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一更(2 / 2)

更愛美人纖阿 伊人睽睽 12272 字 8個月前

範翕疑心她想悔婚。

他心中驚跳幾下。

慌亂無比。

麵上卻一派平靜地裝著鎮定:“不用你操心。反正我已經訂了婚,婚期馬上就到了。你改不了了。”

玉纖阿含笑:“你覺得我能不能改掉?”

範翕站起來,胡亂地將兜帽扣到她腦袋上,將她臉完全遮住。好似這樣子就能避免玉纖阿開口一樣。玉纖阿眼前被兜帽遮住,黑乎乎中,她“唔”一聲,範翕就作出不耐煩的樣子捂住她的嘴,幫她重新整理兜帽。

範翕趁機炫耀道:“你看,你說話那麼不客氣,我還是對你很好。”

玉纖阿瞥他:“我對一個時不時可能犯病的男人不離不棄,我對你不好麼?”

範翕的臉便重新沉了下去:“我沒有病。”

玉纖阿哂笑不語。

被範翕報複地在額上重重拍了一下,她吃痛捂額,仰頭瞪他。範翕怕她報複回來,一把摟住她將她胡亂抱入懷裡,拉開了門,帶她跳上屋簷:“走了走了!去看我兄長!”

玉纖阿被他抱在懷裡。

她勾唇,輕輕露出一個歎息般的笑容。

她本想對範翕很好,但是現在發現,她也不能對範翕太好。

範翕便是這樣的人。

不能一味順著他。

他之得寸進尺,使你越順著他,他會越糟糕,越自憐自艾。他本就時刻覺得自己很委屈,若是玉纖阿也覺得他委屈,他能自己抑鬱得不行。隻有時不時激他一下,他才能活過來——

外人越恨他,他越是不服輸。

誰越想他死,他越是不會死。

骨子裡的忤逆和反叛,一直自小就伴隨著範翕。玉纖阿自然不恨他,自然不想他死,卻也想讓他有點兒生機,不要總是一副病歪歪的不堪重負的虛弱得足以啜泣飲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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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翕帶玉纖阿走夜路,悄悄去看望自己的兄長。範啟被囚,範翕自歸來洛邑,從未親自去看過範啟。他心中壓力大,自覺自己一人在外,兄長卻被囚,他至今不能救出兄長,分外無能。他不願意見範啟,不願意麵對自己的無能。

玉纖阿卻覺得成親大事,應該讓範啟知道。

這一路,範翕都越行越艱難,心事重重。

偏玉纖阿之前和他吵了一頓,兩人在路上也互相損幾句,範翕賭氣,就不想跟玉纖阿剖心了。

一路躲開衛士,終到了範啟被囚的府邸。範翕帶玉纖阿站到牆頭,靠樹木的影子擋住兩人的身形。玉纖阿好奇又激動,因她從不曾有過這種被人帶著飛來飛去的體驗。一路上有些害怕,更多的卻是驚訝好奇。穩穩站到牆上,風吹衣袂,隻覺得自己隨時會摔下去。

玉纖阿手抓住範翕的衣袖,防止自己掉下去。她衣袂輕揚,眸中清亮如雨。

範翕看她依賴自己,便又有些得意。他說:“是我帶你來的。我厲害吧?”

玉纖阿含笑:“是我告訴你你應該讓你兄長知道你成親的事,我若不說,你就想不起來。你病得這麼糊塗,你有什麼好炫耀的?”

範翕:“……”

他微惱:“我真想把你從牆頭推下去!”

玉纖阿立時回頭,抱住了他的腰。他一僵,她在他懷裡抬目,有點兒調皮:“還想推我下去麼?”

範翕俯下眼,手指揉著她臉頰上細膩的肌膚。他專注地凝視她,紅著臉小聲:“一會兒見了兄長,不要和我吵。你要當個賢妻良母,知道麼?不要讓我兄長覺得你欺負我。”

玉纖阿微笑:“我本來就沒有欺負你。”

範翕心想你都氣了我一晚上了,多虧我今非昔比,心臟強大。

他冷哼一聲,不願多和她計較,抱著她就向牆下跳去。長袖大縱,身形如鶴,玉纖阿這次真嚇得抱緊他腰躲入他懷中,換得範翕洋洋得意,勾住她的後背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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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打打鬨鬨,但在這座荒涼的府邸轉悠時,心境便不一樣了。這座府邸明明這麼大,卻沒有一點仆從的影子。景致荒涼,有處牆倒塌,也沒有重砌。夜梟淒厲叫著,二人抬頭,看到烏鴉拍著翅膀在屋簷上轉圈。

