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蒙上一層布, 唇貼著唇, 柔軟又清涼。
呼吸一點點交錯,就與宿命一點點交疊是一樣的感覺。當四唇相挨的刹那, 睫毛刷覆,範翕和玉纖阿都輕微的,顫了一下, 有些恍惚感。
無可避免地想到了他們以前親吻時的感覺……而他們已經分離了一個多月。
他以為她死了;
她以為她落入薄寧手中, 日後再不會見到那位高高在上的公子翕了。
一時間, 唇挨著唇, 命運的重疊讓人心中一片寂靜,並生眷戀與珍惜不舍之情。哪裡還想管其他的事情?隻想如先前那般, 與她在桃花樹間親吻,與他在漫天煙火下親吻,與她在紅帳紗簾中親吻,被他壓在假山石壁上親吻……
身子輕輕顫抖。
範翕放置在食案緣處的手指動了下。
玉纖阿眼上被他蒙著白布, 她看不到他,他俯著眼, 與她鼻梁相蹭,卻將她的麵容望得一清二楚。女郎本就是雪玉一樣的麵容, 雲鬢花顏,眉目清婉, 她的眼睛被一層絹布蒙上,臉上的其他部位的美便被放大。
吹彈可破、毫無瑕疵的肌膚;
紅豔水潤、恬靜緊閉的唇瓣;
桃花雪梨一樣的腮畔,貼著腮的幾綹發絲被他的呼吸吹得飛起, 如燕歇清池……
他手不自覺地托起她麵容,讓她臉輕輕上仰貼緊自己。當他的手托著她的臉時,他覺得眼上蒙布的玉纖阿,是這樣聖潔純真。她便是那天上月,月兒濛濛照人間,她隻可遠觀,不可褻瀆。而這輪月,如今在他懷中!
在他懷中!
他的玉兒活著!
玉纖阿的感覺,與範翕相差不大。她眼睛被蒙著,什麼都看不清,然一片模糊中,她驀地想起了那日範翕假扮奚禮,便是這樣蒙著她的眼……他與她親昵時,其實他也不願她看的是彆人的臉。
玉纖阿心口跳得劇烈。
二人竟這般廝磨許久,氣息纏綿潺潺若流,酒液在暖流間相渡。範翕一口沒咽,隻將所有的酒渡給她喝。玉纖阿很快腮上染紅,她搖頭不想再喝,範翕卻心跳狂烈,他眷戀這樣與她親昵的距離。他手掐著她下巴,不肯放她走。
範翕啞聲:“再來。”
半晌,他喘著氣:“再來。”
看她白布蒙眼,麵染桃暈,唇上嫣紅,張著口喘息的樣子,像是魚兒冒出水麵換氣一般。
許久許久,範翕勉強讓自己不要沉浸於她的美貌中,他唇貼著她,與她試探著輕語:“你可曾記得,你做我家侍女時,常與我紅袖添香。我那時覺得你嬌俏可愛,孰料世事難料,你我如今是這樣光景。”
玉纖阿雖然沒有說,但是從她要燒那奴隸契約書,範翕其實就將玉纖阿的過去猜得差不多了。他猜得差不多了,他想“失憶”了的玉纖阿必然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玉纖阿喃聲:“薄郎,我不識字,我從不曾與你紅袖添香。”
範翕麵具下的臉劇烈一變,她能清楚記得她和薄寧的事……他意識到她也許並沒有失憶,便冷笑一聲,想抽身而走。但是他身子向後一退,玉纖阿感覺不到他,她迷糊地伸手向前探,她略微慌:“郎君?”
範翕怔然,看她恐慌抬身的模樣:她眼睛被蒙著布,她看不見前方,他如果放開了她,她會害怕。
範翕便是這樣心一軟,伸手扶住了她試探伸來的手。玉纖阿握上他的手,才鬆了口氣。在範翕怔愣的時候,她摟住他的脖頸,紅唇重新摸索著親上他。範翕皺眉,疑心她將自己當做薄寧,他偏頭不肯被她親。
但玉纖阿的唇隻是擦過他的唇,玉纖阿心中便定下。
知道這個人是範翕。
不會錯的。
她依偎著範翕,範翕渾身僵硬,似對她極為抗拒與不滿。玉纖阿不知他又在生什麼氣,她卻輕輕一歎,想她許久沒離他這麼近了。當日與他分開,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可能這樣靠近他了……心中酸楚,玉纖阿臉貼著他脖頸,輕聲:“真好。”
範翕卻無情十分,他推她肩,不許她靠著自己:“起來!彆挨我肩!”
