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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愛美人纖阿 伊人睽睽 13297 字 8個月前

公子翕負氣去了白樺林外相候, 月照林間, 風簌簌晃著葉子。吳世子本握著玉纖阿的手,滿心激蕩。但範翕的身影才走出他們視線, 他手中便一空, 玉纖阿不著痕跡地遠離了他, 將手從他手中抽走。奚禮望去, 玉纖阿揉著自己的手腕,輕輕用袖子擦了下。

她這個動作……奚禮皺了眉。

玉纖阿向他看來, 伏身行了一禮,禮貌而溫聲道:“殿下見諒,我素來是不喜歡男子近我身的。”

奚禮:……所以他並沒有誤會,玉纖阿確實是嫌惡他的碰觸?

他沉聲:“你以前並未如此。”

話剛落,他忽想到,不, 其實也是有痕跡的。每次他靠近她, 她都會不明顯地僵一下, 再不明顯地退後,借著說話遠離他。她確實從未與男子站得近過。

隻除了範翕。

範翕!

奚禮目中發冷,厲色頓起。

玉纖阿淡淡笑了下:“以前身不由己, 不得不應付。今日我既已成為吳王後收養的義女, 怎麼說也有了公主王女的身份。雖代獻周天子非我所願, 但王女是女君,這樣的身份讓我可以做許多事,拒絕許多不喜歡的事。我還蠻喜歡現今身份的。”

玉纖阿柔聲一笑:“是以殿下問我願不願意隨殿下走, 我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的。”

“我不願意放棄我已擁有的權勢地位。除非更好,我是不願再走回頭路的。”

奚禮驚愕地看著她,他像是不認識她一般看她。她在寒月樹下玉立,麵容玉淨,腰肢纖細,身量窈窕。她是靜女舜華那般的美麗女郎,衣裾與衣帶在夜裡涼風中輕輕波動,她如月下仙子般遙遠又親近……但奚禮始覺自己才第一次認識玉纖阿。

他喃聲:“我第一次見你,便覺你心機深……之後你打消了我的念頭,我以為我誤解了你……原來我並沒有誤解你麼?”

奚禮自語一般:“……所以你從來沒對我有過意?那公子翕呢?你是愛他,還是也如對我這般應付他?”

玉纖阿溫聲:“我是不愛任何人的,殿下不必為此抱有不平。殿下看人極準,一針見血。於這點公子翕便不如殿下許多。”

她頓一下,再道:“但是殿下心好,純良,好糊弄些。公子翕在這點上又不如殿下。他極難糾纏。”

奚禮定定看著她,目中光慢慢暗了下去。他看到了玉纖阿說起範翕時目中的笑意,那掩飾不住的溫柔。玉纖阿與誰說話都是輕輕柔柔的樣子,溫柔常有,笑容卻不常有。而今玉纖阿提起範翕時,眼神是不一樣的。雖然很微妙,但是奚禮確實看到了她眼波在那瞬間的笑意。

她說她誰也不愛。

但她提起公子翕時,她眼睛在笑。

奚禮沒開口了。他心中鈍痛,喘不上氣那般。知道自己一直被此女騙,他反應並沒有範翕那樣強烈。因他素來冷血,性格極硬。哪怕心中世界崩塌,麵上也不會露出太多痕跡。且他知道,玉纖阿如今肯與他挑明一切,是徹底放棄他的意思。

正是她不需要他了,她才會露出她的本來麵目。

溫婉是刀,無情當殺。

這才是真正的玉女。

奚禮低下頭,淡聲:“孤懂了。”

玉纖阿見他聽懂了,心中且鬆口氣,想幸好吳世子是個成熟的人,不像範翕那樣發瘋。她沒有轟走範翕,讓範翕留在外麵候著,本也是為了讓範翕牽製奚禮不對她亂來……好在奚禮沒有發怒。玉纖阿垂下眼,再次對他行一禮,低聲:“我對不起殿下,為我一直對殿下的欺瞞。”

奚禮搖了搖頭,他心裡沉痛並迷惘,已不願說些什麼。

奚禮側過了身,說道:“你意已決,無論孤如何幫你,你仍決定去周洛?”

玉纖阿想到範翕對她的躲避,心中空白了一下,卻很快回神,笑著說是。

奚禮點了點頭,道:“周洛如今不太平,你最好有些準備。孤在驗兵時聽到了些北方傳來的消息,九夷從魯國方向進攻大周,魯國是大周天下最核心的部分,周天子派晉國、衛國、齊國調兵鎮壓。你若隨公子翕一路北上,當稍微停些日子,不要上趕著北方的戰事。”

玉纖阿心裡一驚。奚禮掌權,吳國大權在握,他又狼子野心時時覬覦周王朝北方的國度,這樣的消息是萬萬假不得的。

玉纖阿待要追問,奚禮已快速結束話題:“這是你我相交一場孤對你的忠告,其餘的不要再問了。”

“明日孤就會離開,親自去捉九公主回宮。你我之事,便這樣了斷吧。”

玉纖阿沉默,再次欠身向他的背影行大禮。

玉纖阿與奚禮出了林子,看到範翕與侍從們在林外相候。範翕手邊牽一匹馬,他立在長林外,發帶隨風揚,郎君青玉束帶,袖有廣寒。他在原地踱步,來回彷徨,當聽到奚禮和玉纖阿走出來的腳步時,他轉身向他們看來。

修長而立的公子翕,麵如冠玉,目若星瀾。範翕目中清泠泠水洗一般,板著臉向他們怒目而視時,眼底都掩著四五分煙雨編織的清愁。

即使生氣,都分外俊逸動人。

奚禮遠看他的背影,到範翕轉過臉來,奚禮就怔了一下。他有些明白玉纖阿為何會和公子翕偷情——怒時都目染清愁的俊美郎君,平時的風華風流,豈是一言能道之?

