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們還在地裡摘呢, 張玉蘭帶上田妞就要衝去橘子園，吳曉夢請淑芬淑敏照顧弟弟妹妹, 自己也跟了過去。
她們到的時候, 這婆媳倆摘夠了，準備回家，因為摘得太多, 吳翠英一個人還背不動，正被李婆子罵罵咧咧呢。
看到張玉蘭氣勢洶洶地帶著人來, 李婆子下意識地看了吳翠英一眼, 吳翠英可是張玉蘭的親閨女, 張玉蘭不至於這麼摳, 連點橘子都舍不得，之前他們也拿了不少東西，也沒見張玉蘭他們說過什麼。
“親家, 你們摘了這麼多橘子，能吃得完嗎？”
吳翠英剛剛已經被李婆子說過了，知道大搖大擺地告訴他們橘子是給曹家那邊的親戚摘的不好, 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於是隻好看著李婆子。
李婆子鎮定地說道：“這橘子好吃, 我們喜歡吃，家裡的快吃完了，怕樹上的爛了, 過來多摘一點，拿回家放著, 過年吃。”
張玉蘭也不追根問底，笑道：“這橘子是好吃，能富花了幾萬塊買苗, 請人種樹，能不好吃嗎？過年了，農家樂也沒什麼收入，隻好賣點果子，你們摘這點果子，也不用撐了，兩百斤是有的，一斤五毛錢，算你們一百塊吧。”
“要收錢？”李婆子瞪大了眼睛，“我說親家啊，都是自家人，摘點橘子，怎麼還要收錢呢？之前能富都摘了那麼多，村裡每戶人家都送了幾斤，也沒見他收錢啊！”
“那是能富送給他們吃的，幾斤也不打緊，你們這摘得多啊，一兩百斤，能富哪送得起，看在親戚的份上，收一百塊就行了。”
李婆子也精明，看到吳曉夢站在一旁不說話，頓時就明白了，吳曉夢肯定是回家告狀去了，不然張玉蘭能這麼快過來？肯定是知道她們這個橘子是摘來送人的，所以張玉蘭才故意說要收錢。
“能富家大業大的，還差這點橘子嗎？我說親家，太摳了可不行，這大過年的，你說是不是？”
“話不能這麼說，錢都是一點一點掙的，誰的錢是大風刮來的？這橘子我們是準備拿去賣的，你們今天摘一兩百斤，明天摘一兩百斤，合著能富這橘子樹是給你們種的？”張玉蘭到底不想撕破臉，大過年的，堅持要她們給錢。
免費的橘子，李婆子可以拿去做人情，她哪裡舍得花這個錢，一百塊，嚇死人了！
李婆子本想賴過去，張玉蘭就是不鬆口，還招呼田妞，“這橘子，既然她們買不起，咱們自己帶回去，在路邊擺個攤攤賣，隨隨便便五毛錢一斤隨便賣。”
這年頭水果都賣得貴，一是有地域局限性，二來，交通不方便，儲存也不方便，水果價格就偏高。
田妞力氣大，走過去，在張玉蘭的幫助下，將吳翠英擠開，一口氣背起背簍，張玉蘭提溜著那袋橘子，愣是將橘子給扛回家了。
李婆子見橘子被她們搶走，鼻子都快氣歪了，等她們走遠才敢破口大罵。
回到家，吳能富他們也抓著魚回來了，天天吃魚都是現抓現殺，釣新鮮的吃。
見她們又背又扛，陸韞先上前將張玉蘭扛著的橘子接了過來，吳能富想去接田妞的，田妞擺擺手，“我背得動。”
“你們摘這麼多橘子回來做什麼？能吃得了嗎？天天摘新鮮的好吃。”
“快彆提了，這些橘子可不是我們摘的。”張玉蘭氣憤地將事情說了一遍，“要不是碰見曉夢她們，我們都不知道人家拿我們家的東西出去做人情呢。真是喂不家的狗！”
吳能富對這些事情心裡很清楚，隻是張玉蘭他們平時在城裡，沒在鄉下，不知道，吳能富也不好為了這些小事斤斤計較，之前李婆子他們摘桃，摘葡萄，撈魚撈蝦的時候，他就權當不知道。
但是他心裡也不舒服，一次兩次也就算了，經常偷拿，誰心裡能舒服。
