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濃5密5.1(1 / 2)

更愛美人纖阿 伊人睽睽 17168 字 7個月前

夜幕幽邃,霧靄濃密。

玉纖阿從樓閣三層向下摔去, 範翕毫不猶豫地跟著她縱下, 連片刻思考時間都沒有。他在半空中拽住她飛起的帛帶, 將她摟入自己懷裡。而下墜姿勢不緩,片刻時間, 很難尋到支點控製人向下的墜落。範翕緊摟住玉纖阿, 讓她臉埋在自己懷中。他已下定決心, 隨時準備調整姿勢——

總是落到地上的時候, 不能讓玉纖阿傷到。

說時遲那時快,薑湛衝到欄杆處, 手撐著木欄向下看。灰蒙蒙的天幕中, 他清晰地看到範翕的灰袍和玉纖阿的緋紅色衣裙糾纏到一起。而由遠及近, 呂歸身如霧影,在大批衛士和提燈的宮人間穿梭而來, 破開大霧。

呂歸一眼看到了範翕和玉纖阿從高樓中跳下!

呂歸長身高躍, 躲開身後追來一衛士手中的刀, 他縱上一棵巨木, 在樹冠間穿梭。在距離“萬鐘樓”最近的一棵樹上, 立在蒼鬱樹冠上,呂歸手中劍向斜下方重重拋去。同時,呂歸隻來得及高聲:“王上——”

手中劍拋飛!

呂歸身形同時向下一躍,和飛縱上來的宮中衛士徒手殺去。

範翕聽到了呂歸的聲音, 多年來主仆的默契, 讓他聽到呂歸的聲音, 心中就一動。呂歸劍扔過來,範翕身子在半空中一跳,腳尖正好踩在了那砸過來的劍身上。隻這麼一踩,借力也借不了多少,但對會武的人來說,隻要有借力的機會,一切皆可翻盤!

範翕正是踩在劍身上一點,身子向上縱了兩丈。兩丈距離是不長,卻可讓他瞬間調整自己的狀態,抓住機會用輕功來避開下墜摔倒之地。

呂歸和範翕的動作隻在瞬間交替,在玉纖阿看來,隻是眨眼的瞬間,她和範翕就落到了地上。預料的重傷沒有到來,範翕護著她,隻在地上滾了兩圈泄力,連範翕都沒有受傷。

玉纖阿喘著氣,她尚有些迷糊,抬起的臉又白又迷惘。她抓著範翕的衣袖,不敢相信真的是他。他居然來到洛邑了!

她喃聲:“飛卿……”

範翕沉聲:“彆怕。”

他不由玉纖阿拒絕,仍維持著那個抱著女郎半跪在地上的姿勢。範翕長袖揚起,手托住玉纖阿的後腦勺,他靜靜地讓她的臉埋在自己懷中,不讓她看到下方的廝殺,和上方薑湛等衛士望來的目光。

薑湛和範翕對視。

敵對局勢已成。

燕王到來,燕王這一方的衛士立時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重新爆發出了極強的生命力。而範翕按住玉纖阿,不讓她看到打鬥場麵,同時,他與薑湛對視片刻,目光向下壓,聲音揚起:“給我殺——”

“萬鐘樓”上的鐘響已經響了三聲,天下人儘知天子已逝。無可拖延下,薑湛也是臉色煞白,狠聲揮劍:“兒郎們,隨我殺——”

局勢已無法挽回。

到這一步,任何人沒有再偷懶、再拖延的機會。

範翕無法再回頭,他已成了逆臣,他若不贏這一局,等待他和玉纖阿的就是死。王後所代表的齊國那一方也無法後退,隻要他們退一步,等待他們的同樣是死。兒女情長在這一晚,變得格外不重要。

是以玉纖阿臉貼著範翕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她才覺得他格外重要——

隻有他會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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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家早已背叛了衛王朝,原本還在等機會,但當洛邑城中儘是燕軍和衛王朝的軍隊時,成容風一咬牙,投靠了剛回到洛邑的範翕。

接下來數日,洛邑成了殺戮場,儘是無止境的殺伐。衛王後以王宮作為據地,和範翕相抗。同時,既然衛天子已死,王後就向四方諸侯國求助,請求四方諸侯國來援助洛邑,共殺逆臣。

但四方諸侯國正被國內的龍宿軍纏著,無暇分心。而即便可以分心,如秦國、晉國這樣的國家,卻還在審時度勢,看到底哪方能贏。

洛邑城中戰第三日,在宮中備受煎熬的王後得知,自己派去齊國、想助齊國反抗衛王朝屠殺的軍隊,竟被齊國殺了回來。齊國叛敵了。

齊國二公子篡了王位,投靠範翕,願尊範翕為天下之主。

這個消息,是快馬加鞭傳回洛邑的。

守著王宮的王後於靜淞得知自己的二哥竟然叛了齊國、叛了自己,失神之下,蒼白著臉跌坐在地。她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怎麼會、怎麼會……?”

