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十天, 宋航就給吳曉夢打了電話，都是平麵設計圖，他得親自給送過來, 順帶給吳曉夢講解。
吳曉夢對辦公室的要求是偏素雅乾淨風格, 她不喜歡井字格辦公桌，那樣將人完全分隔開了，她想要的是協同合作。而且現在員工並不多，更不需要井字格辦公位。
宋航根據她的要求，除了會議室需要安靜密閉的環境, 其餘的地方全是開放式，用格柵將每個辦公區域分隔開來, 設計了一個水吧台, 員工可以在這裡接熱水，每個部門的辦公桌都是長條形長桌, 地上鋪貼素色瓷磚, 牆上刷白, 用軟裝來點綴空間。
吳曉夢很喜歡這個方案，初步設立了財務、市場、客服, 行政、研發這幾個部門。兩邊辦公室都使用同一個方案。
方案確定下來，裝修就如火如荼地開始進行了, 吳曉夢又招了幾個市場經理，來幫她管理門店。
研發部之前招的幾個實習生，也在二月初做出了幾個成果, 檸檬茶，青檸茶，還有紅茶包，綠茶包。送到吳曉夢這來讓她品嘗。
吳曉夢依次泡來喝了。
檸檬茶有檸檬的香味, 還有茶的口感，香味非常醇厚，吳曉夢衝的是涼水，若是夏天衝冰飲會更好喝，吳曉夢感覺比自己現在店裡推出的果茶還好喝，不由好奇地問送樣品過來的曹雲，“這裡麵是添加了什麼東西，甜味是冷冽的甜，不是加的冰糖吧？”
曹雲笑道：“我們添加的是果葡糖漿，是我們在學校的實驗室做的，他的成分主要是果糖和葡萄糖，簡稱果葡糖漿，這種甜味和冰糖，白砂糖都不一樣，風味和口感都要更好，我們還添加了一點食用香精。”
吳曉夢之前推出的飲品都不太願意添加彆的東西，所以從來沒有添加過食用香精。
曹雲觀她臉色就知道她對食用香精可能不太了解，連忙解釋道：“我們使用的食用香精是采用天然原材料混合而成的，這種香精食用對人體並不會有害，它給飲料增添了更多的風味。而且它不會造成過量，它具有自限性，過量就會發苦。”
喝到這個口感的飲料，吳曉夢就知道自己的錢沒白花，肯定了他們的研究成果之後就讓他們回去繼續研究，“你們的想象力可以大膽一點，鮮果和茶的碰撞一定會產生獨特的風味。除此之外，牛奶和茶以及鮮果之間，你們也可以發揮想象力，讓它們能最好的融合。”
到了這一步，吳曉夢就有底氣去找茶廠談合作了，她讓陸韞給自己安排了司機，開著陸韞的吉普車，帶著鄭東臨去了東山茶廠，這個茶廠是老國企，茶的品質是不錯，但是因為營銷手段跟不上時代，再加上蘇茶沒什麼名氣，銷量並不好，這家老廠也是在艱難求生。
負責接待吳曉夢他們的是一個十多歲的男人。
鄭東臨上前跟對方握手，“你好，我們是茶飲連鎖飲品公司的業務員，我姓鄭，這位是我們吳總，今天來，我們是想跟貴廠談一筆合作。”
吳曉夢朝對方說了句“你好”，對方隻是看了她一眼，挑著眉頭說道：“茶飲公司？沒聽說過。你們要談多大的業務？我們廠隻對接大型采購項目。”
鄭東臨和氣地笑道：“我們目前所需可能不算多，大概每個月需要幾十斤...”
