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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愛美人纖阿 伊人睽睽 14428 字 6個月前

範翕早在薄府時就寫信給曾先生, 讓他們從越國撤兵。前兩日和玉纖阿避難時, 範翕再一次地寫信催促。

曾先生等人覺得攻下越國正是大好機會, 且有吳國相助, 雙方各取所需, 公子翕要他們撤兵, 不是好時機。因此諸人頗有些猶疑。但念及對公子翕的信任,曾先生和武臣們商議後, 還是不情不願地撤了兵。

隻昨日諸人看到烽火, 得知周天子已歿的訊息, 諸人驚出了一身冷汗,才覺得公子翕要撤兵,也許正是為了自保。周天子一歿,太子不登位,天下必然亂起。他們一行人跟隨公子翕巡遊天下已一年之久, 周洛的勢力現在恐和他們無關。想日後有個好前程,這批人馬如今隻能依靠公子翕。

在天下亂起時, 公子翕不為了一點蠅頭小利, 果斷放棄越國,在曾先生看來, 公子翕能屈能伸,是個厲害的主君。

其實範翕要己方撤兵, 也是為了和越國合作。天下逐利,從未有永久敵人一說。薄寧此人,範翕還是想用用的。

隻是正好碰上周天子歿的時機, 一切自然要更加小心謀算。

曾先生等人帶著兵馬撤兵,紮營於村外山上。泉安也帶了當初留在那個鎮上的衛士回來了,他得知公子遇難,急急來援,半途上和曾先生的兵馬相遇,也算不錯。而範翕從泉安口中得知,成渝等一批衛士當初為躲楚寧晰的追捕,帶著薄寧走了另一條險路。成渝和薄寧這些人要和公子彙合,恐還要等些日子。

範翕點了頭:“無妨。”

他沉思一瞬:“相信諸君已經知道父王薨的消息了,翕想請教先生們該如何自處。”

諸人連說不敢當,他們卻早已習慣了公子翕的禮賢下士。公子翕如此溫柔,諸人帶著笑,心情愉快地跟隨著公子翕進了屋舍談話。

借宿的這家老嫗回來後便傻了眼,發現自己的院子裡多了許多衣飾華麗的人,有衛士、有侍女、有老有少……村子的人都圍在院外竊竊私語,因今天進山打獵的人發現有軍隊駐紮在了此地。老嫗誠惶誠恐,不知是何方貴人駕到。

老嫗不安間,倒是看到侍女一個個麵色古怪下,一個女郎從自覺院子兩家屋舍中的其中一家出來。那女郎正在和一個相貌俊俏的郎君說話,那女子之貌,如月華之升,自然是讓老嫗一眼認出來。老嫗連忙喚了一聲:“玉女!”

不想老嫗叫一聲“玉女”,院中那些侍女們的臉色更奇怪了。雖然奇怪,侍女們卻都安靜地站著。

玉纖阿回過了頭,看到老嫗,她目中露出一絲笑,和旁邊的郎君說了一兩句話。那郎君便陪著玉纖阿一起走了過來,出了院子,玉纖阿伏身向老人家行了一個屈膝禮,那個郎君也拱手行禮,笑道:“老婆婆,你喚我泉安便是。我家公子落難於此地,多謝婆婆收留。給婆婆添了兩日麻煩,我已與村長一家說好,讓公子借住於你們村中其他地方,不敢再打擾婆婆了。”

泉安做個手勢,讓後方一人托著一盤上前。他感激地對老嫗再做了一揖:“這是黃金十兩,請婆婆笑納。”

老嫗驚呆了,這個俊俏的小郎君說了許多話,老嫗就聽到了其中一個“公子”。就算她隻是一個鄉野村婦,也知這天下配得上稱一聲“公子”的,隻有王侯之子、有名士人。這樣的大人物,居然被她所收留……

老嫗有些不安地看向玉纖阿:“……這是怎麼回事……”

玉纖阿柔聲細語道:“婆婆且安心收下這些謝禮便是。打擾了婆婆幾日,這是婆婆該得的。”

老嫗本是不安,在玉纖阿溫潤的目光凝視下,她慢慢放下了心。接著老嫗又看到他們村的村長從院外圍著的人群中擠過來,賠笑著跟那個自稱“泉安”的小郎君打招呼,又抬手,示意玉纖阿等人跟他走。顯然村長要將村中最好的房舍為這行人讓出來。

老嫗到最後都沒弄明白自己收留了兩日的那對兄妹到底是什麼身份……那位被稱作“公子”的年輕郎君沒有出現,倒是這兩日一直自稱是那人“妹妹”的玉纖阿陪著老嫗說了許多話,寬慰老嫗。

但老嫗卻弄不清楚這位女郎算是什麼身份。那位郎君既是公子,這位女郎難道是哪位公主?

