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韞很快就發現吳曉夢對他的態度變了, 少了很多熱情，晚上睡覺前也不會再主動索吻。
他徹夜未歸的事情到底還是在吳曉夢心裡留下了陰影。
他這天下了個早班，特意去花店買了一束花, 回到家, 黃阿姨正準備要做飯, 被陸韞給頂替了下來，自從請阿姨之後, 陸韞很少下廚。
陸韞做了一桌子吳曉夢愛吃的飯菜。吳曉夢的課程表就貼在家裡的牆壁上, 今晚上她沒有晚自習。
朵朵在客廳追著毛毛跑來跑去, 陸邦良棋癮犯了, 陸韞暫時沒空陪他下棋，他就自己坐在棋盤前, 左手跟右手下。
這會兒，他對著一步棋苦思冥想，他的右手馬上就要打敗左手了。
突然，從旁邊伸出一隻小肉手，抓著一顆黑子落在棋盤上, 本來丟兵卸甲的黑棋瞬間突圍, 活了過來。
陸邦抬頭看去, 是睜著無辜大眼睛的朵朵。
陸韞從廚房忙完出來，朵朵正坐在曾祖父對麵, 小手還拿著棋子把玩, 陸邦良正對著棋盤皺臉。
陸韞還以為朵朵是在搗亂，走過去將她抱起來，“朵朵，不可能去跟曾祖父搗亂，知道嗎？跟毛毛玩去吧？”
“不要, 下棋！”朵朵撅起小嘴說道。
陸韞一怔，陸邦良站起身，敲了敲他的後腦勺，“快把朵朵放下來！”
朵朵天天和陸邦良待在家裡，陸邦良已經記得她了。
朵朵也掙紮著落了地，像模像樣地拿起黑子落下。陸韞本以為她是下得好玩，可注意到她落子的格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一顆棋，正好將白子的去路給封死。
他驀然收了聲，站在祖孫倆身邊看著。
陸邦良重新落子，朵朵幾乎沒經過太多思考，直接又落了一顆子，再次堵死白子。
陸韞瞪圓了眼。
這盤棋下了差不多十來分鐘，最後陸邦良對著死胡同實在沒轍了，丟子認輸。
朵朵似乎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也沒發現自己贏了，丟了子就去追毛毛了。
陸韞瞪著那盤棋，久久說不出話來，朵朵是什麼時候學會下棋的？不對，朵朵隻是個一歲零九個月的孩子啊！她到底是怎麼學會下棋的？陸韞在旁邊看，他是從小就跟著陸邦良學習下圍棋，到現在二十年了，自認都沒有朵朵這個水平，她下的每一步幾乎都是不假思索。
吳曉夢七點鐘才回到家，餐桌上已經擺滿了食物。
“媽媽回來啦！”朵朵蹦蹦跳跳地奔向她。
吳曉夢情不自禁地對著女兒露出笑容來，朵朵越大越水靈，皮膚白裡透紅，紮著兩個小丸子，可愛極了，她抱起女兒一頓親，“今天朵朵在家乖不乖？”
平時吳曉夢這樣問的時候，朵朵都會非常自豪地回答乖，今天卻焉了聲，偷偷地看了黃阿姨一眼，跳過了這個話題，“媽媽，你怎麼才回來？”
朵朵學說話學得非常快，平時她自己會跟毛毛講故事，就像她媽媽睡前跟她講故事一樣。
毛毛搖著尾巴圍著母女轉，陸韞從沙發走過來，“曉夢，我今天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事。”
吳曉夢看著他，笑容淡了些，“什麼事？”
陸韞指了指朵朵，“朵朵今天跟爺爺下了一盤棋。”
這個時候的吳曉夢還沒意識到什麼，隻是笑道：“是嗎，我們朵朵這麼厲害？”
陸韞一聽就知道她還沒明白，連忙補充道：“是完整的對局！朵朵把爺爺都打敗了。”
說著，他就將下午的事情形象地描述了一遍，又問：“你之前發現過沒有？”