範翕如今與奚禮的關係實在稱不上什麼多年好友了。他從奚禮這裡搶走女人,騙走兵馬,得許不少利益……奚禮自是早就明白什麼多年好友,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地以為範翕是好人罷了。範翕恐從未將自己當作過什麼好友。

範翕向奚禮拱了拱手便是打招呼。

奚禮漠著臉,一言未發,負手而行,連見禮都不願意做了。範翕也不在意他,奚禮一走,範翕就向玉纖阿走來。他冷眼如刀子一般望她,上上下下,將她從上掃視一遍,細微末節完全不錯過。

玉纖阿看他眼神,便知他在看什麼——他在看奚禮有沒有與她如何。

他心眼比針尖還小,整日盯著她如盯著賊一般。

玉纖阿本不願搭理他,見他這樣,她卻有些想逗他了。她含著笑拂了拂自己耳畔的發絲,指尖掠過耳下肌膚時,她故意狠狠掐了一下。當是掐出一道紅痕。之後她側身,向範翕身後的侍從們行禮。範翕眼睛一下子落在了她耳後,看到了紅豆一般大小的印痕。

他心頭霎時洪濤湧起!

在玉纖阿轉身要走時,他冰涼的手一把握住了她手腕。

範翕身子繃得顫抖,聲音嘶啞:“你耳後……”

玉纖阿盯著他,看他眼尾微紅,唇緊抿,目光一錯不錯……他身子都要開始抖了,握她手的力道重得要扭斷她手腕一般……怕他這身板被她氣出個好歹再吐出一口血來,玉纖阿稍微逗了他一下,她見好就收。

她向他走了一步,作出茫然狀,手指向自己耳後輕拂了一下。離範翕極近,女子香氣撲麵,範翕終於看清了她耳後的痕跡不是吻痕……玉纖阿無辜道:“大約指甲長,不小心擦了下吧?公子以為是什麼?”

範翕:“……我想剁了你的手。”

他看清楚了,月光下,她耳下隻是淺淺一個掐痕,並非男子吮吻的痕跡。他吮過,他知道那是什麼樣子的……絕不是現在這樣。但是範翕盯著她耳下肌膚看,不再生氣後,他腦中控製不住地便想到了他與玉纖阿耳鬢廝磨的些微片段。

想他與她麵貼麵,冰涼鼻梁磨著她嫣紅耳珠。她在他懷裡輕輕嗯一聲,他喘息就受不了……

睫毛飛顫,範翕麵一下子紅透了,飛快地放開了握她的手腕,將手收回了袖中。

明月清暉拂身,他後退一步,簡直像玉纖阿是洪水猛獸,他這時才想著該躲她一般。

玉纖阿唇角輕輕翹了下,逶迤著裙曳從他身畔走過,留下香氣繞他鼻梁。

雖不理他,然玉纖阿是知道範翕的毛病的。

他是絕不會讓其他男子挨她一下,和她多說一句話的……他一定會忍不住來與她打聽的。

果然,回去路上,範翕隻是一開始躲著她刻意悶頭走在她後方,但隻過了一會兒,範翕就追了上來。範翕在她旁側走了一會兒,忽然故作無意地開口:“你與奚禮說了什麼,怎這麼長時間?我護送你去周洛,自是不願意看你勾三搭四,徒生事端的。”

玉纖阿喃聲:“沒什麼,他與我說了些周洛的事。”

玉纖阿表現平常,沒有擠兌他,範翕輕微鬆了口氣。他唇角含一絲笑,低頭柔聲道:“你聽他說乾什麼?你問我呀,我遠比他熟悉周洛。我十歲以後都是在洛地長大的。”

玉纖阿沒理他。

範翕見她玉頸修長,側身玲瓏有致,她隻安靜地走路,卻不與自己搭話,範翕唇角的笑便僵住了。他分明想著遠離她,但是他和她說話她卻不理會,範翕心裡又極癢,極不適。他在心中暗想其實我也沒做什麼,我隻是和她說說話而已。

母親總不會連我和她說話都會生氣吧?

我又沒有勾玉女啊。

心裡定下後,範翕便噙著笑側頭,薄嗔她道:“為何不吭氣?你在想什麼?”

玉纖阿說:“我在想周天子。”

她在想周天子,想奚禮說的戰事,想周洛如今的局勢……

而範翕唇角的笑再次僵住了:“……”

玉纖阿心裡有事,又想到不知道範翕知不知道奚禮說的情況。她暫時不與範翕爭執,而是選擇轉頭和他打探:“周洛……”

範翕冷聲打斷:“我不知我父王的喜好,你莫向我打聽。我與他不熟。”

言罷,玉纖阿愕然間,見他一甩袖,看也不看她一眼,就那般負手快速走到前方,直接騎上馬走了。

到他走了,玉纖阿才哭笑不得地反應過來——範翕以為她向他打聽周天子的喜好,打算討好周天子。

天啊。她瘋了麼?

她就算真的打算討好周天子,她也不會傻得向他去打聽吧?她不會覺得他告訴自己假消息讓自己失寵麼?他醋得……都不多想想麼?

玉纖阿捂嘴,噗嗤笑出了聲。

而遠處,範翕顯然也回過神,他踟躕著想停下馬,回頭看玉纖阿。結果聽到後方玉纖阿的促狹笑聲,範翕當是真的怒了,駕著馬一去不回頭。一旁追趕不上公子的泉安非常不高興地瞪著這個將自家公子氣走的女郎,簡直不相信此女這樣壞,氣走了公子,還能笑出聲?

此女太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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