老嫗看向泉安,泉安卻含糊地敷衍過去,並沒有介紹玉纖阿到底是什麼身份。

曾先生等人一來就擁走了範翕,和範翕去商討當今局勢去了。玉纖阿和這批人重逢,範翕卻沒有來得及給泉安做指示,讓泉安怎麼跟人介紹現在的玉纖阿。所謂獻向周洛的吳國王女的身份肯定不能用了,周天子都沒了……這個身份多尷尬。

難道要給玉女編一個新身份?

可是如何編?

玉女這樣的相貌,多少年能出這麼一個美人坯子……泉安臉皮不夠厚,臨時編不出什麼身份。且他也怕他編的身份會讓公子不滿意,是以泉安一路含糊。

泉安能將玉女身份含糊過去,玉纖阿麵對那些之前服侍她的侍女們,卻不能含糊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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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到了乾淨而寬敞的屋舍,侍女們一排排站在麵前,薑女也在其中。所有侍女都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打量著跪坐於她們麵前的貌美女郎——這位女郎換了一身雪色衣衫,雲母金箔片點額,雲鬢鬆挽,發間玉搔頭與步搖金光燦燦。華光流轉下,襯得她眉如春山,目似秋泓。

玉纖阿妝容一新,侍女們向她望來時,她也望去。其眉眼,凝睇含情,其顧盼神飛之風采,何其眼熟?

侍女們震撼著。

她們絕不懷疑,這般相貌的女郎,隻能是玉纖阿,不可能是公子翕隨便找了一個相似的女郎就能冒充來的。玉纖阿的美貌……世間若真有女郎能冒充得來,“美人”一詞便未免太廉價了。

可是、可是……玉女不是應該死在當初亭舍那把火下麼?公子翕為此,差點將她們全都杖殺了啊。若不是薑女哭著求說玉女回來看不到她們會如何不方便,公子翕早就殺光她們了。

薑女當日求饒的話不過是緩兵之計。侍女們滿心不安,從沒想過一場大火燒毀了亭舍後,玉女還有活著的可能。可是玉女不活著,她們就得死……

萬般思量下,還是玉纖阿咳嗽一聲,先開了口:“你們可是覺得我與你們昔日的王女‘玉纖阿’有些相似?”

侍女們懵懵地點了頭。

玉纖阿便一歎,手撫額,露出苦笑。她歎道:“我並非你們的王女,你們當知曉。我與公子翕在楚地相遇,因家中出了些變故,我與家中仆從走散,公子翕心憐我,才收留了我,答應幫我尋家人。我卻是中途失了憶,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

侍女們:“……”

齊齊愕然:“失、失憶?”

怎會這般湊巧?

不……她們真覺得這就是玉纖阿啊。

她們半信半疑地眨著眼,聽玉纖阿給她們講了一個長長的故事。大概是說她如何和家人走散,如何遇了難得公子相救。之後和公子同行,公子幫她尋家人……

玉纖阿口才極好,說話又婉婉動聽,她的含情目專注盯著侍女們的時候,侍女們由初時的驚訝,到後期的慢慢信服。她們猶猶豫豫地想,原來世間有這等奇事,真有人和人長得這般相像……

到後來,一個侍女甚至被玉纖阿哄著說出了這樣異想天開的話:“女郎,我們認識的那位‘玉女’,真的與您十分相似!那位女郎好似是孤兒,說不定你們是姐妹呢!”

玉纖阿便微笑:“咦,不是公主王女麼?怎麼又是孤女?”

侍女自覺失口,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她被其他侍女瞪一眼,訕笑著不肯再多說了。玉女的身份是吳國大王和王後給的,不是什麼特彆值得宣揚的。恐宣揚得多了,惹出了九公主逃婚之事,她們這群侍女又要有殺身之禍了……侍女們憂心著自己的前程,不敢多說以前那位玉女的事,自然也不敢多問這位玉女的事了。

玉纖阿憑著一個故事、一個問題,就將這些侍女們哄了過去。

侍女們暈乎乎地聽著她的話,想著走一步看一步,先服侍這位女郎吧。總不能讓公子翕覺得自己這些侍女整天什麼也不做,太過浪費。公子翕那日的殺伐手段嚇著了這些原本對著公子翕的臉春心萌動的侍女,她們現在都不敢湊到公子翕麵前——怕公子翕會殺她們。

哄住了這些侍女,這些侍女將原本該王女享受的東西,猶猶豫豫地拿出來服侍她。侍女們出去開始打掃現在居住的院子,玉纖阿便坐在屋中,饒有興趣地翻看著妝奩裡的首飾。她拿著一枚羊脂玉手鐲玩耍時,門輕輕推開,薑女端著一盆水進來打掃屋舍。