吳能富看了吳曉夢一眼，吳曉夢在剝橘子吃，他心想還是二姐看人看事通透，早就看出問題來了，可惜當時他們沒聽她的。
田妞忍不住說道：“有道是，有一回就有二回，這回被我們抓住了，下回人家偷偷地摘，誰知道呢。”
“之前還摘葡萄，摘桃呢，幾框幾框地摘，我也不好說什麼。”吳能富說道。
這回吳曉夢沒忍住了，說道：“不是你家人嗎？都資助人家把房子修了，幾框水果舍不得了？”
能富頓時不吱聲了。
他當時願意幫助吳翠英，是想著吳翠英畢竟是親大姐，家裡又遭遇橫禍，他身為弟弟，又有幫助的能力，不伸手幫一把，心裡過意不去。
說實在的，摘桃摘橘子都是小事，可人非聖賢，次數多了，也心寒。
當時吳曉夢就提醒過他，他當時還反駁，惹得二姐不高興，到現在他才明白，二姐也不是舍不得他的那幾千塊錢錢，隻是預見到了後麵的麻煩。
張玉蘭將吳翠英劈頭蓋臉地臭罵了一頓，“想著你們家被燒了，能富借錢給你們修房子，一點沒念著好也就算了，還胳膊肘往外拐，曹家那些親戚關我們什麼事，要做人情，你們自己花錢做去，拿能富的東西做人情，虧你也乾得出來，以後你們也彆來摘橘子了，魚蝦蔬菜，全都不允許你們拿！”
能富有幾個大棚種了蔬菜，一到冬天蔬菜賣得好得很，還貴，這家人自己摘來吃也就算了，還送人。
張玉蘭以前不知道這個情況，知道的話早就罵人了，吳翠英訥訥地不敢說話，李婆子也訕訕的，“親家，你消消氣，我們以前也沒有給人送過，就是這不是過年了嗎，翠英她大姑姐家生活困難，想給他們送點東西去。”
到底是大過年的，張玉蘭點到為止，帶著人又回來了。
一大背橘子放在院子裡，這拿到街上去賣，隨隨便便賣個一百塊，現在又是過年，好賣得很，“留一點自己吃，明天趕集，拿去街上賣了算了。”
吳曉夢說道：“這大冷天的，難得為這點東西跑一趟，送給村裡無兒無女的老人過年吧，能賣多少錢？”
張玉蘭也不是要賣這點錢，主要是出一口氣，“隨你們，送就送吧，彆叫彆人拿去做人情就行。”
吳能富一聲不吭，扛著橘子就出去送人去了，另外一背簍的橘子留著過年吃。
“反正他們的房子現在也修好了，今年自己在家裡過年，就彆過來了，出嫁的女兒....”張玉蘭本想罵吳翠英，出嫁了的女兒還帶著全家回來吃娘家，猛地想起今年吳曉夢和吳曉雲都回來過年了，這一罵就將剩下兩個女兒全罵了，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到下午，吳曉雲他們包了輛出租車回來了，也是大包小包，不過多半都是給家裡人買的東西。
曹立達也跟著來了。
“二姐，我們差點回不來了，火車票還是加錢找黃牛買的，在上海火車站等了很久。”
“春運嘛，到了春節前，票就是難買。”
吳曉雲將給家裡人買的禮物統統拿了出來，有一包是單獨裝的，她拿出來說道：“這是張麗姐給孩子們買的。”吳曉雲住進了吳曉夢在廣州的房子裡麵，和張麗成了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再加上之前也沒什麼矛盾，張麗也擔心她獨自在廣州，多有照顧，過年之前，知道吳曉雲要回老家過年，還特意買了些衣服要吳曉雲帶回來，孩子們的她都沒買，隻給吳建國夫妻各買了一件羽絨服。
“我推辭不掉，隻好帶回來了，媽要不你試一試吧。”
張麗買的兩套衣服都是大品牌的，充絨又多又厚實，這幾年，張玉蘭也穿過不少好衣服，一看就知道這衣服價值不菲，她歎了口氣，說了句，“她還這麼懂禮做什麼。”
