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個月就高考了, 吳曉夢報了名,陸韞都推掉了晚上的應酬,留出時間來給吳曉夢補課。
“你那個工程怎麼樣了, 開工了沒有。”
陸韞一邊幫她批改試卷,一邊點頭,“動工了, 土石方都快結束了, 馬上就要開始做地基。”
吳曉夢學了一晚上, 願意聽他說說工作上的事情。
陸韞買了很多建築方麵的書, 不能開始做這個了,還什麼都不懂, 現在國內關於建築方麵的法規還沒有健全, 很多人都在鑽法律的空子。這個時候也是紙皮建築最瘋狂的時候,很多建築一敲開,甚至看不到幾根鋼筋, 等到驗收的時候, 塞點錢就能通過了。
陸韞不打算掙這個黑心錢, 不然他不會老老實實地開高工資請一個一級建築工程師來公司坐鎮, 除此之外, 他的公司還聘用了結構工程師, 預算員, 施工員, 招的都是有經驗的。圖紙發包方已經提前請設計院設計了, 他們按圖施工就行。
“修房子啊, 打基礎相對其他工序來說是比較慢的,但是也是最重要的,樁基打好了, 房子才牢固,不然有可能會造成沉降嚴重或者是不均勻沉降,對房子的應力影響是很大的。”
陸韞給吳曉夢講著建築上的知識,見吳曉夢好像很感興趣,開玩笑道:“要不你上大學就讀建築相關的專業吧,學成之後來做老板娘,誰都糊弄不了你。”
吳曉夢笑道:“我上次聽胖子說了,這行學識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經驗,很多建築學的畢業生,還不如工地上一個綁紮鋼筋的農民工懂鋼筋平法。”
“是這個道理,這行經驗確實很重要,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在大學裡打過基礎的人在學這方麵的知識會更快。而且考證也需要學曆的。”
兩人聊了半天,說到了房子的裝修上麵。
最近太忙了,房子都還沒有開始裝修。
“裝修我想讓胖子盯著,我的意思是房子是古建築,所以裝修風格我想用中式風格,你覺得呢?”
吳曉夢沒有意見,在這方麵她懂的不比陸韞多,“舒服好住就行了。”
“你有沒有想要的,比如說,一個大花園,我們買的房子有一塊空院子,你打算用來做什麼?”
“我喜歡花,但是我不會打理,也沒有時間。”吳曉夢實話實說。
陸韞摟著她笑,“你負責賞花就行了,院子我會找人打理的。”
正在這時,有人敲門。
陸韞走過去打開門,來的人是吳能富,手裡還拿著東西,“陸大哥,二姐,我去了趟夜市,買了些烤串回來,你們餓不餓,來吃點宵夜。”
他一進來,房間裡就開始彌漫著一股烤肉的香味,這種香味非常獨特,讓人一聞就來了食欲。
“聞著挺香。”吳曉夢坐了過去,抽出了一根肉串遞給陸韞,問吳能富,“你吃過了沒有?”
吳能富笑道:“還沒呢,我剛給燕子送了一點過去。”
三人一起吃了起來,這烤串味道確實很不錯,肉質不柴,而且油脂多,吃在嘴裡有股濃烈的香味,讓人越吃越想吃。
“這味道真的不錯啊,難怪人那麼多,我都排了好久的隊,這肉串賣得不便宜,就這麼一串,四毛錢,比我們賣的炸串貴。”
吳曉夢慢條斯理地吃,試圖從肉的口感反推他的做法,“應該是三分瘦,一分肥,所以油脂才會這麼豐富,但不是五花肉,這種肉串應該用五花肉最好吃。”
吳曉夢感覺奇怪的是這個肉竟然這樣香,如果用了太多香料,聞著雖然香,但是吃在嘴裡會影響口感,這肉上麵幾乎看不到什麼香料,隻有一些辣椒粉。
第二天晚上,吳能富又去買了些烤串回來,他不好意思地跟吳曉夢說,“他家這個烤串味道真不錯,昨晚上才吃,今天沒忍住又去買了些回來。”
吳曉夢怕胖,晚上都不怎麼吃東西,昨晚上是為了嘗味道才吃了點,今天也就沒吃,燕子和吳能富將肉串吃完了。
她照例盤算賬目。大概是名聲打出去了,飲品店的生意如今更好了,原先選址在學校周圍是想做學生的生意,沒想到學生沒多少,其他客人坐公交車都要去買兩杯嘗嘗。
等到六月末的時候,吳曉夢將飲品店的賬目表給吳能富過目,吳能富是初中文憑,看了半天沒看明白,這賬目表是劉會計做的專業的,吳曉夢指著最底下的一行,“這個月利潤一萬二千四百多,零頭我們留著作為流動資金,我們倆分個整數,一人分五千塊。”
吳能富掏了掏耳朵,“多少?”