“幾十斤？”對方眉梢挑得更高，“每個月幾十斤，那你們何必來我們廠呢，市場上什麼地方買不到區區幾十斤？”
鄭東臨沒想到對方竟是這樣高高在上的態度，根本看不上他們這點小訂單，不由得尷尬。
吳曉夢是秉著合作共贏的態度來談合作，對方既然看不上，那她也不需要上趕著，她拉了拉鄭東臨，看向對方，笑著問道：“那麼冒昧請問，你們廠一個月有多少出貨量呢？”
這個問題讓對方的氣焰稍微降了些，“....這是我們的商業機密，怎麼能告訴你？”
吳曉夢笑道：“這倒也是，不過我聽說附近四五個茶園都是給你們廠供貨的，每個茶園的產量大概一年能產千斤鮮茶葉，五斤鮮茶才能炒一斤乾茶，也就是說你們每年的乾茶葉量就是3000斤左右，算下來，每個月售賣的茶葉不到百斤，我們目前的需求大概一個月50斤，一年是六百斤，在你們產出中占比五分之一。”
她這樣一算，對方臉色終於有所變化，這樣算下來，吳曉夢確實是大客戶，年需求六百斤茶葉，能給他們緩解茶葉滯銷的壓力。他竟忘了算總賬。
對方剛要開口挽回，吳曉夢繼續說道：“我聽說八十年代初期，你們茶廠擁有十幾個茶園，蘇浙一帶的茶葉都是你們供的，現在縮減到五個茶園，為什麼業務越做越差，甚至到了苟延殘喘的地步，不知道你們反思過這個問題沒有。在我看來，大概是茶廠養了太多你這種狗眼看人低的拉胯業績的員工吧！”
吳曉夢一席話，將對方臉色說得青白交加，瞪著她說不出話來，國營廠子就是有這樣的毛病，計劃經濟的時候，他們擁有絕對的話語權，現在經濟體製改革了，那一身清高的臭毛病卻改不了，這大概也是多數國營廠倒閉的根本原因吧。
“走吧，東臨。”
“哎！你們等一等！”
吳曉夢沒理會對方，叫上鄭東臨走了。
車上，鄭東臨翻開自己考察的資料，“吳總，附近還有一家私營茶廠，規模很小，產品多數都是流向低端市場，我沒有去看過，不知道茶葉品質怎麼樣。”
“那我們去看看。”吳曉夢當機立斷，私營小茶廠肯定不像大廠那樣品質有保證，若是不行，就隻能從蘇城周邊的小城鎮找一找。
又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才到了鄭東臨口中的私營茶廠，說是茶廠，不如說是家庭作坊，場地設備都很簡陋，茶廠主人擁有一塊二十多畝的茶園。
一看到這個場地，鄭東臨臉上閃過尷尬，他也沒想到這個茶廠竟然會這樣簡陋，就是幾個小棚子，裡麵甚至沒有多少機器，全是人工炒作。
“吳總，要不我們回去吧，我重新再找。”
吳曉夢卻說道：“來都來了，去看看吧。”
茶廠主人養了兩條狗，他們稍微一走近，狗就狂吠了起來。
茶園裡麵衝出一個人影，他先是瞥了吳曉夢他們一眼，隨即才衝狗說道：“大黃，不許叫！”
鄭東臨硬著頭皮走過去，“你好，我們是茶飲連鎖公司的，我們是過來拜訪貴廠，想看看有沒有合作的機會。”
吳曉夢站在後麵看去，對方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他駝背得很厲害，身材很瘦小，人幾乎是乾癟的，隻有一雙眼睛，亮得出奇，犀利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去，在他們背後的轎車上停留片刻，憤憤地說道：“我們不跟外人合作！”
鄭東臨頭皮都快麻了，怎麼他找的兩個廠，一個態度高傲，一個態度冷漠，難不成今天要铩羽而歸？
鄭東臨憋屈極了，分明他們才是拿錢的一方，還得給對方賠笑，“老丈，我們是很有誠意的，可以雙方坐下來了解了解嘛。”