玉纖阿不知道他在發什麼火,但是他這幾日一直在生氣,她不想和他吵那些了。玉纖阿便不搭理他的話,隻楚楚可憐、溫溫柔柔道:“郎君,你我約定一事吧。你下次再蒙著我的眼時,不要推開我。我看不見,你若是離開了,我會很害怕。我怕靠著我的人不是你,怕親我的人不是你……你要讓我知道是你啊。”
範翕沉默。
她此話一出,他心一跳之時,頓時明白她知道他不是薄寧,而是範翕了。
範翕不再掩飾自己的聲音,而是諷刺一般地道:“你不是已經失憶了,不認得我了麼?”
玉纖阿微微笑:“也許失憶了,但是郎君與我親昵時的感覺還在啊。郎君親我時,我便知道你是誰了。”
範翕陰陽怪氣地說:“我是你的薄郎嘛。”
玉纖阿一愣,然後噗嗤笑出聲。她被他逗得埋於他頸間一直笑,她越笑範翕臉色越難看,他不懂他有何可笑的,如此讓她笑不停。範翕怒不止,低頭看她貼著他脖頸,白布掠過耳,她唇角含著笑,呼吸離他頸間喉結處,一時遠,一時近。
郎君喉結忍不住地滾動,他頸間大動脈跳得厲害,臉也熱了起來。
可範翕心中惱玉纖阿對自己的欺騙,就是此時,她都不承認她沒有失憶!
範翕仍試圖推她起來,讓她不要靠著自己。玉纖阿不肯,她這些日子被薄寧挾持,過得戰戰兢兢,每天十二萬分小心。好不容易範翕來了,她心裡知道範翕是和薄寧不一樣的。範翕如今推她起來,一副要和她大吵的樣子,玉纖阿卻不願意破壞這個好氣氛,她摟住他的脖頸,就是不肯被他推開。
範翕怒:“起來!”
他麵具下的臉紅紅白白,又是被她撩的,又是被她氣的。他瞪眼,因他從未見過玉纖阿這般耍賴不肯離開他的樣子。換平時他幾多驚喜,現在他就有幾多生氣。他試探出她沒有失憶,她又在騙自己!她現在還想使美人計!
她把他當玩物麼!
範翕推不開她,他乾脆自己起身要丟下她,玉纖阿微慌,被他起身的動作撞得上身後仰。她“啊”了一聲,範翕腰間的玉佩琛璃擦過她的臉,撞得人臉疼十分。玉纖阿捂著自己被他玉佩打到的臉慘叫一聲,範翕背脊一僵,重新跪下將她抱入懷中。
他手貼著她捂住她臉頰的手,她手捂著腮不肯讓他看,範翕焦急無比:“怎麼了?打得痛不痛?你放手讓我看看,看有沒有打傷……”
玉纖阿側耳,判斷他聲音來源。範翕頭越來越低,臉幾乎貼上她捂著臉頰的手,玉纖阿的手忽然放下,脖頸上仰,唇重新貼上了他的唇。範翕大氣,要將她推離甩開:“你這個……唔!”
他張口欲罵之時,她的舌點了下。
輕輕一勾,如魚兒戲水,蜻蜓點水。
範翕:“……!”
他眼底闃黑,靜靜凝視她。他眼神忽然變得銳利,他扣住她的肩,一下子將她抱入了懷中,捧住她的臉。他將她整個人抱到了自己膝上,腦中弦斷裂,一根根斷裂……
什麼欺騙,什麼失憶,在這刹那,都離他們遠去。
隻有呼吸,隻有心跳,隻有愛和欲,是屬於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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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綿悱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