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 89 章(1 / 2)

陸韞找公司底下的包工頭借了車, 加上他的吉普,給吳能富湊齊了五輛轎車,打頭一輛做攝影, 吳能富自己的車作為迎親的主婚車, 吳曉夢買了些塑料花和彩花拉帶給車裝飾好了。

婚禮頭一天晚上,張玉蘭他們全從老家上來了, 好在鋼鐵巷的房子夠大, 住這麼多人也綽綽有餘。

婚房的漆才乾透,味道不重, 他們連夜裝飾婚房,貼喜字,打氣球。朵朵也跟著媽媽過來了, 睡在嬰兒車裡,好奇地看著大人們忙碌。

張玉蘭將吳曉夢叫過來, “明天你跟大姨一起去接親吧,紅傘背簍這些我都準備好了。”

吳曉夢倒沒多想,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劉秀英在一旁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嫁過來的時候,吳能富才八九歲,長嫂如母, 她看著吳能富長大的, 現在吳能富要結婚了,結親的人不安排她, 卻安排吳曉夢?

劉秀英這回沒當著吳曉夢的麵說,她趁著張玉蘭去到一邊,跟過去說道:“媽,結親的人應該安排我啊, 能富是我看著長大的,再說曉夢,離過婚...做接親人不太好。”

她本意是背著吳曉夢和張玉蘭商量,沒想到吳能富在房間裡麵找東西,立馬出聲反對,“大嫂,二姐是離過婚,但是她現在過得多幸福,張麗也是二婚,讓二姐去接她,也能讓張麗好好地沾沾她的福氣,婚姻美滿。”

劉秀英訕訕地說道:“我是想著,我看著你長大的,想幫你把媳婦給接回家來。”

吳能富在生意場上混了兩年,說話圓滑多了,笑道:“是啊,我小時候大嫂就操持家務,是家裡的大功臣,勞累了這麼多年,我都要結婚了,大嫂也該休息休息了,就在家等著你弟媳婦來給你端杯敬茶吧。”

這話化解了劉秀英的尷尬,她笑道:“三弟真是長大了,那行,那我就在家等著你將弟媳婦接回家來。”

正月十六這天,淩晨四點過,接親車隊就出發了,到了延安路,也不過早上五點鐘,出門的吉時是辰時,還得等兩個小時。

吳曉夢還是頭一回來張麗房子這,是一處民房,獨門獨戶帶個小院子,可能是因為工作太忙,所以院子裡並沒有種植花草,鋪著地磚,收拾得乾乾淨淨。

牆上貼著一些喜字,給他們開門的是張麗的大兒子汪明明,張麗穿著一身紅衣服,沒像其他新娘那樣找理發店的女師傅盤頭發,自己簡單地將頭發盤在腦後,耳邊插著一朵塑料大紅花,親自迎了出來。

接親的人是除了吳家這邊的親戚,還有幾個包工頭,來幫忙開車的。還請了兩個吹嗩呐的師傅。

張麗早就泡好了幾壺茶,十來個玻璃杯洗得乾乾淨淨,擺在一旁,甚至連早餐都買好了,包子饅頭豆漿,全放在廚房的灶台上,他們來了之後端出來,放桌子上,想吃就自己拿。

沒多久,吳能富從房子裡拿了兩條中華煙出來,一人發一包中華,一個紅包。廚房的火坑裡燒著篝火,將人全叫了進去,圍坐一圈,抽煙烤火,嗩呐師傅沒白拿煙拿錢,不停歇地吹著喜慶的樂章。

吳曉夢和大姨張玉梅進了新娘房,張麗另外兩個孩子,汪星星和汪月月,月月是老二,是女孩,星星是老三,是個男孩,乖巧地坐在床上,看到吳曉夢就叫二姨,顯然是張麗提前教過的。

張麗還不認識大姨,吳曉夢為她介紹,張麗自己叫了,又教兩個孩子叫姨婆。

兩兄妹都穿著簇新,月月的頭發也紮成了好看的小辮子,都長得像張麗,容貌清秀。

“你今天可真漂亮。”吳曉夢由衷地說道。

她印象中的張麗,穿著雖然乾乾淨淨,但臉色總是愁苦的,生活的重壓在她的臉上過早地刻下了痕跡。這兩年做生意,她更加的操勞,但可能是心情舒暢了,精氣神好,看著人就年輕多了。

