的腦子有病的人,才能乾出的事啊!
範翕寫完了信,麵容竟還很平靜,笑了一下。他笑得泉安肝顫,泉安無言以對,看範翕慢悠悠將寫好的字條交給泉安,慵懶道:“去,給玉女送去。”
“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還一邊騙我,一邊和奚禮情投意合。”
泉安隻好將信送出,當日未探查出結果,泉安回來後,一臉慶幸地告訴範翕:“玉女並沒有赴您模仿的奚禮世子提出的約會,可見玉女並不愛那奚禮,玉女縱是其他方麵騙了您……應當還是喜愛您多些。您看她都不在意奚禮!”
範翕說:“也許是她不認字。你忘了那舞樂坊的人說她根本不識字?”
他表情扭曲道:“她以前就爽過我的約!她根本不是想爽約,她是不認字!”
泉安大氣不敢出,又聽範翕道:“但也許是我信寫的不夠好,她那麼聰明,才不信。等我再寫一封來。”
泉安:……不是,您這非要逼著您喜愛的女郎和您的情敵私會,您這是怎樣的毛病啊!
但他現在顯然不敢勸自家這位理智隨時會崩潰的公子。泉安磨墨,伸長脖子,見範翕又模仿奚禮的字跡,重新給玉纖阿寫了一封情書。這一次,奚禮斥責玉纖阿的大膽,然後威脅玉纖阿,若是她再不出來與自己私會,自己就告訴世人她平時都耍過什麼樣的心機勾.引自己。
泉安喃喃:“……原來還能這樣威脅玉女啊……”
範翕吩咐泉安送出信,想了一下,又說:“尋一下奚禮衣裳的尺寸,與他平時用的什麼香。”
泉安一抖:“公子這又是打算做什麼?”
範翕輕笑:“自然是以‘奚禮’的身份,和玉女私會去啊。”
他沉著眼,心想他要去捉奸!他要看看,玉纖阿是不是真的會去見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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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纖阿最近則是心思一直不寧,總覺得要出什麼事。奚禮世子莫名其妙地給她送了一封情書。玉纖阿現在早就學會了很多字,隻要不是範翕那種刻意的草書和生僻字,尋常的文字還是難不倒她的。隻是奚禮世子這封情書……玉纖阿看得麵紅耳赤,又滿心疑惑。她心想奚禮竟這麼喜愛自己?這可不好。
因為懷疑,玉纖阿並沒有聽奚禮殿下與她約定的時間出去私會。
而且玉纖阿覺得太奇怪了。
她自問自己和奚禮不曾到這一步。
於是次日,玉纖阿便尋了借口,去“承蔭宮”見吳世子奚禮。奚禮對玉纖阿主動來找自己說話,分外受用。他絞儘腦汁想與玉女談談心時,玉纖阿遮遮掩掩地說起他的情書。
奚禮怔住,道:“孤不曾與你寫過什麼。”
二人都愣住,盯著對方。
玉纖阿輕聲:“也許有人陷害世子殿下。”
玉纖阿垂目:“若那人再來信……不知世子可否隨奴婢一道去,捉了那人?”
奚禮長在吳宮,一瞬間腦中就有了很多陰謀詭計。他在腦中想著是何人在利用自己,或者準備加害於自己。玉女主動提出這樣的提議,奚禮沉思一下,點了頭。玉纖阿鬆了口氣,對他一笑便要告退。
奚禮喚住她:“玉女……”
玉纖阿側身,輕聲:“殿下,奴婢將這信讓您看,您當懂奴婢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她不願與他有感情糾紛。
奚禮沉默下去,一聲苦笑,問:“是否當日我不將你派去織室,你我今日便會不同?”
玉纖阿背對著他走出大殿,長袖飛揚,她含笑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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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一日,玉纖阿又收了所謂的“奚禮”世子寫給她的私會信。她急匆匆告知了奚禮殿下,當日下午,玉纖阿緊張地跟隨奚禮殿下出門,去捉那陷害奚禮世子的惡人。
而範翕換上平時奚禮會穿的衣裳,熏上奚禮才會用的香,也是冷笑著出門,出去捉奸!
作者有話要說: 我玉兒要和公子開始乾架了哈哈哈,想讓他們鬨得更厲害些!
謝謝又一個妹子扔了深水,等我緩兩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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