吳能富坐在一旁一聲不吭。
說都說到這裡去了，吳曉雲多說了一句，“月月現在鋼琴彈得可好了，還拿了國際少兒鋼琴比賽第二名呢。”
孩子們都有新衣服，吳曉雲將衣服一件一件地往外麵拿，說道：“可累死我了，我們自己的東西都沒這麼多呢。”
張玉蘭見她買了這麼多東西，不由得心疼，“你今年都才開始工作，買這麼多東西，得花多少錢啊！”
吳曉雲指了指曹立達，“立達拿的錢，不是我拿的。”
張玉蘭看向曹立達的眼神格外慈愛，“立達，你有心了。”
這也不是曹立達第一次來過年了，隻是之前來的兩次都沒買過這麼多東西，那時候剛剛開始創業，身上沒多少錢，現在寬裕了不少，也不小氣。
“大嫂呢？”吳曉雲問道。
“還沒回來呢，要明天，能富開車去接她們娘倆。”
吳曉雲不由得說道：“大嫂也太拚了，這大過年的，都不早點關門。”
自從吳能文沒了，張玉蘭對劉秀英多了幾分寬容，也不怪她不早點回家幫忙，還替她說話，“她現在一個人養活孩子也不容易，娟子學鋼琴，費錢得很！”
吳建國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看著兒女們圍在他身邊，心情舒暢不少。
吳能武也回來了，他上午幫人殺年豬去了，喝了不少酒，看到吳曉夢和吳曉雲都回來了，笑道：“都回來了啊。”
他按豬按得一身臭烘烘的，田妞將他推回房間去換衣服。
“年糕還沒來得及辦呢，明天就是二十九了，得打糯年糕了。”
當年晚上吃完飯，各自休息。
當天晚上，張玉蘭將糯米泡上，此日清早就起來燒水蒸米，等吳曉夢他們起床，院子裡都飄著一股米香味，吳能武和吳能富也起來了，在洗粑槽。粑槽是一整塊石頭鑿成的，青岡岩鑿成長方形的造型，中間挖一個圓圓的洞，就是粑槽了。
打年糕的時候，特彆做成的丁字形的對錘，一人握住一把，將蒸好的糯米放進粑槽裡，兩人輪番用對錘的頭錘擊，重複無數次之後，糯米變粘，細膩，人手工擠成一個個圓圓的小年糕，依次放在鋪好乾淨油紙的桌子上。製作年糕要提前購買紅色和綠色的色素，做年糕的時候，將食用色素提前用水泡在碗裡，用雕花印章蘸著色素水，蓋在壓扁的年糕粑上，一個個印花年糕就做成了。
吳曉夢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最喜歡這個環節，新出蒸子的糯米飯吃起來格外香甜，剛打出來的糯米粑還很燙，揪成小丸子蘸白糖吃，是童年一道美味。
陸韞從來沒有打過年糕，能富要去城裡接劉秀英母子，他和曹立達也脫衣服上陣了。
打年糕看似簡單，其實是個技術活。得盯準了下錘，要是錘歪了，錘到粑槽邊上，容易將粑槽打壞。
張玉蘭再三叮囑陸韞，這粑槽可用了很多年了，真打壞可惜。
陸韞穿著黑色毛衣，跟吳能武一人一錘地打了起來。
家裡女人多，捏年糕團也要趁熱，冷了就不好捏了，第一槽年糕打出來，吳曉夢先揪了一下給孩子們解饞。
朵朵吃了一個就不吃了，拿著印章往年糕上蓋小花，這項工作重複而有趣，大年糕要多蓋幾個，頂上蓋一個，四周均勻地蓋，可以紅色綠色交叉著蓋。
團團圓圓也鬨著要蓋小花，姐弟幾個輪流著蓋，但工作是重複的，蓋了一會兒沒了新鮮感就跑去玩了。
忙活了一早上，劉秀英母女跟著吳能富回來了，洗了手就來幫忙。
田妞動作麻溜，吳曉夢多年沒做了，在旁邊打下手，吳能富接替了陸韞，跟吳能武兩個熟練地打了起來。
陸韞和曹立達有力氣，但沒乾過粗活，手掌心都被磨出了幾個水泡。
張玉蘭說要讓吳曉夢他們帶一些回城，所以今天就打得格外多。
