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一晃就到了。
過了大年三十,初一就要開始拜年了。
不管對陸洋有多少想法,大年初一,怎麼樣都要給鄧萍拜個年。
一早,吳曉夢就穿戴整齊,和陸韞一起帶著朵朵出門去給鄧萍拜年。
昨天鄧萍還打電話過來,讓他們過去吃年夜飯,夫妻倆沒同意。
到了玫瑰園,陸洋還沒起床,吳曉夢將給鄧萍買的禮物放在桌子上,她還給兩個孩子買了衣服,買了衣服,就不必再給紅包,衣服是穿在小孩身上,吳曉夢也沒覺得什麼,紅包給了,就進了陸洋的兜裡,吳曉夢才不會給她送錢花。
鄧萍留他們吃飯,兩人坐了坐,就起身走了。
安盛平還送他們到樓下,要讓他們看一眼新車。
黑色的雪佛蘭,就停在樓底下,上麵蓋了布,積著薄雪,安盛平扯下來,嶄新的汽車出現在兩人麵前。
安盛平神情得意,讓陸韞看一看,“大哥,你對汽車比我懂,你看這車怎麼樣?”
陸韞本來就沒心思看什麼車,略看了一眼說道:“你自己喜歡就行了,車好不好有什麼所謂。”
吳曉夢對這夫妻倆心裡還有股火,本來他們來拜年隻是例行公事,沒想到安盛平偏要將臉湊過來讓她打。
她都不懂安盛平到底是什麼心態,大概是自卑心在作祟吧,畢竟他當初一窮一白地娶了懷著彆人孩子的陸洋,這股窩囊氣一直在心裡盤旋,如今買車了,想要揚眉吐氣一番,問題是這錢又不是他自己掙來的,若不是陸湘將房子要回來,陸洋撿了個便宜,能買得上車嗎?
吳曉夢笑道:“這車真是好看,花了多少錢?”
安盛平笑道:“九萬多。”
吳曉夢笑道:“這麼多錢呀。如今你們在玫瑰園也住習慣了吧?不如就將玫瑰園的房子買下來,總是這麼租房子也不是辦法。”
安盛平臉色倏地就僵硬了,他哪裡有錢買房子,隻好笑道:“我們單位分了房子呀,但陸洋就是不喜歡住那邊。”
正在此時,一輛灰色的本田皇冠緩緩地停靠,駕駛位的玻璃落下,裡麵露出一張臉來。
吳曉夢聽到動靜回頭看去,臉上劃過一絲驚訝。這人她有兩年沒看到了,上一次還是從玉琴那裡聽到他的消息。
“曉夢,過年好。”他主動跟吳曉夢打招呼。
本田皇冠起碼也得三十多萬,林峰這是發財了。
吳曉夢不為所動,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而林峰停下來,也不是為了跟吳曉夢打招呼,他的目的是吳曉夢身邊的陸韞。當年他為了生活,迫不得已在吳曉夢現任的食品廠做事,那段時間門是他最憋屈的時候,如今他事業有成,春風得意,恰好碰見這一人,剛好趁此機會一雪前恥,好拔了他心裡的這根刺。
他開門下車,主動給陸韞發煙,他抽的煙都是紅色的軟中華,這煙得一十多一包呢。
陸韞擺手拒絕,“多謝,我不抽煙。”
林峰不認識安盛平,但也給安盛平讓了一支煙。
安盛平見他穿著不凡,抽著軟中華,開著皇冠,以為是什麼大人物,是他最喜歡結交的人脈類型,連忙雙手接過來,笑道:“嫂子,這位先生是誰?你給介紹介紹?”
吳曉夢看了他一眼,心想真是怪巧了,竟然讓這兩人撞上,偏生安盛平還不認識對方。
林峰對陸韞而言,就是個尋常的陌生人,見到他心裡也不會有什麼膈應,以前他知道吳曉夢結過婚的時候心裡都不介意,後麵知道吳曉夢根本沒跟他有夫妻之實,更不會介意這個人了。
但是在外麵太冷,他怕吳曉夢凍著,就想帶她先走,他垂頭溫柔詢問:“曉夢,我們走吧?”
若是平時,吳曉夢可能就走了,可她心裡還記著陸洋害她早產的仇,此時不報更待何時,她一把握住陸韞,示意他不要說話,同時對安盛平笑道:“這位啊,說起來大家都是熟人,他是我的前夫。”
吳曉夢也不否認這個事實,即使她和林峰沒領結婚證,但是有過這麼一回事情,否認沒意思。
安盛平眼裡頓時就染上了驚訝,他知道吳曉夢是一婚,但從沒見過她的前夫,沒想到她前夫也是這麼一個事業有成,模樣周正的男人。那為什麼要離婚?