吳曉夢倒是也看到過幾次，最開始的時候是陸邦良抱著朵朵，試圖教她，後麵就看到朵朵在跟曾祖父一起玩圍棋，她不懂圍棋，也不知道朵朵是下著玩還是什麼，陸邦良也不會說朵朵在圍棋上多麼有天賦，他隻知道這個可愛的朵朵可以陪自己下棋。
黃阿姨倒是整天在家裡，但她同樣不懂圍棋，她們都以為朵朵隻是在跟曾祖父玩耍。
隻有同樣懂圍棋的陸韞，才看得懂朵朵不是在玩。
夫妻倆看向朵朵，吳曉夢問朵朵：“朵朵，你什麼時候學會下棋的呀？”
朵朵玩著她脖子上的金項鏈，“好久啦，是曾爺爺教我的，他教了幾遍我就會啦！”
“那你平時在家的時候，都會跟曾爺爺下棋嗎？”
朵朵嗯了一聲，“曾爺爺有時候會叫我跟他下棋呀！”
吳曉夢看向陸韞，夫妻倆又驚又喜，誰都沒想到朵朵竟然在圍棋上這樣有天賦。在這樣巨大的驚喜衝刷下，夫妻倆之前的氛圍都好了不少。
坐上飯桌，陸韞不停地給吳曉夢夾菜，吳曉夢不怎麼跟他說過，側身坐著，給朵朵夾菜。
吃完飯，朵朵鬨著要牽著毛毛出去玩，毛毛上廁所都是在外麵，一天三次，晚上這次通常都是他們自己帶出去溜。
朵朵牽著毛毛，大概知道是小主人牽著它，平時一出來就要跑著撒歡的毛毛格外的乖巧，慢悠悠地走著。
陸韞則跟吳曉夢並排走著。
陸韞能感覺到吳曉夢的冷淡，他也很想解釋，可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寶貝。”陸韞嘗試開口，他拉住吳曉夢，吳曉夢很少做家務，手保養得非常嫩。
吳曉夢看向他。其實吳曉夢也知道，夫妻倆這樣下去不行，兩人如果不決定分開，以後還有這麼長的路要走，如果陸韞真的做了對不起她的事，吳曉夢沒有辦法原諒，但陸韞如果沒有，那這樣就是在白白消耗兩人的感情。
所以她希望陸韞能說出一些，能讓她信任的話來，能讓她相信，他真的沒有。
陸韞也從吳曉夢的眼神裡讀懂了她的想法，他試圖說出自己記得的一些事情。
“那天你走了之後，趙先生提議去他的家庭卡拉OK唱歌，趙夫人送了三瓶洋酒過來，給我們都敬了酒。我很清楚地記得我隻喝了一杯，當時我就準備要自罰三杯提前走。後麵我突然醉倒了，隱隱約約記得我被人抬上了床，之後就不記得了。”
陸韞的話說得很沒有底氣，因為他也知道，這話沒有辦法說服吳曉夢，果然，她彆開了頭。
“你酒量一向不錯，怎麼會喝一杯就醉。”吳曉夢語氣微冷。
她相信陸韞的人品，絕對不會主動去做什麼，可是一旦人喝醉了，會發生什麼誰也想不到。
陸韞這兩天也在追問老趙，到底是誰將自己抬進房間的，老趙根本就不知道，他一直在卡拉OK唱歌，隻記得陸韞醉倒在沙發上，進來了兩個人將他抬走了。
老趙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拍了拍他肩膀，“哎呀，你叫你老婆放一百個心，是在我家，又不是在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還擔心失身不成？”
“我也奇怪，我在想，會不會那酒有問題？”陸韞說道。
朵朵已經牽著毛毛跑了起來，潔白的紗裙像是柏油馬路上的一片雲彩。
這次溝通也沒有打散吳曉夢心裡的疙瘩，但是她沒有那麼多精力去探究這個問題，有一些其他的問題擺在她麵前，亟需解決。
食品廠的生產線已經訂購了，用地審批也馬上要下來了，但是建廠房倉庫和原材料的錢還沒有蹤影。之前吳曉夢就打定主意要去銀行貸款，現在也沒有改變想法，她得馬山去做這個事。