誰知人家不買賬，“趕緊走吧，晚了這山上就上了凍，可就下不去了。”
上山的路都是黃泥路，一旦上凍確實會很麻煩。
鄭東臨回頭看向吳曉夢，目光含著請示。
吳曉夢也沒必要貼上去求人家合作，天大地大，茶廠多了去了，既然對方無意，就說道：“那我們走吧，東臨。”
上了車，鄭東臨很不好意思，主動檢討，“吳總，都是我沒有提前考察清楚，讓你今天白跑一趟了。”
吳曉夢搖頭，“這不怪你。沒事，繼續再找吧。”
開到山腳的鎮上，吳曉夢有些口渴了，跑了大半天水都沒能喝上一口，看到路邊有個茶館，讓司機停下來，他們歇一會兒，吃點東西。
進了茶館，一個年輕的女人迎了上來，“你好，位嗎？”
茶館裡還有一些小點心，吳曉夢點了屜小籠包，又叫了一壺紅茶。
鄭東臨內心有愧，幾大口吃完之後，就開始研究起來，“這附近是沒有茶廠了，要找茶廠，隻能去臨近的小城市找一找，也不算太遠，可能半天的車程，比這邊稍遠一些。”
吳曉夢慢條斯理地吃著小籠包，沒想到山野市集裡，這小籠□□薄汁多，味道還很不錯，“可以。你先彆研究了，回去再研究吧，再吃一屜？這味道挺不錯。”
鄭東臨確實沒吃飽，自己叫了一屜，還給司機小劉也叫了一屜。
老板娘送小籠包上來的時候，笑著問道：“幾位老板是來買茶葉的？”
吳曉夢看向她，鄭東臨看了一眼老板，點了點頭，“是的，我們是過來這邊看看有沒有能合作的茶廠。”
老板娘看上去頂多二十五六歲，穿著乾淨利落，大方地笑道：“我們家就有個茶廠，我們賣的茶就是自家茶廠產的，你們嘗嘗看，要是行，我馬上就帶你們去茶廠看。”
吳曉夢和鄭東臨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端起茶杯品了起來。
吳曉夢不會品茶，她頂多能聞個香，鄭東臨跟著他爺爺一道喝茶，對茶還頗有心得。
剛才是口渴了，牛飲灌了一大杯下去，倒沒嘗出個滋味，這會兒細細一品，才發現茶香四溢，入口回甘，竟不比他喝過的名茶差。
吳曉夢也覺得香，看天色還早，對老板娘說道：“那我們就去看一下吧，耽誤你做生意嗎？”
老板娘高興極了，“耽誤不了，我跟我男人說一聲，我們馬上就走。”
為了帶他們去看廠，夫妻倆關了店麵，上了他們的車。
女人的老公坐在前麵指路，繞了幾圈，吳曉夢看窗外的風景有些眼熟，過了不久，又看到了那條熟悉的黃泥巴路。
“這不是我們剛才下來的路嗎？”
鄭東臨反應過來，“你們該不會是我們中午參觀的茶廠的人吧？”
女人聽他們這樣說，疑惑地問道：“你們去過了嗎？”
“是啊，我們剛才從這條路下來，你們廠是不是養了兩條狗，一黃一白，還有個駝背的老人。”
“那是我公公。”女人說道，“那你們是對我們茶園不滿意嗎？”
既然他們都看過了，這會兒再帶回去，也達不成合作。
鄭東臨尷尬地說道：“我們還沒看呢，你公公說你們不跟外人合作，都沒有談，我們就下山了。”
女人也尷尬地解釋，“這是之前我們茶廠被外地人騙過，損失了幾百斤茶葉，後來不是熟人，我公公都不想賣茶葉給他們。”
“原來是這樣。”
吳曉夢見女人這樣健談，也生出興趣來，“我們是蘇城本地人，現在是要找一家茶廠合作，我們要生產茶品類的飲料，現在需求還不大，每年可能需要幾百斤茶葉。我們先互相做個了解吧。”
到了山上，還是那兩隻狗先衝出來，剛開始吠，主人就從車上走了下來，狗尾巴立刻豎了起來。
一路上，他們已經互通名諱，女人叫陶素芬，她男人叫孔大路，之前拒絕他們的那個老人叫孔駝子，這當然是諱名。
孔駝子聽到狗叫，又從房子裡走了出來，沒想到還是吳曉夢他們，板著臉說道：“你們怎麼又來了？”
