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湛遲疑下:“若有可能,你還是從範啟府上搬出來吧。”
玉纖阿眉輕輕一動,猜到範啟出了事。她不動聲色,柔柔向薑湛道謝,卻又說不必薑湛相送,她還有些事要做。薑湛無所謂地聳了下肩,第一次見麵,他也不好將佳人逼得太緊。隻薑湛轉身要走時,玉纖阿追了一步:“郎君,你我改日還能相見麼?我有事想請郎君相助。”
薑湛回頭對她笑:“我早知道你有事求我。改日你幫我一件事,我就幫你如何?我改日再找你……”
玉纖阿怕他發現自己並不住在範啟府上,便急急道:“三日後我於此地等公子!”
薑湛意外,卻無所謂地點了點頭。他再次讚歎般地看美人一眼,轉身入了人群,漸漸走遠。而等玉纖阿看不到人了,她回頭,見薑女用敬佩的眼神看她,成渝冒了出來,用一言難儘的生氣眼神看她。
玉纖阿微笑。
她說:“我隻是認識了個朋友,你們為何這樣表情?”
那二人表情各異。
玉纖阿便走入人群,去找醫館。薑女還好,她隻是心裡生憂,怕公子翕發現玉女背著他和人偷情。成渝卻非常生氣,覺得玉女太過分。他看得清清楚楚,玉女將那個郎君迷得神魂顛倒……
玉纖阿不讚同成渝的眼神,柔聲:“你太誇張了。公子湛性情開放,喜結交新朋友。沒有你以為的意思。”
成渝冷冷道:“你莫忘了我也是男子。我難道看不出男子對你的心思麼?若是不曾對你有好感,如何會答應與你相約?你太過分,竟和男子私會。我……我要告訴公子!”
玉纖阿瞥他:“不許告狀。”
成渝麵無表情。
玉纖阿道:“我自會將此事與公子說,不用你胡攪蠻纏,說三道四。”
成渝:“你!果然目不識丁!胡攪蠻纏不是這樣用的。”
玉纖阿慢悠悠道:“成渝,我沒有背叛公子。但是公子近日極煩,你若拿一些小事去煩他,惹他生氣,跟我爭吵,我和他爭吵都是小事,但你不擔心他的身體麼?他可能承受住與我爭吵後的刺激?他現在的身體……你也是知道的。”
成渝怔住。
然後低聲:“……那你還故意氣他?他怎樣做,都是想守住你。你不該這樣欺負他。”
玉纖阿輕聲道:“我沒有欺負他。我無論如何做,也是為了幫他。我不能讓他一直這麼瘋下去,越來越瘋,無人能約束。他會變得比周天子更瘋狂……我要在一開始就攔住他。”
成渝道:“公子想要做什麼,無人能攔住。且我不會幫著你欺騙公子。”
玉纖阿不置可否,隻說:“你不要告訴他我與公子湛相識的事就好。我隻是利用公子湛認識他人而已,這樣小事,不值得範翕為此動怒。”
成渝便沒再說話了。
玉纖阿便知他聽了進去。
行在路上,玉纖阿卻突然喃喃自語:“也不知公子有沒有和去找他的於女郎遇上。哎,郎情妾意,他二人必然又和好了吧?不知他又要做些什麼犧牲,背著我如何和於女郎勾搭?若是讓我聞到他身上的香氣……”
玉纖阿聲音裡含著幾絲妒意。
薑女在後走,有些茫然玉女怎麼突然說起這個。原來玉女也會嫉妒啊。還以為玉女說不管於女郎的事,就真的一點兒也不多問。
薑女默默走著,突然被迫停步,撞到了前麵停下步子的玉纖阿背上。玉纖阿被薑女撞得趔趄了下,回頭無奈地瞪了薑女一眼。薑女不好意思地賠笑,撞了玉女總比撞了公子翕好。幸好玉女即便是裝模作樣,脾氣也是好的。
玉纖阿道:“成渝!”
她高聲:“成渝,薑女將我背撞得好痛,我走不動路了。”
薑女迷茫並震驚:“……???”
她一下子著急,生氣玉女居然走在路上好端端地都要坑她。她張口就要辯解,卻見玉纖阿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讓她說話。二人立在靠鋪子的方向,聽到人聲嘈雜,但並沒有聽到成渝回應,也沒有看到成渝再出現。
玉纖阿便微笑:“果然走了。”
果然她一提於幸蘭,成渝就風風火火地去提醒公子翕了。這對主仆,狼狽為奸,以為她不知道?
玉纖阿冷笑了一聲。
不過這本就是她的目的。她就是要故意支走成渝。
玉纖阿用同樣法子,再喚了幾聲,看是否還有其他衛士跟著自己和薑女。確定成渝將她二女丟下,玉纖阿鬆了口氣,想來成渝覺得自己行動極快,玉纖阿不會發現,也出不了什麼事。在成渝眼中,避免公子被玉纖阿找茬才更重要。
玉纖阿確定身邊沒有人監視自己了,拉住薑女就快步向一個方向小步跑去:“快!趁成渝沒回來,我們抓緊時間。”
薑女始終茫然:“……我們要做什麼?”
玉纖阿:“去醫館,看範翕打翻的那碗避子湯裡有什麼。”
薑女:“……!”