吳曉夢先讓肖華聯係銀行，幾家國有銀行問下來，能一次性給她們做二十萬抵押貸款的隻有建行。肖華跟對方經理約了時間，對方要看一下他們的財務年報和項目策劃，才會決定給不給他們貸款。
到了約定的這天，吳曉夢跟老師請了假，帶著肖華，揣著企業的一些資料趕了過去，就在銀行的營業廳見麵。
吳曉夢之前也辦過貸款，但是數額並不算太大，這一次是辦理二十萬貸款，現在貸款審批很困難，吳曉夢甚至想過如果一家貸不了這麼多，就在幾家貸。
進了營業廳，肖華四處看著，帶著吳曉夢上了二樓。
“對方說二樓有間接待室，讓我們直接上二樓。”
她們到得早一些，等了一會兒，對方才過來。看到對方的那瞬，彼此都愣了一下。
吳曉夢真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碰上他，站起身來，朝對方伸出手，“你好，唐經理。”
唐茂傑也沒有想到要辦貸款的竟然會是吳曉夢，他眉心微微擰起，直接忽視了吳曉夢伸出的手，“是你要貸款？”
驚訝歸驚訝，生意還是要談。
“是，我是東南食品的老板，是我的公司要貸款”
唐茂傑冷著臉坐了下來，接過肖華遞過去的資料，沒翻幾下，就直接說道：“貸不了。”
肖華有些懵，明明在電話裡，對方得知他們是賣乾脆麵的食品公司之後就非常爽快地約了麵談，怎麼這才剛來，屁股都還沒坐熱，就直接告訴他們貸不了？
吳曉夢隻知道唐茂傑是銀行高管，不知道他在這個銀行到底是什麼職務，能不能越過他找彆人辦貸款。
肖華連忙說道：“唐總，麻煩您仔細看一下我們的策劃案吧，我們有食品廠，占地麵積三千多畝，有生產設備和廠房，這些算下來，五十萬都不止，我們隻需要貸二十萬。”
唐茂傑顯然不想再跟吳曉夢同處一個屋簷下，站起來就要走，“我說了不行。”
肖華有些沒轍地看向吳曉夢，吳曉夢朝她微微搖頭。
兩人打道回府。路上，肖華很是不忿，“什麼人啊，貸不了就電話裡直接說啊，害我們白跑一趟，連個原因都不說。”
她心虛地看向吳曉夢，生怕吳曉夢是認為她事先沒有跟對方溝通好。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跟這個唐茂傑有些過節。”吳曉夢說道。
肖華疑惑地看向她，她剛才看出來了，吳總跟這個唐茂傑是舊識，也看出唐茂傑的態度不太友善，但是她真沒想到是兩人之間有過節。
“吳總，那我現在聯係彆的銀行？有兩家銀行應該是可以做貸款的，就是額度沒有這麼高，可能要多找兩家。”
吳曉夢一邊開車，一邊嗯了一聲，她在想，是不是要降低融資要求，如果降低要求，除了徐氏，還有兩家願意投資，但是他們隻願意出一萬塊一股，還沒有徐氏出得多。
他們看的是東南食品現在的市值，但是吳曉夢有信心將東南食品做得更好，一萬塊就將股權給賣了，她很不甘心。
回到公司，肖華馬不停蹄地聯係其他的銀行。
銀行那邊還沒有眉目，用地審批已經下來了，可以開始動工了。
廠房那邊的事是陸韞在幫忙做，設計圖紙也出來了，給吳曉夢過了目，做了一些細微的調整。
現在她的錢還沒有到位，從個人賬戶上支取了三萬，給陸韞做預付款。
陸韞沒要，“老夫老妻的，還要什麼預付款，我全給你墊。”
陸韞是好意，吳曉夢卻不想領情，“該怎麼樣就怎麼樣，該給預付款的，我一分錢都不會少你，該算的利潤，你也算上，我也不要你白打工。”
陸韞本來是開玩笑，吳曉夢卻這樣認真，要給預付款，要給他算利潤，這是當真要跟他生分了。
陸韞收起了笑容。