吳曉夢笑,“五千塊!”
五千塊,恰好是吳能富投資的錢,一個月,不,還不到一個月就回本了,這簡直讓他無法相信。
“你上次不是跟我說一天營業額差不多是三四百嗎?怎麼會有這麼多。”
“剛開始是三四百,後麵咱們參加完美食節之後,一天營業收入都有五六百。”吳曉夢指了指報表,“上麵有記錄。”
吳能富愣愣地看了半天,呆滯地放下,半天才回過神來,對吳曉夢興奮地說道:“二姐,咱們再開一家分店吧!”
這飲品店掙錢就像做夢似的。
美食節吳曉夢他們奪得了人氣冠軍,雖然這個冠軍很多商家都不滿,但不影響他們因此上了一天報紙,給吳曉夢的炸串店和飲品店帶來了更高的人氣,吳曉夢因此不得不緊急招牌,如今光是她飲品店都有六個店員,兩個在後廚製作,剩下的四個都是在前台忙活。
從早上十點開到晚上十點,一天能賣一千多杯,幾個店員都還忙不過來,吳曉夢打算再招四個店員,上班時間太久了,讓店員輪班。
吳曉夢沒有直接將錢給吳能富,而是去了一趟銀行,將錢直接轉到了吳能富賬上。
從銀行出來,吳曉夢還提醒了吳能富一句,“有錢的時候要多想想沒錢的時候,不能亂花,錢得花在刀刃上,更不能去做不正當的事情,要是被我知道了,我就不讓你跟我一起合夥做事了。”
吳能富笑得鼻子差點歪了,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能掙這麼多錢,兩人還興致勃勃地去了一趟飲品店,到了門口,吳能富砸了砸舌,難怪能賣出這麼多,這才剛開門半個小時,顧客都已經開始排隊了,四個店員連軸轉著。
吳曉夢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也有可能是吃了美食節的紅利,很多人之前沒有喝過這樣新奇的飲品,所以來嘗嘗鮮,後麵可能營業額不會有這麼多了。”
“那咱們的炸串點呢?”
吳曉夢是天天要對賬的,那麼龐大的數量點餐單,她要忙活兩三個小時才能弄完,但是她又不敢請人做,畢竟這點餐單沒有記錄,可這樣確實太浪費她自己的時間了。
吳曉夢在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吳能富美滋滋之餘,突然想起沒有跟他們一起做生意的吳能文,遺憾地歎了口氣,“要是大哥跟我們一起做就好了,那些錢也不會被騙走。”
吳曉夢嚴肅地跟他說道:“這話你可千萬彆在大哥和大嫂麵前說。大哥還好,不會有想法,大嫂就說不一定了。”
吳能富撓了撓頭,沒再多說。
劉秀英和吳能文搬出去之後,連吃飯也是在那邊吃了,劉秀英不知道是要留下來照顧吳能文還是什麼,一直沒有回老家,還在分店裡幫起了忙,吳能富提議道:“大嫂現在也在幫忙,我們要給大嫂算一份工資吧?他們才被騙了這麼多錢。”
吳曉夢沒有理由不同意,“你去跟他們說吧,大嫂現在對我很不滿。”
“為什麼?”
