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清早, 家裡就迎來了拜年的客人,徐之書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來給陸韞一家人拜年。
去年七月底,趙潔生了個女兒, 但沒辦滿月酒, 吳曉夢也隻是讓陸韞送了禮物祝賀。
他是一個人來的, 除了拜年的禮品, 還給幾個孩子發了壓歲錢。
徐之書結婚之後,發了福, 一大個啤酒肚,跟他的諱名很相符了。
“怎麼趙潔沒跟你一起來?你家那姑娘我都還沒見過呢。”
徐之書樂嗬嗬的, “有時間門你們一家人去我那做客,趙潔如今也沒上班, 在家裡帶孩子。孩子太小了, 怕帶她出門會感冒。”
徐之書今天過來還有個事,之前他離開陸韞公司自己出去單乾, 沒有資金做不起來, 收入還沒當初跟陸韞一起乾的時候多, 如今他有女兒了, 好歹要給女兒多掙點嫁妝錢,陸韞如今要成立房地產公司, 手底下沒幾個信任的人能用, 就打電話問他要不要過來一起乾。
徐之書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入股,畢竟現在正是房地產蓬勃發展的好時期。他最開始還擔心陸韞會因為他之前的離開而心存芥蒂,實在是他多想了。
兩人是好幾年的兄弟,出來之後,徐之書先是幫陸韞管理深圳那邊的電子廠, 後麵又和他一起搞建築公司,陸韞怎麼會因為一件小事就不念舊情。
徐之書坐了一個多小時就告辭回家了,兩人談定合作的事情,說是合作,其實更像是徐之書給陸韞打工,隻不過是就職高管,就職總經理,陸韞吃了上次跟老趙合作的虧,這次雖然是跟彆人一起投資做房地產,但是對方隻投錢,不參加經營,利潤還是按投資分賬。
看起來像是陸韞吃虧了,實則對他是有利的。一來他有了組織構架的經驗,二來他來構架公司結構就不會出現和老趙合作時,那種雙方各自為營的情況,對公司的長久經營也是有利無害的。
他們在客廳談,吳曉夢在房間門陪孩子。
她將春節孩子收到的禮物都歸類放好,光是朵朵的金首飾都有十幾件了。她看到這些金首飾,想起吳能富送的那些禮品,她問朵朵:“朵朵,跟媽媽去逛商場好嗎?”
朵朵一蹦而起,“好啊好啊!”
但母女倆一直等到徐之書告辭之後才出發,陸韞得知她們要去逛商場,也跟著要一起去。
衣服年前都買過了,吳曉夢這次主要是想給張麗的幾個孩子買點禮物,他們送得那樣貴重,回禮輕了不好,但月月的禮物好買,明明和星星的禮物不好買。兩個男孩子都大了,送黃金飾品不合適。
吳曉夢乾脆買了兩枚翡翠觀音,男戴觀音女戴佛,兩枚辣陽綠的翡翠,作為回禮也夠了。
陸韞在卡地亞專櫃停了下來,他看中了一隻男士表,售價三萬多塊。他有些猶豫,手上本來現金流就不多了。
吳曉夢看出他喜歡那隻表,支持他買,“我送你,你現在又開了公司,沒隻表撐門麵不行。”
幸好吳曉夢起意出門就帶了卡,卡地亞也能刷卡,輕輕一刷,就付了款。
這還是吳曉夢第一次送陸韞這樣貴重的禮物。
陸韞確實喜歡這隻手表,又因為是吳曉夢送的,在櫃員幫他調試好表帶長度之後,就戴在了手腕上。
朵朵十分捧場地說道:“爸爸戴這隻表也太帥了吧!真好看!”