她真的佩服玉女這心機,繞了一整日,玉女始終沒忘自己出來的最初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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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纖阿和薑女尋了一家醫館,醫館本要關門,但玉纖阿那般美貌,她哀求兩句,大夫便不忍心拒絕,讓二女進了屋舍。
薑女小心地將帕子裡裹著的幾樣藥材遞給醫者看,玉纖阿在一旁解釋這是從自家女君藥中找到的藥材。
玉纖阿憂心忡忡:“我家女君與主君成親多年卻膝下無子,便求了秘方。女君日日服用這方藥,然肚子裡一點兒動靜也沒有。近日主君又帶了一妾入府,女君急了,才拖我二人出府詢問。聽聞先生在這條街上醫術最為高,女君便叮囑我一定要來請先生看這些藥。女君說她隻信任先生。”
薑女佩服玉女的口才,謊言竟信手拈來:“……”
都這時候了玉纖阿都不忘記恭維醫工。
醫工被恭維得心中熨帖,胡須皆揚。就著一盞昏黃燈燭,他判斷這幾樣藥材。玉纖阿盯著醫工的神色,見醫工目露訝色,玉纖阿手握緊,顫聲問:“先生,這……可是毒?”
範翕是否對她用毒?就像他控製薑女那樣?
醫工說:“不是。”
玉纖阿鬆了口氣。
醫工奇怪道:“這藥沒什麼問題。都是些補身子的藥,助女子懷孕的藥。你家女君日日服用這種藥,不該無子啊?莫非是你家男君身體……不如女郎改日請你家女君和男君一起來我醫館,讓我診脈一下?”
玉纖阿答:“恐是不妥。主君身份高貴。”
醫者便了然點頭。身份高貴的郎君患有隱疾,自然是藏著掖著,不敢讓人知道了。
玉纖阿再次問了那醫工,那醫工強調藥材皆是好的,絕對沒有毒。但玉纖阿聽著卻不如何高興,隻讓薑女收了帕子,給了醫工錢財付賬。
出了醫館,薑女說她小題大做,高興地認為公子翕想要玉女懷孕是好事,玉女可以母憑子貴,打敗那個於女郎。玉纖阿卻搖頭,若有所思。
看來範翕本來有這個打算……不知為何,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的這些念頭,更讓她覺得她該謀求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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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翕夜裡回來得晚,玉纖阿與他差不多時候回來。玉纖阿判斷範翕神色,見他臉上儘是疲色,想來朝務上有些繁瑣事,也不知他有沒有得到成渝的通風報信。
範翕回來後就回了屋舍後,直接癱在床上。他長腿踩在地上,亂沒形象地躺著。袖子蓋住臉,範翕閉著眼,已累得不行。
叩門聲響起。
玉纖阿聲音一如既往:“公子。”
範翕不吭氣,卻睜開了眼。想到了成渝找到他時緊張告訴他玉纖阿遇上了於幸蘭,玉纖阿知道於幸蘭去找他,玉女恐要和他算賬。範翕睜眼看著床頂發呆,心想算就算吧。
要吵就吵吧。
他無所謂了。
他眸子泛紅,就那樣睜眼盯著床帳,自暴自棄地等著玉纖阿推門而入,等著那爭吵。萬物摧枯拉朽,都在一點點將他逼瘋……玉纖阿推門而入,端著食盤,道:“公子用晚膳吧。”
範翕躺在床上不動,側頭看她。
見她關上門,將清粥小菜端上食案,將碗箸一一擺好。她走過來,見他這樣沒形象地躺著,不禁莞爾笑出,伸手來拉他:“起來用膳啊。公子還要人三請四請麼?”
範翕現在根本沒有胃口,他服用虎狼之藥,那藥太厲害,他看什麼都沒食欲。範翕被她抓住手,卻不肯起,隻道:“不想用膳。你若要跟我吵,就先吵吧。”
玉纖阿柔聲:“誰造謠我要和公子吵架了?我這麼喜愛公子,怎麼舍得跟公子吵呢?吵什麼呢?”
她坐在他旁邊,哄他道:“公子香香軟軟的,誰要跟公子吵架?我去找他拚命。”
範翕麵無表情看她。
見她目有狡黠笑。
頓時明白成渝被她擺了一道。
她笑盈盈地望著他,如濛濛月光在他晦暗的世界中升起,懸掛天際。她若遠若近,然她如影隨形,不離不棄……範翕露出了笑容。
他下巴輕揚下。
範翕啞聲問:“玉兒,你會將我逼瘋麼?”
玉纖阿溫聲:“我不會,我會拉公子上岸。不管我用什麼方式。”
範翕盯著她許久許久,目中漸有了星光搖落。
他被玉纖阿哄得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再不吃飯。他隨她下床,被她牽著走了幾步。帷帳飛落,屋中因隻被範翕亮了一盞燈,此時被窗口滲入的風吹落。屋中陷入了黑暗,玉纖阿一怔,想要去點燭時,她被身後的人摟住。
猝不及防,沒有征兆,範翕在黑暗中抱住她。
低頭與她吮吻。
他自來喜歡在奇奇怪怪的場合和她做些什麼,但現在雖然這奇奇怪怪的場合也不如何奇怪,他仍想在燈火暗下那一瞬吻她,隻是因為喜愛她——
萬物都在將他逼瘋。
但是玉纖阿在拉他上岸。
不管她用什麼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