工地挑了個良辰吉日動工，動工那天，弄了一個動工儀式，吳曉夢抽出時間，親自過去用鏟子鏟起第一鏟土，算是正式開工了。
工期隻有三個月，非常的緊迫，一動工，天天都在加班加點，地基很快就做好了。工程修得快是好事，但問題是吳曉夢的貸款都還沒有辦下來。
吳曉夢嘴上不說，心裡著急，實在頂不住的話，她隻好再次啟動融資方案。
陸韞知道她現在非常缺資金，從公司賬戶上預支了十萬，放在家裡的保險櫃裡，還特意跟吳曉夢說了一聲，過了兩天，那錢還躺在保險櫃裡，吳曉夢沒動。
陸韞又惱火又無奈。
吳曉夢親自跑了幾天，總算在工行貸了一筆七萬塊錢，能解燃眉之急，但還差得遠。
這天回家，她突然接到了一通來自嶽寧的電話。
“我聽唐茂傑說，你找他貸款了？”她一上來就直奔主題。
吳曉夢沒想到唐茂傑會告訴她，但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是啊，前些天找過他，去之前不知道是他，見麵才知道。”
“唐茂傑故意不給你辦貸款。”嶽寧說道，“你在彆的地方貸到了嗎？”
“在工行貸了一筆。”
吳曉夢沒說多少錢，但嶽寧已經猜到不夠了，“我給你介紹一個人，是建行的總經理，唐茂傑的上司，你直接去找他談。”
吳曉夢一怔，沒想到嶽寧竟然會主動來幫她，可她不能這樣自私，嶽寧本來就在遭受唐的家暴，如果這次她接受嶽寧的幫助，被唐茂傑知道，他肯定會變本加厲。
“不，寧姐，你不要操心我的事情，你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嶽寧的聲音非常平靜，“你公司的資曆本來就符合他們銀行的規定，隻是唐茂傑故意卡你，我把老丁的電話給你，你自己給他打電話，不要說是我介紹的就行了，唐茂傑不會知道的。”
說著，嶽寧念了一串號碼，“你記好了，老丁這個人不錯，挺正派的。”
說完，嶽寧掛了電話。
吳曉夢猶豫了很久，訂購生產設備，她個人都拿了十萬出來，賬戶上沒剩下多少錢，而她和陸韞的家庭賬戶上麵還有十來萬，那個錢她絕不會動用。
她考慮良久，最後還是撥通了丁經理的電話。
她自報家門，並說明來意。成功跟丁經理約了個時間見麵。
次日，她顧不上學校的課，先帶著肖華又去了一趟建行。
路上肖華還在疑惑，“我們還要去一趟建行嗎？之前對方不是因回絕我們了嗎？”
吳曉夢說道：“這次約見的是唐的領導，姓丁。”
“那是他們行長！”肖華顯然知道這個人，“我之前就想約丁總，但沒有他的聯係方式，他們那邊的職員也不透露。”
兩人到了建行，一進門就碰上了唐茂傑。
看到她們又來了，唐茂傑不友善地問道：“你們還敢來？”
肖華沒說話，吳曉夢微笑道：“唐經理，這銀行不是你的家族企業吧，我們不能因為唐經理不歡迎我們，就不來了吧？”
唐茂傑冷哼了一聲。
吳曉夢帶著肖華上二樓去了。
這回她們沒有去接待室，而是直接找去了行長辦公室。
和老丁的麵談挺順利，他沒有直接說可不可以，而是讓她們回去等消息。
從行長辦公室出來，肖華心裡挺沒底，悄悄地問吳曉夢，“吳總，你說唐經理會不會從中作梗。”
這個吳曉夢也回答不上來，畢竟這是他們內部的事情，她說道：“我們儘了努力就行了，沒關係，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麵前不是隻有貸款這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