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丫鬟看著自家夫人那沉下的眉眼,眼珠子一轉就開口替少爺辯解起來:“三小姐到底是姨娘肚子裡出來的,見識短些也是有的,許是像四小姐說的,貪圖大爺送出去的那些稀罕玩意兒也說不定。”
“稀罕玩意兒。”王氏冷笑了一聲,卻也沒再多說什麼,隻是看著表情不大鬆快,心中盤算著的也隻有她自己才知曉了。
就在這時,付綿綿又開了口:“看來三姐姐還慣是小孩子脾氣,淨耍一些上不得台麵的小心思,現下在家裡倒是無甚所謂,待到日後嫁做人婦還這般作態,隻怕惹人笑話丟了付府的臉麵。”
“嫁做人婦……”王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微眯起了一雙眸子,表情有些意味深長:“說起來三丫頭也快十七了吧,這樣的年歲,也該開始相看人家了才對。這點倒是我疏忽了,隻是最近過於繁忙,一時間忘了。”
說到這,她拿起了茶杯湊到嘴邊,然後挑眉看向了下方正端坐的人,似笑非笑的道:“話說回來,四丫頭的年紀隻比三丫頭小上半歲而已,這兩日我便替你們兩個好好謀劃一遭,也好讓你們都能嫁的像大丫頭和二丫頭那般稱心如意。”
付綿綿聞言,頓時露出了羞澀的表情,然後矜持的輕輕的抿了抿唇,幾經扭捏還是沒有說出什麼拒絕的話,隻是站起來深深的福了福身:“全憑母親做主。”
“行了,你且先回自己的院子裡去吧。”王氏撂下茶杯之後擺了擺手,看起來就像是在打發什麼小貓小狗一般。
“是,女兒告退。”付綿綿略微向後退了兩步,然後才轉過身,保持著低垂著頭的姿勢出了雪鬆院主屋的門兒。待到她走出雪鬆院之後,這才神情頗為輕巧的喚上了等在一旁正和看門婆子閒聊的鐘媽媽,主仆二人順著花叢中的小路往茱萸院的方向去了。
“四小姐,老奴剛才可是看見大爺臉色不甚好的出了來,他該不會又為難您了吧?”鐘媽媽左右看了看,確定四周無人之後,擔憂的開口問道。
“那倒沒有,不過夫人說,準備替我和三姐姐相看合適的京中公子了。”付綿綿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平靜無半點波瀾,還哪裡有方才的小女兒姿態,看起來就像是在敘述著彆人的事情一樣,甚至眉頭連動都不曾動一下。
鐘媽媽聽到這個消息,先是一喜,隨後又有些憂心忡忡:“嫁人自然是好事,可夫人她……真的會替您和三小姐上心嗎?”
自然不會,就看之前付府嫁出去的兩個庶女,也能將王氏對待庶女婚嫁的態度摸個八九不離十。適齡的時候絕對不會拿出去婚配的,生怕庶女被什麼好人家相中了,嫁出去以後會脫離她的掌控。於是就將前兩個硬生生的拖到了十九、二十歲,然後成為了她替付老爺拉攏人心的強有力的工具。
比如之前那個八品小官,又比如那個年歲與付老爺相當的京官,這二人均和付老爺本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說是密不可分那也不為過。
她今日前往雪鬆院的目的,也從來不是這個。回過神之後,付綿綿回身輕輕拍了拍鐘媽媽交握在身前的手算是安撫,接著主仆兩個很有默契的加快了腳步,一個轉彎便消失在了小路的儘頭。
幾天後的一大清早,付府內就開始熱鬨了起來,許多下人來來往往於前院和後院之間,神情中帶上了幾絲匆忙。
因著外麵人聲鼎沸,鐘媽媽便出了茱萸院去打聽了一番,待到回來之後興奮的衝進了廂房裡,看著這會兒正翻看著一本遊記的付綿綿,輕聲稟報道:“四小姐,老奴方才去大門那張望了好一會兒,隻看見許多馬車都陸續停在了門前,上麵還下來了不少勳貴人家的夫人和小姐。於是老奴又向那守門的小廝打聽了一番,對方說夫人今日要在東麵的小花園裡宴請許多人。老奴瞧著,那些馬車都華貴非常……”
“四小姐,看來那日夫人所說的確屬實,她已經著手開始替您和三小姐相看人家了!”鐘媽媽高興極了,這婚姻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隻要王氏摸清了誰家有品行端正的公子,哪怕是個庶子,那也是很好的。畢竟男人可以在外行走拚功名,不拘出身,不限嫡庶。
付綿綿顯得興致缺缺,先是打了一個哈欠,然後慢悠悠的又將手中的遊記翻了一頁:“鐘媽媽,您也不想想,什麼時候替家中女兒相看合適的人家的時候,竟需要夫人們的女兒一起同行了?”
鐘媽媽一愣。
“夫人這明顯是替兄長選妻呢,說起來兄長今年也已經年滿二十了,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之前兩年是因為他常年行走於軍中,這才硬生生的拖到了現在。眼下我朝邊境安穩,基本上沒有什麼吃緊的戰事,兄長回京述職得了大幾個月的空閒,夫人又豈能不著急?”付綿綿歪了歪頭,意料之中的勾起了一抹淺笑。
光是對方剛剛所描述的那些高規格的馬車,就能夠推測出今日前來赴宴的人家非富即貴,王氏何時會有這種好心眼,能讓庶女攀上這種人家。
“這也是說不準的,或許夫人想兩全其美也說不定……”鐘媽媽有些底氣不足的嘟囔著,然後就搬著一個小凳子,坐在了茱萸院門口伸長了脖子期盼著。可盼來盼去也沒有盼到雪鬆院的人過來請付綿綿去小花園。
直到臨近晌午的時候,終於遠處一道身影緩緩地朝著茱萸院走了過來,鐘媽媽神情一喜立馬站起了身。可待到對方走近了,她才發現是大廚房的一個婆子,那婆子手中還提溜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食盒。
“老張家的,你怎麼過來了?”她強打起精神招呼道。
那婆子不算熱情的回了一句:“這不今日夫人在小花園設宴,吩咐廚房做了不少好東西,夫人院裡的大丫鬟鴛鴦特地吩咐了,說是讓我們把一些吃食送予三小姐和四小姐。”
說罷,婆子將手中的食盒塞給了鐘媽媽,然後便走了。
鐘媽媽低頭看了一眼往外正散發著陣陣香氣的食盒,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正巧趕上付綿綿從廂房出來,於是她便歡欣雀躍的拉過鐘媽媽一同坐在了那缺了一角的石桌邊上。
在將食盒中的菜飯都取了出來之後,她見對麵的人還是耷拉著眉眼沒什麼精神,便開口勸慰:“難得能在大廚房領到這麼豐盛的飯菜,鐘媽媽,咱們兩個還是先填飽肚子最要緊,至於其他……不過都是命。”
鐘媽媽抬起手臂,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隨即點了點頭:“四小姐說得對,老奴省的了。”
在用過午飯之後,付綿綿提議出去走走消消食,起先鐘媽媽還以為她想要趁機溜到府內東麵的小花園去,卻沒有想到還真是正兒八經的消食。
付綿綿邁著四方步,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有些微圓的肚皮溜達到了前院通往後院必經的那處池塘邊,在繞著池塘走了一圈之後,最終停在了距離前方石亭不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