屋中隻有二人的呼吸聲淺微。

玉纖阿玩著自己手中的手鐲,眼睛盯著銅鏡。她從昏暗銅鏡中,看到薑女站到自己身後,打量著自己。

薑女輕聲:“你就是玉纖阿。你騙得了彆人,騙不了我。你騙得了那些侍女,是因她們不知道你本性,她們也不了解玉纖阿到底是什麼性情的人。但是我知道。”

薑女聲音壓得極低:“沒有人可以神似‘玉纖阿’,隻有玉纖阿自己可以神似自己。”

玉纖阿唇角噙著絲笑,並沒有說話。她俯著眼仍在玩自己手中的玉鐲,好似分外不在意薑女的話。

薑女主動開口,本也是抱著試探的心。她心裡不安,又覺得自己看出了玉纖阿的陰謀,便試圖開口。她希望玉纖阿給個提示,希望看到玉纖阿陰謀被拆穿後惶恐的眼色……但是沒有。

玉纖阿依然低著頭在玩那個玉鐲。

薑女左右看看,隔著木窗,看到那些侍女們灑掃的身影,應當注意不到屋中的情況才是。薑女跪在了玉纖阿身後,非常不安地道:“玉女,你和公子翕,到底在玩什麼?為何你不承認你回來了?為何你要換身份?我看出來了,你不封我的口麼?”

玉纖阿緩緩開了口,她視線仍垂著:“薑女,你知道的秘密越來越多。正是越來越多,我才沒必要讓你閉嘴啊。”

薑女一愣,然後絕望道:“你的意思,莫非是我已經上了你和公子翕這條船,我永不可能下去了?所以你已經懶得跟我掩飾了?”

玉纖阿托腮,凝視著銅鏡中跪在自己後方的美人。她笑盈盈,作驚歎狀:“呀,薑女居然聰明一次了。”

薑女:“……”

玉纖阿笑吟吟地寬慰她道:“你也不必太難過。我自有很多事不方便自己去做,需要用到你。你應當看得出我不是什麼過河拆橋的惡人,你若服侍得好,幫我遮掩得好,我也不會虧待你。”

薑女心想可是公子翕是過河拆橋的人啊!

薑女心裡才這樣想,玉纖阿就好似猜到她在想什麼一般,自若地說:“公子翕那裡你也不必擔心。他既用毒吊著你,你不去主動招惹他,他應也不會特意記住你。而你不小心招惹了他……你若是十分好用,我會為你求情的。”

薑女:“……”

她心想所以你們這對奇葩,是重新和好了,重新湊到一起去了?

薑女並不知道周天子已歿的消息,但是玉纖阿換了身份重新回來……薑女若有若無地猜,恐公子翕不會放過玉女,玉女為了能和公子翕在一起,才不得不換新的身份。

薑女低下了頭,悵然道:“我隻是覺得服侍你和公子翕,好像分外……”

玉纖阿說:“刺激?”

薑女幽怨地向她看來,說:“危險。”

玉纖阿“噗嗤”笑出聲,她瞳水清澈,眼睛裡含著水,笑起來時真如春水照花一般,格外動人。薑女自忖貌美,卻在玉纖阿的笑容中心跳加快一倍,有些自卑。薑女深吸一口氣,半晌伸出手,指向玉纖阿腰下。

既答應上玉纖阿這艘船,薑女自也要貢獻些什麼。

薑女輕聲:“我認出是你,除了不信世間有人會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外,還因為你腰下的那枚玉佩。你當是十分珍惜那玉佩,才常日戴著。若是有心人看到了,難保認出你就是玉女。”

玉纖阿一怔,她倒是忘了這茬。她向薑女道了謝,將自己腰下的玉佩摘下來。她手指撫摸過玉佩上的紋路,略有些不舍,畢竟自己戴了這麼多年……但是玉纖阿還是拿了一方帕子將玉佩收好,又和薑女一起將此玉佩放入一匣子中藏好。

蟄伏是為了靜待重見天日。

丟了一個身份後,與故人重逢,玉纖阿沒法再得過且過。

她手扣著案,兀自沉思,想自己要重新開始為自己謀劃前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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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銘曾是吳國人,在他曾招待公子翕為他的小妾辦宴作壽後,他成為了公子翕的客卿。公子翕離開吳國,張銘沉思一二後,將家業交給弟弟打理,自己破釜沉舟,也跟著公子離開了吳。

為贏得公子翕的信任,張銘一路上都在撒錢。食宿要錢,公子和越國開戰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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