她知道大勢已去。

隨著齊國二公子的背叛,天下投靠燕君範翕的……隻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於靜淞萬萬想不到自己殺了自己的夫君,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範翕和玉纖阿這對夫妻,讓她痛恨十分。隻恨自己當日被這兩人欺瞞,沒有早早發現這二人的狼子野心……而今,一切已無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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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邑之戰第四日,天下了大雨。

燕軍攻入了王宮,占據了這裡。戰鬥進入了尾聲,衛王後一方勢力被團團包圍扣住,被衛王後囚禁在大殿中整整四日的大臣們,奄奄一息快要餓死時,被救了出去。一時間,不管哪方勢力,暫時都感激範翕十分。

四天時間,範翕和玉纖阿都不停歇。

範翕和自己的軍隊一起殺在前線,玉纖阿在後觀戰,幫他解決後備問題。二人身在王宮,和宮外勢力裡應外合,共同對戰王後一方。

第四日,戰爭結束。

王宮大門打開。

洛邑城中無辜的百姓們才敢悄悄將門打開一條縫,看士兵們拖著街巷中血淋淋的屍體,將人拖走。

範翕衣袍上沾著血,他一手提劍,一手牽著玉纖阿。宮門大開之時,他強行拉著玉纖阿,終走出了王宮大門。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澆刷著地上的血跡。

範翕和玉纖阿立在宮門口,見大批軍隊立在宮外,赫然從遠方而來。為首的,是範啟這位前周太子,還包括幾個玉纖阿不認識的人。看到看那幾人有意無意地跟隨著範啟,又隔著雨幕,看到那幾人和範啟相似的麵孔,玉纖阿若有所覺,知道這幾位,恐怕是那夜被一起救出的前周公子們。

公子們和前周太子一起為戰,用範翕的兵馬,打贏了這場戰。

宮門前,雙方人馬彙合。

範翕麵無表情地站在王宮大門下,看著自己的兄長領軍走近。玉纖阿和他並肩,略有些緊張。玉纖阿不自覺地看眼旁邊的呂歸,讓他提防——

恐對方不服,恐對方生變。

然隔著三舍,範啟停下了步子,身後的年輕公子們、大批軍隊們,全都停下了。範啟與宮城門下的範翕對望。

範啟忽然抬起大袖拱手,長袖縱橫,他俯身而拜:“臣範啟,恭迎天子登位——”

範啟這般一拜,身後隻停了一刻,跟著他的前周公子們也俱拱起了手,向下俯身而來:“臣恭迎天子登位——”

身後的所有將士,刀槍搗地,在大雨中高呼:“恭迎天子登位——”

“恭迎天子登位——”

雨水滂沱,不及人聲之壯烈。

範翕向前一步,範啟抬目看他。範翕麵容蒼白,用一種悲傷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兄長。而範啟抬目,對他溫和一笑,做了個口型——

“登位吧。”

這天子位,合該是範翕的。

範啟不與他搶。

範啟不爭,其他公子更沒資格爭。範啟親自帶弟弟們來投,帶眾人齊拜天子,恭新天子登位,恭世間終撥亂反正——這天下,依然是周王朝。

依然是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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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翕登天子位。

接下來一月時間,南方戰爭結束,楚寧晰重得了楚國,南方需要新天子重新劃分勢力。北方的戰爭還沒有結束,但都是內亂,範翕打算慢慢處理。前周王朝倒下,很大一個原因是,諸侯各國對天子的歸屬感不強,人人都想逐鹿中原,想要更大的權利。範翕打算重新加強中央和四方的這種聯係——

周天子的權威,不容違抗。

同時,洛邑中,也在處理前衛王朝中的王室血脈、齊國血脈的問題。

範翕終如願以償報了仇,剛登天子位,他不忙著其他,整日先待在牢獄中,審問當年丹鳳台一事有多少人參與。審出來一人,就殺一人。審出來一對,就殺一雙。

他殺紅了眼,暴虐十分。

玉纖阿起初沒管,她知道範翕需要發泄,不讓範翕解決丹鳳台事變壓在他心口多年的遺留問題,他就始終不能安心。然等到範啟來求見玉纖阿,說人已經殺得差不多了,天子卻仍沒有停手的意思,再殺下去,整個齊國、衛國的王室都要被殺光了。

範啟道:“我知七弟心中仇恨,然當年衛天子登位時,尚不曾大開殺戒,七弟這般開殺戒,恐遭天下人置喙。既然做了天子,就不該一意孤行,也不該如衛天子那般,整日浸在內鬥中。兵道已經結束,七弟該行王道了。”

玉纖阿看向範啟,問:“大哥為何自己不與他說?”