張麗不施粉黛,她說吳能富就喜歡她這樣乾淨清爽的樣子,所以沒找化妝師。

張玉梅一進門就到處打量,她著實沒想到女方家裡竟然隻有她和幾個孩子,一個親人都沒有,家裡到處都收拾的乾淨整齊,又看她連茶水早餐都準備得妥妥貼貼,就知道這個女人,能富沒有娶錯。

到了時辰,吳能富走了進來,他們這裡的風俗是新嫁娘出門的時候腳不能落地,吳曉夢以為吳能富是進來背張麗的。

院子裡已經響起了鞭炮聲,張玉梅站起身,拿起準備的紅蓋頭要給張麗蓋上,沒想到張麗卻拒絕了,吳能富將汪明明也叫了過來,他一手牽著張麗一手牽著汪明明,汪明明牽著弟弟,月月牽著媽媽,一家五口就這樣走出了門。

張玉梅剛想阻止,新娘腳落地不吉利,被吳曉夢一把拉住,衝她搖了搖頭。

兩邊隔得並不遠,領頭的是吳能富的桑塔納,吳曉夢和張玉梅坐在陸韞的吉普車上,開車是是他公司的司機小劉。

車隊並沒有直接前往鋼鐵巷,而是先在城裡繞了一大圈,嗩呐師傅一路上吹吹打打,總算是趕在辰時末到了鋼鐵巷,將新娘子接進門。

吳能富穿著一身金利來的西裝,筆挺帥氣,拎著一袋子喜糖,在巷子裡見人就發,一些孩子知道有人結婚,全都一咕嚕衝到巷子裡要糖果,吳曉夢跟在張麗身邊,看到林峰的三個孩子也混跡在孩子群中,追著吳能富要糖果。

吳家不少親戚都來了鋼鐵巷,吳能富包了個車接他們上來,看到張麗是自己走進來的,不少人臉色都有些變化,再一看,張麗還牽著她的三個孩子,都暗中搖頭,不能理解吳能富到底是怎麼想的。

張玉菊湊到張玉蘭身邊說道:“二姐,怎麼張麗是自己走進來的啊?這也太不吉利了!還有她把三個孩子帶過來做什麼?後麵再接過來都可以啊,這大喜日子,帶著孩子過來,不是存心讓你們家沒臉嗎?”

張玉蘭都想通了,既然同意他們結婚,那張麗就不可能拋下自己的孩子,她都拿三千塊錢跟汪家買了撫養權,怎麼可能會為了結婚拋下孩子。

她瞪了張玉菊一眼,“接孩子過來怎麼了?孩子多熱鬨。不吉利?我看你這嘴就很不吉利,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酒店開席是中午,這裡離銀河大酒店不遠,走路也就是十分鐘,吳能文先帶著親戚們去往銀河大酒店,吳曉夢結婚的時候就是在那裡擺酒席,現在酒席實在,量多味道也好,他們上一回都沒吃儘興,沒想到還能再吃一回。

大部隊才剛走,張麗在換衣服,她買了婚紗,頭一回結婚沒能穿上,這一回結婚怎麼都要將夢想給圓了。

“這裡是不是吳能富家?”

院門口,有人探頭進來問,剛問完就看到了吳能富,笑著朝他招手,“妹夫!”

吳能富晃了一眼,沒認出對方是誰。

那人叫了一聲就縮了回去,沒過多久,領著一群人陸續從院門口進來了,他們進門就四處張望,甚至有人開始點評,“這院子和我們老家的也差不多啊,不是說張麗嫁了個暴發富嗎?”

“人家買了車啊!”

“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呢!”

吳能富迎上來,他不認識這堆人,正想問一問,其中一個走向他,大力拍了拍他肩膀,“能富,我是大哥啊,我是張大牛。”

吳能富立馬反應過來,這些人是張麗娘家那邊的親戚,但他們都沒有往那邊送信,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知道消息的,還來了這麼多人,

雖然張麗對娘家人意見很大,但是今天是大好的日子,來了就是客,吳能富摸出煙開始發了起來。

張大牛笑道:“妹婿,這就是你做得不對了,怎麼結婚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呢?我們好歹是張麗的親人啊!”