林峰也沒想到吳曉夢竟然會這樣介紹他,頓時心裡一喜,以為吳曉夢現在是看他發達了,這樣介紹,就是對他的肯定。
他正要抖一抖威風,吳曉夢就接著說道:“但是也巧,他也是陸洋的前男友,他叫林峰。”
吳曉夢說到這裡就不再說下去,安盛平頓時聯想到了什麼,臉色陡然一變。
林峰還不知道安盛平的身份,吳曉夢好心為他介紹,“這位是陸洋的老公,說起來,你們也是很有緣分的,不如就此認識認識也好。”
安盛平的臉色已經完全陰沉下來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陸洋的前男友是誰,可可又是誰的孩子,這些年陸洋瞞得死死的,她絕不能讓彆人知道她曾經被一個一婚鳳凰男哄騙過,她視之為她人生的汙點。
沒想到這塊遮羞布今天被吳曉夢明明白白地扯了下來。
不過吳曉夢沒有提及孩子的事,大人的恩怨,她不會波及小孩。但安盛平壓根就不知道林峰對可可的事情不知情,他以為林峰是知道的,於是他張口就問吳曉夢,“可可就是他的孩子?”
吳曉夢也不清楚當年林峰知不知道可可的事情,這些陸洋和鄧萍也不會告訴她,於是她隻是回答:“我不知道。”
林峰卻愕然呆滯片刻,當年的記憶陡然湧上腦海,當年陸洋懷孕,他本來以為能憑借此敲開官途,沒想到陸洋是個狠角色,直接將孩子打掉了。可如果當初陸洋將孩子打掉了,這個男人說的可可是他的孩子又是怎麼回事呢?
他張嘴就問:“什麼可可?”
安盛平見他一臉無知的模樣,看樣子根本就不知道孩子的事情,或許陸洋還有彆的前男友,他於是不願意再提這個讓他臉麵無光的事情,閉口不談了。
吳曉夢也拉著陸韞走了。
留下安盛平和林峰四目相覷,兩人也裝出客氣的樣子,各自告辭。
安盛平回到家中,越想心裡越不舒服,如果陸洋隻有一個前男友,他覺得自己還能接受,現在他竟然發現陸洋不止一個前男友,他突然想起之前陸洋去醫院做產檢的時候,醫生提過她的子宮壁很薄,像是做過流產手術的話。
安盛平陰沉著一張臉就朝房間門走去。
陸洋已經醒了,賴在床上沒起來,見安盛平進來,剛好她口渴不想起床喝水,就指使他道:“安盛平,去給我接杯溫水來。”
安盛平沒動,站著看她。
陸洋被他看得發毛,“你神經病啊,看什麼?”
安盛平心裡陡然湧起怒氣,他不知道陸洋到底是個幾手貨,他懷疑陸洋是個孟浪的女人,這才會有這麼多的前男友,他張口就問:“陸洋,林峰是不是可可的親生父親?”
陸韞不妨他口裡會突然冒出林峰這兩個在她的世界消失的名字,頓時愣住了,她一直瞞著安盛平這個事情,安盛平從來不知道誰是可可的親生父親,可他去送吳曉夢他們下樓,上來就質問她,顯而易見,是吳曉夢給他透露了。
陸洋這樣先入為主地想,以為安盛平已經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她霍地從床上做起來,盯著安盛平,“是吳曉夢告訴你的,是不是?”
她這個反應,已經證明了事實。
安盛平冷笑道:“不是吳曉夢說的,我們在樓下碰到了你的前相好,開著豐田皇冠,抽著軟中華,排場極了,當年你怎麼不跟人家好呢,不然你現在也能坐上三十幾萬的皇冠了。”
“你碰到林峰了?”陸洋頓時愕然,“你如何認識他?”
“當然是吳曉夢介紹的。”安盛平也不是傻子,到這時候,也明白過來吳曉夢是故意介紹的。
“這個賤人!”陸洋罵起來,“林峰還是她前夫呢,她也不嫌惡心!”
“我看大哥接受得挺好。”安盛平冷哼一聲,“他可一點都不介意呢。”
安盛平弄清楚了真相,心裡倒也沒什麼好生氣的,畢竟他認識陸洋的時候,陸洋就已經懷上了可可,也沒欺騙他。
不過知道可可的親爹這樣有錢之後,安盛平的心思就活絡起來了。
他看向陸洋,陸洋表現得十分反感林峰,他不能指望這個蠢女人去要錢,隻能自己出馬了。
吳曉夢坐在回家的車上,心裡沒有多少高興,她怕今天的衝動會牽連到可可。
陸韞安慰她,“可可本來就是林峰的孩子,這是事實有什麼好遮掩的,你看安盛平對她像親生嗎?就連陸洋都不將可可當親生的待,沒什麼區彆。”
這也是事實,安盛平雖然對可可不怎麼親熱,好在不會像陸洋那樣對孩子動手,吳曉夢彆開頭,人間門疾苦,她管不了那麼許多,何況還是陸洋的孩子,她更加沒法插手。
初一,吳能富一家人回來了。
延安路那邊大半年沒住人了,潮得不行,他們一家人乾脆住到玫瑰園去,張玉蘭他們已經回家過年了,剛好他們住幾天。
吳曉夢知道他們今天要回來,提前聯係過,讓他們一家人過來吃晚飯。
陸韞今天非常忙,他要去給一些生意上的合作夥伴拜年,臨走的時候還將朵朵給帶上了。
吳曉夢本來不願意他這麼冷天帶著孩子跑,陸韞笑道:“人家家裡都有孩子,我去就得給紅包,帶上朵朵,好歹讓朵朵收點回來呀!”