範啟笑了笑:“我已打算和你嫂嫂離開洛邑。我二人的孩子好多年沒見,我們有些想念。洛邑這些舊事,我已不打算摻和了。多年未和七弟相見,觀他性情已和以往不同,且我二人身份更是天差地彆。我怎能向天子提建議呢?這些事,還是你說比較好。”

玉纖阿沉默一下,對範翕微微一笑,欠身行了一禮。

她沒多說,心中卻歎範啟之胸襟。

若非範啟最先投靠,還不知道那些公子不服氣的人有多少;而範啟分寸捏得極好,他既然尊了範翕為天子,就不打算擺出兄長的架子,教訓範翕。為了避嫌,範啟直接打算離開洛邑,和祝吟二人遠離政治鬥爭。範啟自小就接受王道教育,他對其中道理比任何人都清楚。

範啟若想永遠是範翕最敬重的兄長,他就不該留下。

送走了範啟,玉纖阿又召來梓竹,問清楚範翕一夜未歸,還在牢獄中。

玉纖阿頭痛了一下,覺得範翕殺性太重了。確實不能讓他繼續殺下去了,該將他叫回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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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玉纖阿梳洗一番,去了天牢。

因尚未審問完,天牢中關滿了前齊衛二國的王室。玉纖阿進了牢獄,梓竹掌燈在前引路。陰沉沉的甬道中,將將出現一道光,兩邊牢獄中關著的所有人,都衝來了圍欄出向外伸手求饒。

“我是無辜的,放我出去!”

“我不知道丹鳳台發生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道啊!”

“陛下,陛下!妾身隻是衛天子不受寵的妃子而已,妾身什麼都不知道啊!”

鬼哭狼嚎,人生百態。

玉纖阿被兩邊的聲音嚇了一跳,她抿抿唇,心想範翕這是造了多少殺孽,才把人嚇成這樣。她一路聽著兩邊的求饒聲往牢獄深處走,梓竹都被哭叫聲嚇得手抖,但梓竹回頭,見玉纖阿麵容竟平靜了下去,不得不佩服玉纖阿之冷靜。

聽慣了這種求饒的聲音,走到一處牢獄,驟然沒聽到裡麵的呼救聲,玉纖阿還奇怪了一下。她側頭看去,微怔了一下,看到裡麵關著的人,是薑湛。隔著鐵欄,二人對望,彼此無言。

玉纖阿有些失神時,右側的牢獄傳來一道女聲尖銳的怒吼聲:“賤人!”

玉纖阿微笑。

這個“賤人”稱呼不常有,但這個趾高氣揚滿是怒氣的聲音,她卻聽得很習慣。

玉纖阿向右方牢獄走近,借著梓竹所提的燈籠火光,看到了這個牢裡關著的人,果然是於幸蘭。於幸蘭蓬頭垢麵,不如昔日那般嬌貴。她仇恨的眼睛盯著玉纖阿,手拍鐵欄,怒道:“你是不是很高興?搶走了我的男人,還將我關在這裡?你是不是很得意?”

玉纖阿含笑:“女郎要是非要這麼和我說話的話,那我就不奉陪了。”

她抬步就要走。

於幸蘭怒道:“我知道了,你和範翕是報複我!”

玉纖阿回頭,笑問:“報複你什麼?”

她作無辜狀:“你不是說我搶了你的男人,那我是勝利者啊,我還報複你什麼?要報複,也是你來報複我吧?”

於幸蘭被噎得無話可說。玉纖阿伶牙俐齒,她領教了已不是第一次,卻仍然每次都中計。

說報複,自然是於幸蘭心知肚明自己昔日是怎麼對這兩人的……在範翕眼中,恐怕她一直是在逼迫他,一直對他非打即罵;而在玉纖阿眼中,恐怕她當年非不肯退親,還讓玉纖阿和範翕飽受三年相思之苦……任何人,都會報複的吧?

玉纖阿看於幸蘭無話可說,她才莞爾,移開了目光,漫不經心道:“誰有空報複你呀。”

玉纖阿慢悠悠:“人生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夫君與你敵對的,是國仇家恨,你們的私人恩怨,在他國仇家恨前,算得了什麼。我與你之間,更沒什麼仇了。飛卿喜愛我,不是你的錯,卻也不是我的錯,你不必將仇恨轉到我身上,你該去恨他移情彆戀才是。”

“人生際遇不同,昔日我弱你強,今日我強你弱,不過是各自掙出來的罷了。談什麼報複,誰有空記仇呢。”

於幸蘭目中噙火,她最厭玉纖阿這般不將她放在眼中。玉纖阿從來不將她放在眼中,以前她們為敵的時候,玉纖阿就不多和自己說話,現在玉纖阿還是這樣,還是不和她多說話!她在玉纖阿眼中,就這般不重要麼!

前方黑暗中傳來腳步聲。

範翕從黑甬道中步出,向玉纖阿迎來。他聲音微亂,又有些慌張:“玉兒!”

玉纖阿看去,她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手就被從黑暗中步出的青年握住了。範翕緊張地握住她的手,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問:“聽說你來了……你、你來尋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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