陶素芳連忙說道：“爹，他們是蘇城人，是本地人！爹，你忙活去吧，我來接待他們。”
茶園就在背後不遠，是高山茶葉，采茶期比尋常茶葉更晚一些，在陶素芳的帶領下，吳曉夢他們參觀了一圈作坊。確實隻是家庭作坊，幾乎沒有工業化設備。
鄭東臨眉頭連連皺起，難怪這個小茶廠的產品隻能流向低端市場，人工大量炒製確實無法保證質量。
吳曉夢對茶園更感興趣，跟著陶素芳去了茶園。
看得出來，這裡的茶園打理得很好，茶林溝壑中還有積雪，仔細一看，是冬天的時候將雪堆在了茶根腳，雪水融化的時候既灌溉了茶樹，又能將茶根部的害蟲淹死，來年茶葉品質會更好。
嫩茶葉還沒有長出來，現在看得到的都是老葉，修剪得很精細，幾乎看不到亂枝。
“我們每年采批茶葉，頭春茶是我們的次等茶葉，第二茬的茶葉品質是最好的，第茬茶葉又是次等，第四茬就是尾茶，我們不摘的。”
看完了茶園，他們又回到了茶廠，陶素芳分彆將自家的優等茶葉，次等茶葉拿出來泡給吳曉夢他們喝，“這是去年的茶了。新茶要等月份。”
吳曉夢分彆喝了，次等茶，就是他們在山下喝的那種，優等茶更香醇，喝下去之後，嘴裡都是乾脆利落的，沒有一點點澀感。
鄭東臨一喝完，眼睛都瞪圓了，這絲毫不比名品差啊！
吳曉夢也沒有想到這樣簡陋的純人工的作坊竟然能炒製出如此品質的茶，她問道：“你們這茶是怎麼賣呢？”
“優等茶八塊一斤，次等茶五塊一斤。”
鄭東臨瞪大了眼睛，他跑了這麼多地方，這裡的茶葉品質是最好的，但價格卻是最低的。
吳曉夢倒也不驚訝，畢竟茶這個東西，光有名氣不夠，還得有名聲，就比如武陵山大紅袍，上國宴的茶，價值千金，龍井，碧螺春，哪一個都是名聲與品質齊備，這才能賣出高價，像他們這種家庭作坊，沒有名氣的茶，即使好喝，賣高價也沒有市場，太冷門了。
鄭東臨看向吳曉夢，要看她怎麼拿主意。
“東臨，你去車上將我們公司的資料拿過來給素芬姐看一眼，營業執照這些。”知道對方曾經被騙過，吳曉夢想解決對方的後顧之憂，“我們可以先給定金，五成，六成，都可以，但是要保證茶葉的質量，如果確定達成合作，我們就需要簽合同。”
就如吳曉夢所想，陶素芬家的茶葉品質很好，但是名氣卻不大，他們地處鄉下，山裡人也喝茶，但喝不出茶葉的好壞，價格定高了，根本沒人買，他們買的都是一兩塊錢一斤的茶葉，作坊都快支持不下去了。
不然陶素芬也不會貿然將她們帶上山，也是想尋求出路。
吳曉夢看向身後的作坊，這作坊想要工廠量化肯定不行，他們現在的需求量少，等到後期，需求多了，這裡產量肯定跟不上，而且現在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對方是家庭作坊，沒有任何營業執照，她的飲品店需要的原材料必須要來源正規，符合食品生產安全標準。
等陶素芬過目了他們公司的資料，吳曉夢提了出來，“如果要跟我們合作，你們必須取得生產許可執照，成立正規的茶廠。”
陶素芬應該是家裡做主的那一個，全程都是她在跟吳曉夢談，她老公靜靜地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陶素芬也怕被騙，但是她看吳曉夢穿著談吐，都不像普通人，心裡不由得多了幾分信任，“可是我們老百姓不知道要怎麼成立你說的茶廠啊，還有什麼生產許可...”
吳曉夢想了想，說道：“我可以讓我的員工協助你辦這些手續，但是在這之前我們得先簽好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