陸韞這話是說笑,他不缺這三瓜兩棗的,主要是朵朵喜歡收紅包,從昨天就一直纏著他要一起去,拜年這事本來就是禮尚往來,陸韞就將朵朵帶上了。
下午,吳能富一家人到了,給吳曉夢帶了不少粵省的特產,什麼叉燒肉,甜腸,全是年貨。
幾個孩子也長大不少,一如既往的禮貌,吳曉夢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給了幾個孩子。
張麗也準備了紅包,朵朵不在家就先給了兩個小的。
兩姐弟雖然不同性彆,但長相卻非常相似,弟弟陸星庭長得秀氣,帶著可愛的藍色絨線帽,他長得比婷婷壯實,兩姐弟都能坐起來了,正在玩著撥浪鼓。
張麗一看這姐弟倆,心都快化了,抱在手上就舍不得放下。
吳曉夢見她這樣喜歡,笑著打趣,“趕緊再生一個吧,錢是掙不完的。”
張麗聞言,表情微微僵硬,能富之所以考慮和她一起待在廣州,也是想要生個孩子,但兩年努力了大半年,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回來之前她抽時間門去醫院查了查,醫生說她上次做流產手術傷了身體,要慢慢地調理。
她沒敢讓吳能富知道這事,畢竟當初是她要將孩子打掉,她如今後悔不迭,若是當初生下了那個孩子,如今也兩歲了。
這麼幾年,她都沒能再次懷孕,大概是上天要懲罰她,懲罰她放棄了那個孩子。
張麗將頭轉到一邊,吳能富也抱起了陸星庭,拿他給買的金鈴鐺逗他。
鈴鐺叮鈴作響,逗得陸星庭伸手去抓,他的手掌非常有力,一百多克的大金鈴鐺抓得牢牢的,學著吳能富的模樣搖晃,一麵嗬嗬大笑,可愛之極,看得吳能富忍不住親他的小臉蛋。
不想陸星庭被他的胡茬紮痛了臉,伸手就給了親舅舅一個大巴掌,響亮地拍在了吳能富臉上。
陸星庭又樂得嗬嗬笑,似乎喜歡上了這個遊戲,伸手又要打。
吳能富喜歡孩子,被打幾下也沒關係,不僅不避開,還湊過臉讓孩子打。
吳曉夢見狀,將兒子接過來,“可不能慣他打人的壞習慣。”
她拍了拍兒子的小肉手,“不可以打人,知道嗎?你打人,媽媽就打你。”
吳曉夢下手很輕,但陸星庭也知道自己是被媽媽打了,小嘴唇嘟了起來,眼裡一點淚光都沒有,裝哭一點都不專業,但是小臉皺成一團,把舅舅給心疼壞了,連忙從吳曉夢懷裡搶過去抱。
不一會兒,又聽見陸星庭嗬嗬笑起來。
吳曉夢生了一胎之後,陸韞就去做了結紮手術,這是強製性的,夫妻雙方要有一人結紮或上環,陸韞說上環對女性身體傷害大,他去做了結紮手術,兩人如今兒女雙全,確實也可以結紮了。
不料結紮之後,陸韞反而更享受了,兩人頻率都高了不少。
吳曉夢曾經很好奇地問他,“戴不戴有什麼影響嗎?”
陸韞笑著給了她一個回答:“戴了就跟穿襪子洗腳一樣!”
這實在是生動地形容了男人的感受,吳曉夢笑倒。
到下午六點,拜年的人也回來了。
朵朵一進門,就認出了舅舅舅媽,甜甜地喊過之後,得了舅舅舅媽一人一個大紅包,舅舅還給買了一個金手鏈。
在吳能富拿出金手鏈的時候,吳曉夢敏銳地察覺張麗的表情有一瞬間門的不自然。她將朵朵叫過來,看了看手鏈,手鏈是做成四葉草造型的花瓣與細金鏈子組合起來的,大概幾十克,比起吳能富送給兩個小朋友的金鈴鐺輕不少,難不成是張麗嫌吳能富送得太貴重了?
她看到月月手上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金手鏈。
不過收舅舅的禮物沒有退回的道理,吳曉夢盤算著明天去給張麗的三個小孩買點禮物,再是親舅舅,也要禮尚往來。
朵朵可喜歡這條手鏈了,戴在手上不停地看,還親了舅舅一口,喜得吳能富笑得見牙不見眼,將朵朵抱在懷裡,外甥天生就親舅舅,朵朵對這個時常送自己禮物的舅舅也喜歡得不得了,湊到他耳朵邊講悄悄話。
“你還去上海學習圍棋呀!太厲害了!明年要參加比賽?那你可得給舅舅拿一個第一名回來!”
兩人說個不停,全然忘了彆人。
吳曉夢從房間門走出來,看到朵朵趴在吳能富耳朵邊說悄悄話,將吳能富逗得哈哈大笑。
而汪月月就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笑著看著。
吳曉夢突然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