一晃到了除夕，這個月月大，除夕在三十一。田妞一起床就要去忙碌，被吳能富攔住了，“年年年夜飯都是你們做，今年我們男人來做，你們休息休息。”
田妞笑道：“行啊，不過我們回來能吃得上熱飯嗎？”
吳能富拍胸脯笑道：“沒問題！”
昨晚上下了一場大雪，地上都鋪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院子裡的雪被掃到一起，能富給孩子們堆了一個雪人。
孩子們打雪仗去了，早飯由男人們做，吳曉夢她們就坐在火屋吃瓜子聊天。
吳能富開農家樂的這一年多將廚藝練得爐火純青，有時候客人太多，廚子忙不過來，他這個老板還會親自上陣，陸韞和曹立達都隻有給他打下手的份。
冬天龍蝦沒什麼肉，但是孩子們嚷嚷要吃，吳能富也隨孩子的心願，撈了幾斤龍蝦上來，做給孩子們吃，讓他們解解饞。
今年吳翠英他們在自己家過年，不過來蹭飯了，吳翠英在家裡就是老媽子，上伺候公婆，下伺候老公，忙得不可開交，估計是沒辦法過來了。
吳曉夢她們誰都沒有提起吳翠英來，隻是說一說工作和孩子們。
張玉蘭眉開眼笑地拿了幾個寶貝過來給吳曉夢看，她掃了一眼，發現竟然是她工廠生產的飲料樂橙，過年之前推出了新年特彆包裝，是紅色的封皮，看著十分喜慶。
“多少錢一瓶買的啊？”吳曉夢問道。
他們工廠是規定有最高售賣價格的，不能超過這個價格，但是有一些小個體戶去進貨，他們要賣高一點，這個工廠管不了。
“三塊錢一大瓶，怎麼樣，劃算吧？”
吳曉夢忍不住笑道：“這個出廠價才一塊四，你要早說，我直接從工廠帶一箱回來。”
張玉蘭搖頭，“那何必呢，這東西也不貴，再說了，我這是花錢支持你的生意呢。”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吳曉雲說道：“媽，人家二姐一個月廠裡要出幾十萬瓶飲料，你支持的這三五瓶，可算是幫了大忙了。”
吳曉夢連忙說道：“生意不就是這麼來的嗎，媽支持三五瓶，你們支持三五瓶，大家加在一塊，才有我那工廠幾十萬的出貨啊，要不怎麼賣得出去。”
劉秀英在旁邊聽了，笑道：“曉夢，你那工廠生意不錯吧？我看到處都是你的廣告。”
“還可以，過年這段時間賣得不錯，等過完年，我給你們寄點過來。”
“彆！”劉秀英笑道，“這邊都能買到，快遞費多貴啊，不用寄。我店裡用的都是你的飲料呢。”
吳曉夢笑道：“那更好啊，我跟蘇城這邊的經銷商打個招呼，你直接去他那裡拿貨，你平時拿貨可能要兩塊多吧，去他那裡拿貨，一瓶兩塊錢左右就能拿到了。”
劉秀英有些驚喜，她自己去進貨，一瓶怎麼也要兩塊五，要是去曉夢介紹的那裡拿貨，一瓶多掙五毛錢呢。
“那就謝謝了。”
吳曉夢笑道：“我還得謝謝你呢，照顧我生意。”
正聊得高興，沒想到吳翠英又來了，這倒是出乎他們的預料。
吳翠英一進門，“你們都在這坐著呢，不忙活嗎？”
張玉蘭對這個女兒是恨其不爭，但是親生的能怎麼辦呢，打罵一頓還是親女兒，隻是沒好氣地問道：“大過年的，你過來做什麼，家裡不忙？”
吳翠英聽出了張玉蘭的嫌棄，有點尷尬地說道：“家裡沒花椒了，來找點花膠。”
說完，她就自己鑽進廚房去了。
等她出來的時候，手上除了花膠，還有幾扇排骨，一坨豆腐。
張玉蘭沒好氣地說道：“家家過年都要做豆腐，隻有你們家，你婆婆怎麼不做豆腐？”
吳翠英說道：“家裡人太少了，做了豆腐吃不完，懷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