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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愛美人纖阿 伊人睽睽 15512 字 6個月前

太子說起湖陽長公主,範翕愣神後, 在腦中快速回憶自己知道的有關這位長公主的訊息。

這位長公主是周太後嫁於先天子前與前夫所生的女兒, 身份在周王室中比較尷尬。但是這位長公主卻和周天子少年時的關係十分不錯, 不錯到一段時間內周洛會傳些關於兩人的風言風語。後來周天子登天子位, 湖陽長公主的身份才真正水漲船高。

湖陽長公主先後有兩任夫君。

範翕對湖陽長公主的前夫沒什麼印象,因他聽說這位長公主的時候, 這位公主的現任夫君僅有一個駙馬都尉的官職, 且常年不上朝不見人, 活得如同長公主身後的隱形人一般。有人說長公主現任夫君出身不高,長公主的下嫁讓王室蒙羞。

這些都是周洛貴族人士茶前飯後的閒話而已。

畢竟長公主自己都隱居多年, 不出現在眾人視線中。她夫君如何,也不值一提。

不過少時範翕剛入周洛時去拜見這位湖陽長公主, 吃了閉門羹後,他也暗暗揣測過也許就是因為長公主非要下嫁, 才和周天子鬨了矛盾, 姐弟二人關係徹底鬨僵。

除此之外,範翕還對湖陽長公主有些印象, 是因他的未婚妻於幸蘭便叫長公主一聲“姨母”。這大約是湖陽長公主前夫那邊的關係,但人已經不在了多年, 於幸蘭並不太清楚長輩的事,範翕自然更沒興趣知道了。

此時聽太子說起玉纖阿長得像那位長公主,範翕隻恨自己當初陪著於幸蘭拜見湖陽長公主時不夠上心,不然他豈會在太子提起此人時幾乎什麼印象都想不起來?

範翕確實如太子所說喜歡“胡思亂想”。

範啟說長得像,範翕就開始在心裡算時間, 算年齡。他想起自己十八歲,玉纖阿生辰具體日子不祥,當是十五六歲的樣子。他二人的年齡差距以前範翕沒多想,現在則讓他心慌,讓他覺得尷尬——因他母親恰恰是離開了周王宮三年。

範翕手心出了汗,即便範啟說玉纖阿像的是長公主不是他母親,也不能讓他安心。他追問太子:“可是玉兒是吳國人士,此千真萬確。如何能與長居洛地的長公主有關?”

範啟沉默一瞬,他本不想多說這些,但是範翕非要問。他抬頭看弟弟一眼,眼神也分外古怪。

而範翕到底和自己的兄長相識近十年,看兄長這個眼神幾多憐憫古怪,他就覺得事情真相又和自己扯不開關係了。範翕僵站著,聲音極輕:“難道,長公主真的去過吳地?”

太子歎一聲。

他道:“七郎,這些都是舊事了。”

範翕心沉下。

他鎮定道:“兄長知道什麼,便告訴我吧,我承受的住。”

範啟便歎道:“那是大約十五年前的事。因一些緣故,父王精神極差,心情不好。長公主那時與父王關係還不錯,長公主夫妻下江南遊玩時,便邀父王同行。父王將國事安排好後,不理會臣子們的挽留強行離開。當日長公主夫妻出行,應在吳地出了些事。之後回周洛後,我便聽人說武安侯,即長公主的前夫在路上遇難去世。長公主走前懷有身孕……沒人敢問,但大家默認這個孩子是沒了。總是回來後,長公主就與父王決裂,再不往來了。”

太子因照顧範翕的情緒,很多話說得委婉,可惜範翕心如明鏡,太子沒說的,他全都猜出來了。

範翕喃聲:“父王回來後,就囚了我的母親於丹鳳台。”

太子殿下低頭喝酒,不言語。周天子和虞夫人的愛恨情仇,太子是能猜到一點的。不過這些是王室的禁忌,誰也不談,太子麵對範翕,向來是回避此話題的。但是當日周天子囚禁虞夫人於丹鳳台時太子已經十來歲,很多事,沒人告訴太子,太子也差不多知道。