陸韞又想幫吳曉夢挑一隻女士表,吳曉夢連忙拉住他,“行了,什麼家庭啊,一下買兩隻卡地亞,後麵再說吧,我現在還有戴的呢。”
卡地亞手表不便宜,稍微便宜的款式陸韞也看不上,他看中了一款黃金女士表,售價要四萬多,他們現在手上的錢都還不夠,他隻好將這款記在心裡,過後再買。
春節過後,吳曉夢也開始忙起來了。食品廠的生產線這幾天就要到了,廠房已經竣工,他們要開始招人。
如今但凡是有點本事有點學識的人都不願意在工廠流水線上做工人,大多數都下海經商去了。
他們擴建的生產線是日產兩萬瓶飲料的生產線,光是工人就要招五十個,現在不同前幾年,招工還得提前招,晚了好工人都被招走了。
肖華現在是食品廠的一把手,這些事情都由她來統籌安排。
食品廠距離吳家村很近,招工的公告一貼出來,很快就在吳家村附近的十裡八村傳開了,招聘的條件是三十五歲以下,十八歲以上,月工資能達到一百五一個月,廠裡還包吃包住,這個條件在周圍的廠裡都算好的,報名的人很多,招工的這天,都排成了長龍。
吳家村的人都知道這是吳曉夢夫妻的廠子,眼看著來應聘的人中初中學曆比比皆是,再加上年齡限製,不符合條件的人就想走後門。
張玉蘭不想去觸女兒這個黴頭,當年多少人想進食品廠,吳曉夢都沒有點頭過,現在都放開招聘了,更不可能答應,所以乾脆都回絕了。
這其中就有張玉蘭的姐妹,還有吳家一下本族,這工作可就是在家門口啊,就是去廣州深圳這些地方打工的人,也都沒有這麼好的待遇。
張玉蘭咬死了不鬆口,她現在算是明白了,這些親戚都隻是富貴時候的錦上添花,不肯雪中送炭,為了這些人得知自己親女兒實在是很劃不來。
為了躲避親戚,還沒過完大年,張玉蘭兩口子就帶著孩子躲進了城裡,他們在玫瑰園的住址沒人知道,總算是清淨了。
吳曉雲初八就去了北京,她如今是研一的學生,學校課題任務很重,坐的飛機,從上海飛北京。
她如今有學校的補貼,還有房租收入,加上二姐和三哥時不時地打錢,吳曉雲念這個大學沒吃過一點苦,彆的同學都需要做兼職掙錢來完成學業,吳曉雲可以一心一意地學習,所以成績一直名列前茅,考研也順順利利。
剛回學校,同個導師的師姐師兄組織聚餐,吳曉雲欣然前往。
聚餐的地方就在聚德福,費用導師從課題經費中出,他們帶著嘴去就行了。
學校的學術氛圍很濃,一行五六個人都是同一個導師手底下的,關係比較親近,吳曉雲平時都不喝酒,今天都小飲了兩杯啤酒。
中途一個師姐喝多了,吳曉雲和另外一個同學扶師姐去上廁所,等從廁所一出來,迎麵遇見了曹立達。
他跟另外兩個男人從包房裡出來,顯然是剛吃完飯,看到吳曉雲,他也格外意外,吳曉雲回來之後,他們還沒有見過麵,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
“曉雲!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吳曉雲也驚喜萬分,才七八天沒見麵,仿佛隔了幾個秋,她上下打量了男朋友一眼,才笑道:“昨天,這是你朋友嗎?”
曹立達笑著跟他朋友介紹吳曉雲,“這是我女朋友。”
吳曉雲身邊的兩個師姐都知道她有男朋友,但是從來沒有見過,沒想到今天在這碰見了,都慫恿著要吳曉雲帶男朋友進包房去介紹給其他師兄師姐認識。
“你是小師妹,有男朋友了,我們這些師兄師姐,給你把把關。”
吳曉雲很不好意思,可盛情難卻,而且她和曹立達在一起這麼久,確實也很少將他介紹給自己周圍的人,這樣好像她沒有將感情當真一樣,於是就邀請曹立達一起過去喝一杯。
曹立達驚喜不已,跟身邊兩個朋友告了個罪,就跟著幾人走進了包房。
突然出現的陌生麵孔讓裡麵的人都有些驚訝,吳曉雲紅著臉將曹立達介紹給其他人,“這是我男朋友,曹立達。剛好他也在這吃飯,就進來跟大家打個招呼。”
“這就是小師妹那個神秘的男朋友啊!真是幸會,快請坐!”
“服務員,請再拿一副碗筷來。”
曹立達坐在吳曉雲身邊,倒滿了一杯酒,“初次見麵,我先敬大家一杯。”
他說完,仰脖子先飲為儘。
吳曉雲依次給他介紹,“這位是劉童師姐,這位是方世筠師兄,這位是...”
曹立達臉上掛著笑,依次去跟他們握手。
到了方世筠身邊,他伸手握住曹立達的手,笑道:“久仰大名,今日一見...”他上下看了曹立達一眼,曹立達穿著名貴的西裝,金利來的皮鞋,光鮮亮麗,看起來是個成功人士。
“果然名不虛傳。”方世筠笑道。
曹立達莫名覺得這個年輕人看自己的眼光不太友好,他笑道:“曉雲多虧你們這些師兄師姐照料,今天有這麼好的機會,我來請客,算是對各位的微薄謝意。”
方世筠臉上掛著笑,“這倒不必,我們有經費。”
“不要客氣。”曹立達笑了笑,鬆了手,坐回了吳曉雲身邊。
吳曉雲沒察覺到這兩個男人之間門暗湧的機鋒,招呼大家喝酒。
小彆聚會,大家的話題自然離不開學校的課題,吳曉雲跟幾個師兄師姐做了一個研究課題,不過吳曉雲能力有限,工作多部分都是師兄們在做,她就是在打雜,學點東西,好在這些師兄師姐們也不嫌棄,願意帶她。
他們的課題是西方經濟學,西方經濟學發展曆史久遠,在這過程中誕生了無數名人巨匠,其中亞當斯密的國富論是經濟學的開篇始祖。曹立達聽不懂,隻好喝酒吃菜。
觥籌交錯期間門,方世筠突然舉杯朝曹立達問道:“不知曹先生如今高就?”