吳能富點頭稱是,“是是,婚期定得太急了些,確實是不周到,大舅哥海涵。請坐,請坐,喝茶。”

張麗坐在婚床上,床上四件套是吳曉夢給買的,房間裡買了好幾瓶紅色的塑料假花,還用氣球彩帶做裝飾,喜慶又漂亮。

汪明明從外麵跑進來,“媽,大舅他們來了。”

張麗豁然坐起來,從玻璃窗看出去,果然,她娘家人都來了,來了起碼二十幾號人,她故意不讓吳能富通知那邊,沒想到他們還是收到了消息。

來了也就來了,張麗又坐了回去。

沒多久,張麗的兩個嫂子和姐姐們就進婚房來了。

“麗麗,你結婚怎麼也不給我們送個消息?”

一見麵,張麗的大嫂就開始質問。

吳曉夢坐在一旁沒說話,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張麗死了男人過得艱難的時候這些人記不住親情,現在倒知道來認親戚了。

“我是二婚,有什麼好到處說的。”張麗坦然地說道。

張麗的大嫂蔣桂花一進門就到處看,床上堆著幾床被子,新臉架,臉盆等等,都是尋常的物件,目光鎖定在張麗屁股下的床,“誒呀”了一聲,“這是席夢思吧?”

這一聲吸引了另外幾人的注意,走過去拿手按了按,又坐又蹦,“還真是席夢思!我上回去百貨商場,這席夢思起碼要一千多塊錢!”

光是這麼一張床,就舍得花一千多塊買,更加能證明吳能富是暴發戶。

蔣桂花推了推她的兩個孩子,“去跟小姑問個好,恭喜她早生貴子,小姑會給你紅包的,去吧。”

兩孩子衝到張麗麵前,笑嘻嘻地喊:喜發財,紅包拿來。”

大概是過年的時候學會的,倆孩子眼巴巴地看著張麗。

張麗是準備了紅包,但是她不想這樣被人拿捏著給,就說道:“紅包進門的時候已經給完了,沒了,吃喜糖吧。”

吳曉夢端了一盤子喜糖出來,讓那幾個小孩抓。

一盤子喜糖被抓得一顆都不剩。

蔣桂花不太滿意,“麗麗你現在都嫁給暴發戶了,還這樣摳門做什麼,幾塊錢打發小孩子都不肯。”

張麗長吸了一口氣,沒說話。

蔣桂花她們圍著張麗坐下說話,又打聽吳曉夢的身份,得知吳曉夢是誰之後,蔣桂花和另外一個女人咋咋呼呼地說道:“原來是她二姐啊,我們都聽說過你的大名,能富就是跟著你做生意掙的錢吧?”

一人問道:“你們那個生意一年能掙多少錢?吳能富這麼快連車都買上了。”

吳曉夢微笑以對,假裝聽不懂,又說:“我去給你們倒茶。”

這邊大人在說話,那邊,幾個小孩已經爬上了婚床,穿著鞋子在婚床上跳來跳去。

吳曉夢注意到了,趕緊過去製止。

蔣桂花笑道:“讓他們跳一會兒吧,這床是席夢思,他們見都沒有見過,聽說軟得很。”

吳曉夢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這個大喜的日子,她不好得罪張麗的親戚。

沒想到張麗卻笑眯眯地說道:“大嫂,你不知道,這床是能富花了一千二百塊錢買的,這上麵鋪的被子,是我二姐花了四百多塊買的,你們家孩子要上去跳也可以,跳臟了跳壞了,照價賠償就行了。”

這個價格說出來,蔣桂花倒吸了一口涼氣,雖然她不認為張麗真的會索要賠償,可她也不敢再讓孩子上床跳了,這可是一千多塊買的!

吳曉夢沉著臉,繳了帕子擦拭上麵的臟腳印。

又聽她們跟張麗說,“你第一次結婚的時候,汪家窮,拿了十塊錢彩禮,現在十塊錢能做得了什麼,你如今苦儘甘來,爸媽身體都不太好,時常要吃藥打針,要買營養品補身體,你又是嫁給暴發戶,這彩禮多少得拿點。也不要多,一千不嫌少,兩千不嫌多,都是你的心意。”

好大的口氣!一千不嫌少。

吳曉夢靜靜地聽著,張麗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是嗎,二嫂,當初爸媽可是這樣跟我說的,說我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生死都是婆家的事,找不上他們來。我讀書少,也聽說過一個成語叫覆水難收,你們都認為我是潑出去的水,這水既然潑出去了,還能收得回來嗎?”