一切荒蕪。

哪有昔日周太子風光的模樣。

範翕心情沉重,微微發抖。他幾次停步走不下去,幾次又艱難地抬步。

到主屋前,範翕心中已經做好了各種極壞的打算。他腦海中幻覺不斷,頻頻見到自己兄長瘦骨伶仃、躺在床上吐血、卻無人照顧的淒慘模樣。他想的眼圈發紅,想的眼中水漾,想的心焦難耐……然而到了主屋前,他和玉纖阿立在窗外,聽到了屋中的讀書聲。

一燈如豆,照在窗上。

範翕牽著玉纖阿悄然繞步,見到一扇窗開著。他二人湊過去,立在窗下,看到屋舍中的青年男女。

二人粗布衣裳,妝容簡樸。女子蹲在地上一邊洗衣,一邊擦汗笑:“詩中,我最喜歡‘風雨如晦,雞鳴不已’這幾句。想來倒和我們現在很像。”

郎君也是麻布粗衣,伏在案頭寫字,聞言笑道:“是因為下一句是‘既見君子,雲胡不喜’麼?那我最喜歡‘有女同車,顏如舜華’那首了。”

蹲在地上洗衣的女郎聞言笑,她抬起臉,一張清秀麵容脂粉不施,乾淨到極致,透出舒雅柔和的氣質。女郎笑道:“原來夫君是誇我‘顏如舜華’,多謝多謝。請夫君多寫幾張字,明日才好讓那來我們府上的小廝換了錢,我們能在年前吃頓像樣的葷菜。”

那伏在案上寫字的郎君,自然是周太子範啟。

而自己洗衣的女郎,是祝吟。

範翕和玉纖阿立在窗前,靜靜看著這一幕。看他夫妻二人落魄至此,卻還能談笑自如,坦蕩十分,溫馨十分。

玉纖阿怔忡而望,有些出神,想著若自己和範翕感情也能這樣好……那該多好。

範翕眼中看到的,卻是兄長過得這麼差,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連飯都吃不好……他恍惚地向後退兩步,袖子掃到窗前梅花樹枝上。簌簌聲傳入屋中,屋中的男女齊齊側頭,向窗口看來。

範啟站了起來,目中閃著複雜的光。溫潤清朗的青年粗衣布服,看著窗外的清致青年。

萬般情緒,在二人眼中流過……

良久,範啟溫聲:“原來七郎回洛了。”

範翕低頭:“我……我是回來娶玉兒的。”

範啟看到了玉纖阿,玉纖阿向他行禮。範啟目中流光若水波動,他輕聲笑:“甚好。”

範啟輕聲:“那要小心些。彆讓人發現你們偷偷來我們這裡,七郎長大了,終是娶妻了。還是玉女……倒是一段好姻緣。”

他溫聲:“飛卿,能走到今日這一步,不管日後如何……兄長都為你而自豪。”

範翕身子輕輕顫抖。

他哽咽不住,向前一步。身子挨在窗口,他想向前,又知此時還不到機會。範翕道:“我會救出兄長的。”

祝吟站在範啟身後,目光溫柔地看著窗外的範翕和玉纖阿。兩對情人隔窗而望,祝吟眼中的淚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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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兄長夫妻寒暄,範翕和範啟說話,玉纖阿和祝吟說了些話。

兩人不敢在這裡多待,因據範啟說,這裡還有衛士盯著,雖然現在巡邏已經不如之前那般嚴格。

範翕和玉纖阿離開範啟府邸,不過是在府上待了小半個時辰而已。

範翕送玉纖阿回成家,一路上範翕默然無語。

他又是翻牆行動。

將玉纖阿送到屋舍門口,眼看玉纖阿要進去時,範翕伸手扶住門框,低頭問她:“玉兒,我們還在吵架麼?”

玉纖阿回頭抬目:“你覺得呢?”

範翕抿一下唇。

他問:“你還在生氣我之前認錯你是男子的事吧?是不是你很生氣,太生氣的時候就不想嫁我了?”

玉纖阿在想著自己方才和祝吟說的那些話,便隻是敷衍範翕:“算是吧。”

範翕立刻從善如流,握住她的手,深情道:“對不起,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玉纖阿:“……”

範翕一下子服軟認輸,讓她頗為不適應地眨眨眼。

範翕故作虛弱地咳嗽兩聲,他柔弱道:“我錯了。你接受我的道歉,便是原諒你,便是還願意嫁我。”

玉纖阿:“你為什麼……這次認錯認得這麼快?”

範翕斂目溫柔道:“我想與你,變得像我大兄和嫂嫂那般。”

玉纖阿錯愕,小心翼翼問:“你的意思說,是讓我嫁給你,穿粗布衣裳,沒有銀錢施脂粉,連一頓像樣的飯都吃不上?”

範翕:“……”

他麵無表情,瞪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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