範啟知道虞夫人在王室消失三年,再出現時和吳地撇不開關係。

聯係長公主夫君在吳地出事,長公主自己沒了孩子。

他覺得……這兩件事恐怕是同一件事。

太子範啟咳嗽一聲,打斷範翕的思量,微鼓勵他道:“總之,若是玉女真和姑母有些關係……這也是好事。”

範翕怔怔地看太子一眼,失魂落魄。

是啊,若是玉纖阿真的是長公主那個沒了的孩子,那玉女的身份,配他就毫無疑問。他提起和於幸蘭退親娶玉纖阿,中間阻礙便不會那麼多。但這隻是太子的猜測而已,真相如何,總要見過湖陽長公主才知道。

範翕更焦慮的是,他總覺得這事和自己撇不開關係——若是長公主和周天子決裂,是因他母親的緣故,他如何麵對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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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太子那離去,範翕扶了裝醉酒的玉纖阿出門。離開了太子院落一段距離,玉纖阿便不再裝醉酒,而是從範翕懷裡退出,自己行走。

她與範翕並排走在月色下,二人沿著清湖散步,梧桐樹影浮在二人腳下。身後侍女仆從們掌燈,隔著段距離相隨。

衣袂在夜中飛揚,範翕不語,玉纖阿浮想聯翩。

離開筵席已經半個時辰,玉纖阿心中震蕩感不減。那種不真實的感覺籠著她——太子說她像湖陽長公主。湖陽長公主何等尊貴,若非十分像,太子當不會空口無憑地說出。

玉纖阿覺得恍惚。

她幼時多少次揣測過自己的身世,她經常端詳她的玉佩。薄家容她做侍女,雖讓她成了女奴,可是薄家沒有收走她從父母那裡繼承來的玉佩。玉纖阿多少次在受苦的時候想過若是自己有父母,若是父母會庇護她……她想了那麼多年的事,如今竟模模糊糊地尋到了一點兒痕跡。

她心跳得厲害。

一時憂心一切是幻覺,不真實;一時又興奮,覺得自己找到了一點蹤跡;一時又自卑,怕即使是真的,那些貴人們也不願認回自己……

玉纖阿想到了自己的玉佩。

她讓自己沉靜下來,為自己打氣,不管結局如何,她總要試一試,不能在這時候退卻。

玉纖阿轉頭,試探地與範翕說:“公子可記得我身上有一枚玉佩?公子從來沒有仔細看過,不若公子幫我看看……”

範翕淡聲:“一塊玉佩而已,除了當事人知道,旁人能看出什麼?玉佩的材質不過是那些,我再仔細看,除了誇一句是好玉,也給不出更確切的訊息了。”

玉纖阿一頓。

範翕的回答非常誠實,也符合她的猜測。她以前經常戴著玉佩在範翕麵前行走,若玉佩真的能證明周王室血脈,範翕早看出來不對了。她苦笑一聲,也覺得自己太托大了。

但玉纖阿仍充滿期望:“公子看不出什麼,但也許長公主殿下便能看出來麼?若真是、真是……我便有父母了。”

範翕說:“……那等你我回了周洛再說吧。”

玉纖阿聽出他語氣的勉強。

她從一晚上的巨大歡喜中醒神,終於將注意力放到了自己情郎身上。玉纖阿側頭,認真觀察著範翕的側容。他察覺她的凝視,目光偏移開。玉纖阿打量他半晌,有些疑惑:“你似乎不高興我或許和長公主有關係。”

範翕柔聲答:“沒有。”

玉纖阿道:“你為何不高興我可能身份尊貴的事情?難道你並不是誠心想和於女郎退親,想娶我麼?你還是希望我身份差你很多,任你差遣?”

範翕立刻反駁:“你說的什麼話!我哪有那樣壞!”

玉纖阿神色微緩。

他不是這樣想就好。

但這樣她便更不解了。

玉纖阿伸手去扯他的袖子,他俯眼撇開一眼,目有憂色。他玉冠帛帶,生如芝蘭玉樹,目中染清愁,盈盈若若地俯眼望她一眼,這般俊美的公子,誰能擋得住他的風采呢?玉纖阿為他美色所惑,怔了一下後,側頭紅了下臉。

她語氣更輕柔了:“那我便不知公子在不高興什麼了。”

範翕踟躕半晌。

玉纖阿目光向他望回來,他隔了一會兒後歎息一聲,心情複雜道:“我隻是覺得時間線太巧。我怕你真是湖陽長公主的女兒。那樣其實沒什麼,我擔心姑母和我父王,和我母親之間有仇。若你真認了親……我怕你我就此成為敵人。”

玉纖阿慢悠悠:“成為敵人總比成為兄妹好。”

範翕:“……!”