她二嫂不由得尷尬,當初張麗剛沒了男人,年歲又艱難,她兩個孩子差點沒活活餓死,求到娘家去,他們一顆糧食都沒舍得勻。

蔣桂花明顯臉皮要厚實點,“麗麗,話不能這樣說,那時候誰家都困難,我們也是拖家帶口的,哪有多餘的糧食,你侄兒都差點餓死了。你是爸媽的親生姑娘,這血緣關係可斷不了。”

張麗聽完,笑道:“那個時候沒想過有血緣,是親生姑娘,如今倒記起我來了。你們的糧食都是辛苦種來的,不勻給外人,我們的錢也是辛苦掙來的,一分一厘都要用在自己身上,你們要是今天是真心上門來祝賀我,那我歡迎,要是你們是借著吃席來討要彩禮,先摸一摸自己的臉皮,夠不夠厚實。”

這話說得她們臉皮發燙,他們今天還真是想來討點好處,特彆是彩禮,起碼得要個一千塊吧?

可沒想到張麗態度竟然這樣強硬,要彩禮?一分沒有。

外麵,張大牛也在跟吳能富提彩禮的事,吳能富苦笑,“大舅哥,你看看我還要養三個孩子呢,我和小麗也準備再生一個,這養孩子太費錢,家裡就是有金山銀山也不夠用,結婚的錢還是我跟我二姐借的呢。”

剛說到一半,張麗在房間裡叫他,吳能富走了過去,張麗當著蔣桂花他們的麵說道:“當年我這些哥哥嫂子們說我生死都是婆家的人,不管有什麼事都跟他們沒有關係,沒想到他們如今忘了當初的話,今天肯屈尊降貴地過來,那也是看在你的麵子上,能富,你去銀河大酒店樓下的川菜館子給他們定兩桌,既然他們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來的,好歹要招呼人家吃個飯,不能餓著肚子回去。”

這話說得很大聲,所有人都聽到了,張家這邊的親戚臉色又青又白,他們都聽說了,吳能富他們在銀河大酒店擺的席麵,吳家那邊的親戚都已經過去了。

張麗這話也說得很有意思,說他們是看在吳能富的麵子上,誰都知道吳能富是個暴發戶,他們是聞著味來的。吳家的親戚在銀河大酒店吃大餐,招呼他們在川菜館子吃飯,這是打發叫花子。

吳能富當即站起來,對張大牛說道:“之前不知道你們要過來,酒店那邊隻定了十桌席麵,不夠坐,我在川菜館定兩桌席麵,吃個飽飯,大舅哥,我們這就過去吧?”

到了這個地步,張大牛進退兩難,不去吧,掉頭就走,不太甘心,去吧,又感覺被區彆對待,心裡憋屈,簡直就是架在了火上烤一樣難受。

張麗又將吳能富家叫過去,耳語了幾句,這才大聲道:“這些人都是看在你的麵上來的,能富,你要好好招呼。”

一行人到了川菜館,吳能富點了菜,結了賬,就回家接張麗去了,丟下兩桌人坐在包房裡,大眼瞪小眼。

一行人等了一個多小時,才陸陸續續地開始上菜,第一菜看著就奇奇怪怪,被泥巴包裹著,廚師在桌子上現場開出來,裡麵原來是雞。

眾人都嘖嘖稱奇,他們還沒見過這樣奇特的烹飪方式,有人問:“這是什麼菜?”

廚師笑眯眯地說道:“這道菜啊,名為叫花雞!”

到這裡,他們還沒覺得什麼,第二道菜是豬肺,服務員還報菜名,“這菜是吳先生囑咐我們一定要報菜名的,這是我們四川的肺片,叫狼心狗肺!”

到這時候,多數人也回過味來了,叫花雞,狼心狗肺,這是借著請他們吃飯拐著彎的罵人呢。

稍微要點臉麵的,丟下筷子就走了,剩下的也麵麵相覷,食不知味。人家不動聲色地罵得他們臉紅,這彩禮,是無論如何不敢上門去要了。

吳曉夢他們趕到酒店,提前到的親戚們已經坐好席了,定了十桌席麵,每桌坐十個人,因為隻有吳家這邊的親戚,所以沒有坐滿。

吳曉夢才剛走進來,有人在叫她,“曉夢!”

聲音非常耳熟,吳曉夢扭頭看去,一個穿著白色山羊絨長款外套的女人站了起來,笑著朝她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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