曹立達笑道:“我自己創業搞了個小公司。”
方世筠立刻做出一副崇拜的模樣,“如今下海正是好時候,難怪曹先生年紀輕輕就功成名就,不知是哪個大學培養出你這麼優秀的人才?”
曹立達是初中學曆,彆說讀大學了,就是高中都沒有讀過。他沒料到方世筠竟然會問這個問題,學曆是他的隱痛,即使如今有些小錢,一提到學曆,他就感覺自己好像是窮得沒衣服穿,那種窘迫感。
吳曉雲一開始沒有察覺到方世筠的敵意,這會兒也感覺出來了,初次見麵,都還不熟悉,彆的師兄師姐都不過問曹立達,方世筠揪著不放。
見曹立達回答不上來,吳曉雲立馬說道:“方師兄是不是喝多了,話太多了,快吃兩口吃壓一壓吧。”
方世筠看向吳曉雲。
吳曉雲跟吳曉夢有幾分相似,她沒有吳曉夢長得那樣出彩,但也算是小家碧玉,模樣溫婉,加上性格大方,在學校也不乏追求者,但是吳曉雲都一一拒絕了。
方世筠看向她身邊的曹立達,貌不出眾,中等個頭,吳曉雲作為全國最高學府的女研究生,和滿身銅臭的曹立達坐在一起,是那麼不般配。
方世筠知道自己再說下去,吳曉雲就該生氣了,於是轉而又說起了學術上的事情,一群人聊得火熱,曹立達默不作聲,就顯得被冷落了。
吳曉雲心裡不是滋味,可這時要提出走,就顯得太過小氣,她坐如針氈地等了三十分鐘,等他們差不多停下來了,才笑道:“立達公司還有事情,我先送他出去。”
曹立達也坐不住了,他坐在這群高知中間門,感覺自己像是個剛啟蒙的小孩,什麼都聽不懂,他早就想借故告辭,順著吳曉雲的話,他笑道:“我還有事情,就不多影響你們了,你們吃好喝好。”
吳曉雲拉著曹立達出來,曹立達掏出錢包,在前台將他們那桌帳給結了。
吳曉雲擔心地跟在他身邊,怕他因此心裡不舒服。
曹立達半點情緒都沒表現出來,反而讓吳曉雲早點回去,“彆送了,你回去吧,跟他們好好地聚一聚,這些人以後就是你的人脈資源,交好總沒錯的。”
吳曉雲隻好收起擔心,問他:“你公司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
曹立達笑道:“沒什麼事了,過兩天我再來看你,我先走了。”
吳曉雲現在還住校,偶爾去他那一次,曹立達忙於工作,兩人見麵的時間門並不多。
“行,那我先回去了。”
曹立達站在原地,看著吳曉雲進去。
算起來,他和吳曉雲在一起也三年了,去年跟著她回了一趟老家,可效果並不理想,他的學曆問題,是攔在兩人中間門的攔路虎,即使他有再多的錢,在彆人眼裡,和吳曉雲都是不相匹配的。
而曹立達自己也發覺了,他和吳曉雲在一起的時候,幾乎找不到什麼共同的話題聊,幾乎都是他在說,吳曉雲在聽,他說他公司裡的事情,說來說去,也就是那些,說多了,他也說煩了。
吳曉雲偶爾也會說自己在學校的事情,但是曹立達多半都聽不懂,他也隻好裝出聽得很認真的樣子,心裡卻忍不住走神。
曹立達歎了口氣,轉身出了飯點。
吳曉雲回到飯局,卻提不起興趣來了。
回到宿舍,晚上和舍友趙莉莉聊天,趙莉莉和她是一個導師,今天也在場,兩人說起了各自的感情來。
趙莉莉的男朋友是她的高中同學,考去了上海,現在在上海讀研究生,兩人已經異地了五年。吳曉雲好奇地問她:“異地這麼多年,你們還有共同話題嗎?”
趙莉莉爽朗地笑道:“有啊,我們學的專業雖然不一樣,但是可以跟對方分享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趣事,有時候我會跟他說說學業上碰到的難題,他很聰明,會幫我查資料,有時候我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都是他幫我解決的呢!”
趙莉莉笑著跟她說:“雖然我們已經在一起六年了,但可能是分隔兩地吧,一見麵還是會有說不完的話。”
吳曉雲的目光看向她脖子上的圍巾,這是她男朋友親手給她織的,一個男人是多愛這個女人,才會親手給她織圍巾。
吳曉雲沉默了片刻,她和曹立達現在的相處模式更像老夫老妻,兩人不會出去看電影,平時待在一起,也都是各做各的事情。曹立達不懂浪漫,她迄今為止,除了剛在一起的時候收到過一份生日禮物,後麵幾乎沒收到過什麼禮物,連情人節的花都沒有。
吳曉雲不由得開始反思,到底是什麼支撐他們在一起三年,是愛情嗎?
這晚她躺在床上,有些輾轉難眠。
次日,她早早地到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