他瞪她一眼。忌諱她這樣隨口說出他的擔憂,還不以為然。

玉纖阿唇角微微含笑。

她扯著他的袖子,一點點,手伸入他袖中。如被柳條輕擦,範翕身子筆直得僵硬,他袖中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在玉纖阿手要退出時,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不讓她退去。他低頭,目中含憂望她。

玉纖阿被他握住手,生抽不出來便也放棄了。她輕輕笑了一下,問範翕:“公子,若你我真是兄妹,你會放棄我麼?”

範翕目色猶疑。

他輕聲:“會。”

玉纖阿:“說實話。”

範翕:“……”

他臉微紅,目中閃過一絲尷尬和狼狽。但他仍堅持道:“我說的就是實話。我豈是那般悖綱倫的人?世上女子多的是,我豈會那般禽獸,連自己的妹妹都不放過。”

說這話時,他略有些心虛。但他很快覺得他確實不會那麼做,便又重新理直氣壯起來。

畢竟事情沒有真落到頭上,公子翕總覺得自己抵製得住那種誘惑。

玉纖阿笑盈盈:“哦,原來公子這般無情。但是若我真的是長公主女兒,若我父母真的和公子有仇,我卻不會因此和公子生分呢。”

握她手的人力道一緊。

範翕停住了腳步,他轉身,與她麵對麵。他目中光輕輕亮起,問她:“真的?”

玉纖阿眨眼,眼眸若水,在星漢下緩緩淌過。她是這般的美人,又柔情款款,又心冷如石。她慢慢說道:“公子,我今年已經十六歲了,不是六歲。我最渴望父母疼愛的年齡,早就過去了。我走到今日,我與公子這樣……靠的是我自己,和我的父母是誰,我是誰的女兒全然無關。”

“我的父母從未參與過我的生活,我不可能為了虛無縹緲的親情去改變我自己的意誌,我自己的生活。我今日的意誌,是我十幾年來自己活出來的。他們不曾參與過我的人生,便不應對我提出任何不合時宜的要求。即使提出了,我也不會理會。”

她道:“我選什麼樣的人,我愛什麼樣的人,永遠和其他人無關,和我是什麼身份無關。這是我自己的事。”

範翕伸手,指腹輕輕擦過她的臉。

他低頭專注端詳她。

良久,玉纖阿叫一下,因範翕輕輕掐住了她的腮幫。

他目光柔和,星辰熠熠。他柔聲:“玉兒,你有見過你現在的這副麵孔麼?何其無情,何其冷血。”

玉纖阿被他掐著腮幫,雖然不痛,但她自然無法開口說話。

而下一瞬,玉纖阿就聽範翕一聲輕笑。他眉目舒展,心事得解。他俯下身將她抱在懷裡,心滿意足地歎:“我就愛你的冷血無情。”

冷血無情才好。

冷血無情才不會因為其他人和他生分。

冷血無情才能排除萬難,堅定地和他走下去。

他在此時擁著她,他第一次確信自己是和玉纖阿有未來的。他確信自己和她有以後,他擁著她,如同擁著自己生命中的月光。月光雖涼雖淡,可她如影隨形,他自是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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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親自坐鎮平輿,幫助楚國和屬國簽訂停戰協議。楚寧晰對這位太子的印象不錯,太子明明急著解決九夷之事,還肯留在這裡……當然,可能也有一些緣故是太子妃剛生產完需要休息兩日,太子是為太子妃著想。

然無論如何,楚寧晰現在心事都略微放鬆。

現在天下局勢不好,但是太子都不著急,她著急什麼?天塌下來,有太子頂著呢。

其時已入八月,這兩日溫度漸漸降了下來,某一日,吳國世子奚禮忽然到訪,讓眾人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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