“當時大嫂讓我借錢給她,也說要買學區房給波波他們上學,當時我哪裡有這麼多錢,剛把錢全投了飲品店,大嫂可能以為我故意不借吧,後麵一直沒給我好臉色。”以前吳曉夢跟吳能文關係是最好的,這個大哥雖然沉默寡言,但是對弟妹都好,後來娶了劉秀英,劉秀英對他們幾個也做到了長嫂如母。
所以劉秀英這回給她甩臉色,吳曉夢沒有太放在心上,她都沒有跟吳能富提起劉秀英讓她去找陸韞借錢的事。
但是劉秀英也得適可而止,畢竟當初她被騙,不是吳曉夢他們的責任,他們也沒有這個義務來給她填窟窿,而且就像吳曉夢勸她的,錢是掙得來的,一家人的情分要是傷了,就像他們跟吳能武一樣,是修補不回來的。
吳能富張了張嘴,沒說出來,但心裡在想,上回劉秀英找他借錢他沒借,劉秀英不會也因此不舒服吧?
七月七號到九號是高考,七月一號這天,吳曉夢去教委領取準考證,她沒有複讀的學校,需要自己去教委領,之前報名的時候也是在這裡報的。
教委隔她住的地方不遠,坐公交搖上五站就到了,吳曉夢來過一回,這次輕車熟路,教委是一棟老房子,一共四層,第一層放了指示牌,領準考證要上二樓。
但吳曉夢還沒上二樓呢,樓梯上都站著排隊的人,吳曉夢一問,才知道這是領準考證的在排隊,她也就拿著身份證站在了後麵。
人太多了,沒一會兒就排到了門口,吳曉夢來得算早的。
等候空隙,她無意間低頭,地上有張身份證,她撿了起來,身份證上印著一個梳著兩根麻花辮的姑娘,即使是黑白照片,靈動的模樣也引人注目,姓趙,才十八歲,粗心大意的,竟然連身份證都能掉了。
吳曉夢撿起身份證,跟後麵的同誌打了個招呼,將身份證交給了教委的工作人員,不多時,工作人員就拿著大喇叭喊起來了,“趙潔,趙潔,你的身份證掉了,快過來領取!”
“啊呀!”人群中,一個姑娘頓時喊了起來,“是我的身份證!”
那工作人員對比了照片,確定她就是失主後,就將身份證還給了她,還不忘數落,“你這同誌也太粗心大意了,幸好是掉在這裡被人撿到了,不然你上哪找去。”
趙潔也是一臉的慶幸,問清楚是吳曉夢撿到的身份證,還跑過來跟她道謝。
吳曉夢笑道:“沒事,舉手之勞。”
趙潔排在前麵,吳曉夢排在中斷,趙潔領了準考證之後就站在一旁等著,一直到吳曉夢也領到了準考證,才湊過來。
“噯,同誌,你是在哪裡考試?”
吳曉夢看了一眼準考證,在第二高級中學,就是吳曉雲讀書的那裡。
“真是巧了,我也是第二中學,你是文科還是理科?”
對方也學的文科,趙潔長著兩個酒窩,看著人和氣又可愛,吳曉夢也不由得心生好感,兩人聊了一會兒,走到大門口。
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走了過來,身材很好,擦著脂粉,看著不像女孩的媽,身邊還跟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小男孩穿著很時髦的背帶褲,手裡還拿著雪糕。女人打著傘,看到趙潔出來不由得埋怨,“都跟你說了讓家裡的司機來取就行了,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趙潔吐了吐舌頭,跟吳曉夢說道:“祝你高考順利。”
太熱了,吳曉夢不想等公交了,攔下一輛的士就準備走,正在這時,她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林峰剛從另外一輛的士車下來,他穿著一件淺褐色的西裝外套,白色闊腿褲,臉上還帶著一副□□鏡,也看到了她,目光朝她轉過來。
林峰竟然還不死心,還在繼續參加高考,這種毅力也挺值得佩服。吳曉夢沒有要打招呼的意思,對方卻朝她走了過來。
“曉夢,你來這做什麼?”林峰摘下了眼鏡,一臉的驚訝,指了指背後的教委,“你該不會也是要參加高考吧?”
