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韞喜歡她,尚且不介意門第,可他家裡就未必了。
雖然謝夫人看起來很好,可那興許隻是人家的待客之儀呢。
桑印篤定道:“不會的。”
“謝韞一個人說話能頂謝家半邊天,旁人置喙不得,而且謝閣老本就不是那樣在意門戶的人,不會難為你。”
可桑窈聞言還是沒能開心起來。
桑印靠在椅背上看向桑窈,歎了口氣還是出聲道:
“窈窈,這其實不是什麼大事。你同謝韞也僅有門第上的差彆而已,這些都乃身外之物,若是太執著,可就膚淺了。”
桑窈心想,那她爹肯定是個膚淺的人。
桑印繼續道:“你若是進了謝家的門,就是他們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娶回去的正房夫人,誰若是敢給你臉色看,你且罰他就好。”
桑窈低聲道:“我知道了。”
桑印想了想,又道:“你也不必緊張,若是真在那過得不順心,就回家來,左右就隔著兩條街呢。”
“實在不行,咱就不要他了,爹都養你十幾年了,也不差那幾十年了。”
桑窈抿住唇,在這一刻,她終於知道她為什麼不開心了。
身份之彆以及真正意義上的談婚論嫁給她帶來了未知的恐慌,她要脫離自己待了十幾年的家,去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就算這樁婚事是出於利益,她還是忍不住忐忑,她沒法再依靠父親和姐姐,唯一認識的謝韞還對她很不溫柔,她仿佛身處虛空,毫無底氣。
謝韞喜歡她,可這份喜歡不能成為她的底氣,他的愛總是虛無縹緲。
謝家如此高門,宛如一個龐然大物,她總害怕自己應對不了。
可父親這樣說了,她才發覺,是她太在意。
因為在意所以才會怕這個怕那個庸人自擾,其實想想不過是成個親罷了,謝韞再怎麼,也不會不給她飯吃吧。
桑印又端起茶杯,道:“當然最好還是順著他啦,這塊大肥肉可千萬彆讓他跑了。”
桑窈:“……”
*
第三日的下午,外麵飄起了雨絲。
此刻,謝韞的馬車已經抵達桑家門口。
淨斂自告奮勇道:“公子,讓屬下去吧。”
謝韞的本意是直接進去,但他又想起那天桑窈特地囑咐他要偷偷過來。
何為偷偷。
謝韞已經許久沒有親自偷偷乾什麼過了。
所以他不會偷偷進去,他隻會讓人偷偷進去,然後把桑窈帶出來。
淨斂對此項任務非常有信心。
他的本領不輸主子身邊的任何一個暗衛,桑姑娘又眼熟他,所以沒有比他更合適得了。
謝韞審視了他一眼,然後淡淡道:“叫枝月去。”
枝月是最近幾天藏在桑府附近的暗衛之一,功力同淨斂差不多,也沒在桑窈麵前露過臉,是個女人。
淨斂閉了嘴。
好吧,他承認,他是個男人,探少夫人閨房這事的確不太合適。
但以前怎麼沒見他主子那麼細心呢。
而與此同時,桑窈正獨自待在房裡。
桌上的小貓喵喵的叫著,桑窈手邊放著一小盆羊乳,小白白正努力的低頭喝奶,她順著小貓的後頸,道:“白白,你長大了呀。”
外麵鳥鳴清脆,她伸手打開支摘窗。
卻陡然看見個一身黑色勁裝的女人,桑窈嚇得手一抖,就聽那人麵無表情道:“少夫人,公子在外麵等您。”
桑窈:“……”她喊她什麼?
*
半刻鐘後,桑窈走出大門。
謝韞的馬車此刻赫然停在桑家大門口,不止如此,馬車上還有一個十分明顯的謝家標識。
他就是這樣偷偷的?
桑窈抿著唇,做賊心虛一般趕緊掀了簾子鑽進去,男人此刻正靠在車廂上,姿態頗有幾分散漫,見了她直入正題道:“考慮好了嗎?”
桑窈坐了下來,她並未回答,而是低聲道:“我不是讓你偷偷來嗎?”
謝韞不解:“我不是偷偷叫人給你傳信了嗎?”
桑窈道:“可你那麼大一輛馬車停在這,彆人肯定能看見的啊。”
桑窈的聲音有幾分急切,頗有種訓斥的意思,謝韞繃著唇角,沒有反駁她。
罷了。
且不跟她計較。
他吩咐道:“去茶坊。”
馬車緩緩駛動起來,桑窈按住車板穩住身形。
兩人麵對麵的坐著,中間隔一方矮幾,縱然馬車已經十分寬敞,但那人那雙安放的長腿還是入侵了她的領地。
她突然後知後覺出自己方才語氣好像有點重了,但她這會又不太好意思跟他道歉。
再說,其實她說的也沒錯啊。
隔了一會,桑窈偷偷瞥他一眼,見他神色如常,這才主動道:“茶坊在哪啊?”
謝韞道:“你不是去過嗎?”
桑窈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她哦了一聲,安靜了下來。
但她不想要這種安靜,生怕謝韞突然又問她考慮的怎麼樣。
謝韞:“現在能回答考慮的怎麼樣了吧。”
她當然考慮好了,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會當著他的麵,又有點羞於出口了。
她道:“考慮好了。”
謝韞不語,一雙漆黑的雙眸靜靜的盯著他,等著她的後文。
“我可以……”
後麵三個字她聲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來,那個字又開始燙嘴了,她道:“嫁…嫁給你。”
才說完,桑窈便垂下眼瞼,下意識捏住了麵前小小的玉瓷杯。
她握著杯壁,道:“但是我可以跟你提幾個條件嗎?”
她的條件其實並不多,但還是擔心謝韞會嫌棄她事多。
等了半天也不見男人開口。
不是吧,還沒成親呢,這就懶得理她了?
桑窈抿著唇,有幾分懊惱的抬頭看向對麵,卻見謝韞的目光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順著謝韞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方才喂小貓的時候,手背上沾了不少羊乳,連帶著衣袖上也沾了不少。
上麵已經乾掉了,但還是留下了不少痕跡。
不規則的乳白色黏在少女的纖細手背,之後圓潤的指尖,因為顏色差的不遠,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出來。
而衣袖上的就明顯的多,像是濺在上麵,有點刺目。
她胡亂的抹了抹,道“……對不起。”
謝韞卻仍盯著她的手,道:“這是什麼?”
桑窈道:“羊乳。”
謝韞蹙眉道:“你喜歡喝這個?”
桑窈道“怎麼可能,我拿來喂白白的。”
她叫的可真自然。
謝韞麵色怪異,道:“白白是……”
桑窈自然而然道:“我養的咪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