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去誦經了,又不是死了。
站在房門前猶疑的半晌,突然有人從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桑窈嚇了一跳,匆忙回頭,看見一張帶著異域感的臉。
男人一雙黑眸銳利深邃,看著她道:“怎麼不進去?”
桑窈想起來了,是戎晏。
陸荔的好朋友。
桑窈不知道戎晏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裡,她屈膝朝他行了個禮,然後不著痕跡的後退了半步,躲開了戎晏的手。
戎晏身上的氣質太過淩厲,桑窈不喜歡這樣侵略感太強的長相,這樣緊緊盯著她時總讓她覺得有點害怕,而且還很不舒服。
戎晏注意到她的動作,他麵色不改,道:“我是去找殿下的,路過時看見你站在門口猶疑不定,就過來問問。”
桑窈哦了一聲,道:“多謝小侯爺關心。”
戎晏又道:“這裡頭還有人嗎?”
桑窈點了點頭,道:“明姑娘在裡麵。”
她解釋道:“我昨天晚上…因為要去誦經,今早才回來,就擔心明姑娘還在睡。”
戎晏了然的點了點頭,道:“要不桑姑娘你直接敲門吧,明融應當不會生氣。”
桑窈不知道為什麼,從他口中聽見明融這兩個字總覺得怪怪的,她說不上來。
戎晏又道:“這個時辰也該用膳了,你可以叫她起來用早膳。”
桑窈嗯了一聲,道:“好,多謝小侯爺。”
戎晏仍未離開,她盯著少女精致的臉,彆具一格的美豔總是能讓人眼前一亮,他道:“謝我做甚。”
桑窈不知道還能接些什麼,一般說到這戎晏不是應該自覺走了嗎,他怎麼還在這裡。
桑窈有點尷尬,她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尋思那奸夫應該是走了吧,他們膽大歸膽大,應該不至於這麼不要命。
隻是不知道那男人是誰,又能去公主府,還能隨行祭祀。
但不管是誰,都跟桑窈沒關係。
謝韞說的對,在這上京城裡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而且就她這破心理,若是知道了是誰不得嚇得當場露餡。
她轉了身,道:“那…那我敲門了。”
戎晏含笑嗯了一聲,道:“明融真的很好說話的。”
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桑窈忽然間想起來,這聲音她為什麼覺得怪異了。
混雜了雨聲的男女調笑仿佛再次傳入她的耳膜,他的那聲明融,同那天的融融詭異重合。
桑窈頭皮一麻,原本要敲門的手生生的頓在了半空。
陸荔還說戎晏跟他關係極好,他們自幼相識,多年情誼。
而且算起來,明融是他的表嫂。
她還記得,那天明融說一開始是他強迫她的。
所以這話的意思是,戎晏當初強迫了他的未來表嫂。
而且一次就罷了,最後兩人居然一拍即合,四處偷情,這次竟然還不顧是在禪院裡。
戎晏道:“你怎麼了?”
桑窈背對著他,雙唇緊抿,救命。
她強行穩住表情,扯出了一抹笑容,儘量自然的道:“沒什麼,我隻是怕明姑娘還沒醒。”
戎晏的目光掃了眼桑窈緊緊抓住衣擺的手指,然後道:“是嗎。”
桑窈點了點頭,道:“但…確實該用早膳了。”
戎晏嗯了一聲,繼而道:“那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擾姑娘了。”
桑窈嗯了一聲。
戎晏轉身,闊步離開。
終於走了。
桑窈鬆下一口氣,她心想完蛋了,她還是知道了。
希望她剛才沒露出什麼馬腳來。
不過想來應該沒什麼,她就算是反應異常,他應該也不會往那方麵去想。
桑窈敲開房門,原來明融已經醒了,這會正坐在鏡子前給自己帶耳環。
她透過鏡子看著桑窈,道:“你在外麵跟誰說話?”
桑窈避開她的目光,然後轉過身去給自己倒茶。
明融既然這樣問了,就證明她定然聽見是誰了,她狀作隨意的道:“碰見了戎小侯爺。”
明融哦了一聲,語調上揚,她道:“你認識他?”
桑窈捏著茶杯,痛苦極了,她搖了搖頭道:“不認識。”
頓了頓,又默默補充道:“……不太認識,之前他站在太子殿下身側,見過一回。”
從鏡子前站起身,她道:“那你們為什麼說那麼久的話?”
根本就不久好不好。
她乾嘛一直問,這是在吃醋嗎。
桑窈覺得自己卑微極了,明明是人家偷情,她卻緊張的要死。
她如實道:“我剛剛怕你在睡覺,所以沒敢推門。”
明融看著她的背影,並不言語。
她越不說話,桑窈就越緊張。
此刻她簡直如芒在背。
不過好在,明融很快就移開了目光。
她推門走了出去。
桑窈回來後隨便衝洗了一下,又換了身衣裳才從湢室走出來,桌上有一份膳食,而明融仍未回來。
約莫卯正時分,在杞泱寺休憩一晚的眾人便重新動了身,桑窈跟著眾人一起走出寺廟,身邊皆是三三兩兩的走在一起,唯有她顯得孤零零的。
桑窈開始尋找自己的父親。
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人在哪,然後下一瞬,楊溫川便走到了桑窈身邊。
他換了身衣裳,同她保持著熟稔卻合乎禮儀的距離,道:“窈窈,昨晚休息的如何?”
桑窈點了點頭,道:“楊大哥,你那個香囊真好聞。”
楊溫川彎起唇角,道:“正好今日還要坐半天的馬車,你也能好受一些。”
兩人一起走下台階,此刻正站在長廊下的桑印欣慰的的看著走在一起的兩人,雙手負在身後,用看女婿的眼光盯著楊溫川。
一旁的男人捋著胡須道:“我說這楊溫川怎麼怎麼不願意見我女兒呢,原來是被你家的給捷足先登了。”
桑印顏色嚴肅起來,斥道:“怎麼說話的呢,楊溫川他就是喜歡我女兒,也得先過我這關。”
男人瞥他一眼,道:“狀元郎你都不滿意?”
桑印哼了一聲,揚起下巴道:“那是自然。”
他頓了頓,又挑出了個極致來襯托,他道:“實不相瞞,謝韞那孩子對我家窈窈也有幾分意思。”
桑印說這話時,他口中的謝韞恰巧轉過轉角,一字不落的聽見了這句話。
他頓住腳步。
淨斂昨天鮮少的提前回去休息,此刻神清氣爽。
他跟著謝韞頓住腳步,看向前麵背對著他倆的三人。
桑印站在最中間。
一旁的人問:“這話怎麼說?”
桑印嘖了一聲,道:“說起來我也是很苦惱。”
他麵不改色的道:“其實謝韞那孩子曾經同我有意無意提了好幾回,想要讓我女兒進謝家,我一直在猶豫此事。”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謝通正那可不是一般人,於你也有益處啊。”
桑印誒了一聲,義正言辭道:“那又如何?我桑印行的正坐的直,哪裡是會用女兒的終身大事換前途的人?”
淨斂默默抿住唇,瞅了一眼主子的臉色。
很好,麵無表情。
“你不懂,主要是我女兒她看不上謝韞。”
“這……”
“你看,若是論態度,謝韞比得上楊溫川嗎?”
“謝韞他私下可沒少見我,我都煩了。”
“就是最近發現這楊溫川好像還不錯,但也得我女兒心悅他才行,婚姻大事,不可兒戲啊。”
淨斂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他輕咳了兩聲。
桑印蹙眉,端著架勢回過頭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靜止了。
“……”
桑印直起的腰默默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