顯然這個想法讓他覺得荒謬,忍不住笑了起來。
吳曉夢沒理他,上了車揚長而去。
林峰遠遠地看著她乘坐的車離去,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現在吳曉夢有錢了,看不起他。
吳曉夢讓陸韞幫自己留意市場上有沒有出現收銀機,現在的一線城市已經有麥當勞,麥當勞應該使用的就是收銀機,這種可以自動出單的機器,點餐和收銀的賬目一目了然,根本就不需要花費這麼大的力氣,每天對賬。
吳曉夢回到家,先將準考證找了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放了起來,這東西要是丟了可補辦不了,會很麻煩,吳曉夢學習時間沒有多久,她不指望自己這次能考上,就是去體驗一下考試的氛圍,也沒有什麼壓力。
剛要出門,院門外進來了一個人,徑直朝吳曉夢他們住的正屋走來。
吳曉夢從窗戶看見,連忙走了出來。
“爸?你怎麼來了?家裡不是在修房子嗎?”
吳曉夢知道這房子九十年代就要被推掉,所以也沒有花心思去設計,但是吳建國他們非常重視,畢竟這房子一旦修起來了,就是他們村第一氣派的房子。吳曉夢還挺不忍心的,吳建國他們在這房子花了很多心血,到時候被推,挺可惜。
“曉夢,你們有你二哥的消息沒有?”
“沒有啊,怎麼了?”
吳建國歎了一口氣,將事情始末說了出來。
距離吳曉夢他們將人打發回家快一個月了,吳能武也消失了一個月,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裡了,李紅天天在家哭,哭完就跟張玉蘭鬨,讓張玉蘭將人找回來。
“能武就是受不了吳曉夢他們的羞辱,他才跑出去的啊!他們都笑話他沒有本事,能武這才受了刺激!這都是吳曉夢他們的責任,你們不把我的丈夫找回來,我就帶著你孫子跳井!”
因為她天天要死要活地鬨,吳建國他們連房子都沒有精力修,生怕李紅真的想不開,張玉蘭隻好天天守著她,連兩個小的都被李紅呼來喝去的,李紅一不高興,就拿招娣和來娣撒氣,張玉蘭他們攔都攔不住。
吳曉夢聽完,倒挺平靜,“她要鬨你們就任她鬨,看她能耍出什麼花樣來,你們越是緊張她,她越是拿捏你們。”
吳建國苦著臉,“畢竟還有小狗毛呢,我們是擔心李紅真瘋起來,對孩子不好。”
“你們彆管她,這孩子是李紅盼了多少年才盼來的帶把的,她舍得對他做什麼嗎?就是說話嚇唬你們。”
吳建國張了張嘴,沒有將事情說完,他怕幾個兒女因此會變得更加不和睦。
李紅責怪吳曉夢他們刺激了吳能武,現在她們娘倆在家錢也沒有,孩子連奶粉都吃不上,她不敢來找吳曉夢他們撒潑,就找張玉蘭要錢。
孩子餓得哇哇直哭,張玉蘭這個當奶奶的看不下去,拿了二百塊給李紅買奶粉。李紅沒兩天就花光了,又來找張玉蘭拿錢。
吳建國來了一趟城,飯都沒有吃就回去了,還叮囑吳曉夢打聽一下吳能武的消息。
吳家村裡,李紅抱著狗毛往家走,手裡提了滿滿一編織袋的東西,兩包雞蛋糕,兩盒餅乾,還有方便麵,都是給她自己吃的。她吃了晚飯才去供銷社買了這些東西,當做零嘴。
雖說吳能武不見蹤影,但李紅反倒覺得這樣的日子舒心,氣人的老公不在家,她可了勁地花錢,花完就找張玉蘭要,張玉蘭愛麵子,她要是不給,自己就撒潑,讓村裡人都知道是他們逼走了吳能武,還拿狗毛作為威脅,張玉蘭不敢不給錢。
李紅樂嗬嗬地哼著歌回了家,她也沒注意,進門的時候沒栓院門,有時候張玉蘭要過來送東西,她懶得起來給她開門。
開了房門,她將狗毛放在床上,手都沒洗就撕開雞蛋糕開始吃起來。
正在這時,院門傳來嘎吱一聲,她以為是張玉蘭來了,叫了一聲,“媽?”
沒人回答她,李紅以為是風吹開了院門,而且這會兒都快黑了,張玉蘭不會來了,她還是出門去栓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