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付梓妍的那次會麵之後,又過了好幾日,終於在這天的午後,一道瘦骨嶙峋的身影到了付綿綿的居所之外,嚷著要見她。
在聽完門房的通報後,剛剛從睡過午覺的付綿綿命人將其帶到後院來,自己則是懶洋洋的起身窩在了短榻之上,一邊讓鶯歌坐在那裡給她捶著腿,一邊吃著紅梅從廚房端過來的銀耳甜湯。
沒過多久,院子外就傳來了狗叫聲,接著鐘媽媽在門外打開了簾子,任由對方進入到了屋子裡。
纖細的人影看起來有些瑟縮,迅速的抬眼瞄了一眼付綿綿等人後,便拘謹的福了福身:“見過付姑娘。”
“吳娘子不必多禮,紅梅,快些請吳娘子坐下吧。”付綿綿笑眯眯的回應著,順勢上下打量了一番來人。
隻見其穿著異常的樸素,身上的衣衫都是補了又補的麻布料子,腳上的鞋麵也打滿了補丁,一頭枯黃的頭發則是用一條布條粗略的紮了起來,任由不規則的發絲在臉邊恣意飄蕩。
當然了,最為惹人注意的還是對方的那張臉,皮肉堆積成了可怖的疤痕,使人難以分辨她原本的長相到底如何。許是長年累月遭人異樣的目光,女人已經習慣了將自己的頭深深低下,來躲避所有人的視線。
她頗為局促的坐在了紅梅搬過來的椅子上,抬起膚色蠟黃的手不自在的將額前的長發往下扒拉了兩下,然後借由發絲之間的空隙,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間極為富麗堂皇的屋子,在吳娘子的記憶裡,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進入到這樣舒適又充滿了金錢味道的地方。想著,她便對自己的複仇計劃更多了幾分信心,這付姑娘勢力這般強大,之前所承諾的種種,應該也有著些許的底氣才是。
沒錯,這個吳娘子其實就是唐恒提過的那個,前些年被安平郡主盯上的七品小官的發妻。
付綿綿能夠與她相識也實屬偶然,還是之前某一日她從開國郡公府出來,在經過賢親王府門外的時候,發現了正縮在一個不起眼的牆角下瑟瑟發抖的女人。當時正值冬日,地上是厚厚的幾乎要沒過了腳踝的雪,對方身上隻著這套麻布衣衫,眼瞧著已經是神誌不清了。
隻是那雙眼,仍舊充滿了熊熊的恨意,一瞬不瞬的盯著賢親王府的大門看,即便馬上就要昏了過去,卻仍是不肯有絲毫的放鬆。
這一幕無疑引起了付綿綿的興趣,在旁邊等了一會兒,待到人徹底失去了意識後,派人將其帶回了府內。後通過女人在昏睡中所喃喃的叫著的一個名字,她順藤摸瓜的摸出了兩年前的這樁事關賢親王府的醜聞,頓時心生一計。
於是才有了後來的種種,包括把付梓妍安置在吳娘子住所對麵的小院裡,都是事先規劃好的。像是吳娘子這般忠心耿耿的盟友可不好找,最起碼對方心懷恨意,不會輕易的為了一點利益而倒戈。
回過神,付綿綿將手中的湯碗放到了一邊,用很是溫和的語氣詢問道:“吳娘子今兒怎的忽然來了?可是有什麼事?”
女人聞言,裸露在外的那雙枯瘦如柴的手輕輕的抖了抖:“是,姑娘讓我時刻盯著對麵院子裡那貴女的動靜,我便沒有半點放鬆。那日你走後,約莫臨近天亮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了一道黑影順著牆頭翻了進去,那人定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徐婆子和丫鬟應該是在熟睡中,竟也沒能發現。”
“起先我還以為是什麼小毛賊,許是因為徐婆子日常出去出手大方,惹了旁人的惦記。但後來在天色快要大亮的時候,那道黑影就又從院子裡翻牆出了來。第二日我也沒聽到徐婆子提起有什麼財物上損失,這才起了疑心。”
“之後接連三四日,一到深夜那黑影就會來,趁著天亮之前便會離開,我直覺此時蹊蹺,卻又不敢貿然和徐婆子接觸,免得引起他人的疑心,足足等了兩日才等到對方出了門。”她說到這,表情有些澀然:“我隨徐婆子一起去了市集,趁著人多混亂和她短暫的接觸了幾息的功夫,她說這兩天每晚睡的都很好,並表示自己這些日子的夜裡並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響。”
“隻不過,我有聽徐婆子提起過,她和丫鬟近些天早起的時候經常會覺得頭暈,我覺得這許是和那道黑影脫不了乾係。但我當著徐婆子的麵並未多說什麼也沒有露出任何異常的表情,因為我怕一旦告知對方,對方夜裡就會露出什麼馬腳,這樣一來打草驚蛇,反而壞了姑娘的好事。這不,我趕忙就過來稟報姑娘此事,還望姑娘有個定奪。”
吳娘子說話間雙手一直緊握成拳,顯然已經許久未曾這般長篇大論過了。
自從兩年前夫君被逼的自殺身亡,安平郡主氣急敗壞之下就把她抓回了賢親王府去,在王府的地牢中,她遭受了許多常人所不能忍受的酷刑,最終終於承受不住的徹底沒了意識。
安平郡主當時許是以為她死了,命人用席子將屍體卷了扔到了亂葬崗,她可以說是從死人堆裡生生爬出來的,隻要能報仇,她便什麼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