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張玉蘭再說話,怕挨罵的吳翠英一溜煙就走了。
張玉蘭重重地歎了口氣,語氣很後悔的樣子,“當初就不應該將你大姐嫁到曹家村去,現在後悔也晚了!”
看到張玉蘭,就不由得說起了燕子,“這孩子真是心狠,真不回來了,她在廣州過得不錯吧?”
吳曉雲雖然在廣州工作了半年,但也沒見過燕子,隻是從張麗的口中得知她過得不錯。
“談朋友沒有?算起來,燕子也二十二了。”
吳曉夢聽到這個年齡還有些驚訝,這才想起來,燕子被渣男騙,懷孕的那一年才十六歲,過了今年,應該是二十三了。
“這個不知道,沒聽張麗姐說。”
“那張麗,現在重新找沒有?”張玉蘭又問。
吳曉雲看了一眼廚房,才說道:“沒有吧,我怎麼知道呢,人家就算是找了,也不會告訴我。”
“要找就趁年輕找,等年紀大了,還能找到什麼好的。”張玉蘭如是說道,又興致勃勃地說起朱美麗來。
說到這些,吳曉夢就沒興趣參與了,她坐在一旁剝瓜子吃,這東西吃多了容易上火,他們在家的時候很少吃上,隻有過年沒事的時候才會磕。
十一點鐘,飯菜上了桌,雞鴨魚肉蝦,應有儘有,吳建國被付上了桌。
他現在隻能吃一些清淡的飲食,大過年的,酒癮犯了,看到吳能富他們喝酒,就忍不住使勁聞,被張玉蘭一筷子拍在鼻子上,“聞什麼聞,不允許喝!”
吳建國憤憤不平,“大過年的,我喝點酒怎麼了,犯人上路之前還能吃飽喝足呢。”
張玉蘭沒好氣地說道:“大過年的,說什麼呢!”
吳能富見吳建國實在饞得厲害,給他倒了小半杯,吳建國這才高興起來。
年夜飯也是吳能富做的,吳曉夢樂得清閒,陪孩子們在院子裡玩雪。
吃完年夜飯,大人們給孩子們發了紅包,吳能富和張玉蘭也收到了紅包,孩子們孝敬的。
飯後,吳能富喝酒喝多了,張玉蘭要收碗去洗,被田妞和劉秀英攔住了,這妯娌倆去廚房洗碗了,吳曉夢就將地上的骨頭掃了掃。
陸韞也喝了不少,他在外麵應酬都要喝酒,回老婆娘家過年不喝酒說不過去,好在酒量不錯,也沒喝醉。
田妞和劉秀英在廚房一邊洗碗一邊說話,田妞無意間提起了波波,“聽能武說學習成績很好,可惜了,不知道現在在哪裡,有沒有消息?”
本來吃飯的時候,劉秀英想起自家了無音訊的兒子,心中就傷懷,大過年的,一直忍耐著,好不容易收了點回去,被田妞無意間一句話挑動了悲痛的弦,一下就落起淚來。
田妞嚇了一跳,連忙放下碗去看她,“大嫂,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彆哭啊!這大過年的,哭可不吉利!”
廚房的動靜很快就驚動了隔壁的人,劉秀英也不想在這大過年的讓所有人不痛快,但她就是憋不住了,一家人都是整整齊齊的,隻有她家,男人沒了,兒子也不知去向,讓人心中忍不住悲痛。
吳曉夢跨進廚房,劉秀英已經捂住臉,極力在控製自己的情緒了,她一垂下頭,很容易就能看到她頭頂的白發,吳曉夢這才發現劉秀英的發根全白了,上麵一截頭發確實烏黑的,顯然,劉秀英是染了發。
“媽,你怎麼了?”娟子聞聲趕來,被劉秀英摟在懷裡。
家人雖然都圍著,可劉秀英心裡不好過。吳曉夢知道她也不想讓大家都不痛快,於是讓其他人都出去,自己和張玉蘭還有田妞留下來。
“大嫂,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也彆管什麼過年不過年了,心裡不好受就哭出來,彆憋在心裡憋壞了。”
好一會兒,劉秀英傾瀉了情緒,才支起身體,田妞手疾眼快,擰了一條熱毛巾遞了過來。
“我是放心不下波波啊,這都兩年多了,波波這孩子到底在哪裡。”
張玉蘭也紅了眼睛,波波是她最看重的長孫啊!這孩子從小就懂事,以為他會走他小姑的路,誰知道這孩子會離家出走,一走就了無音訊呢。
因為這個事,這個年過得大家心裡都有些沉重。
怕孩子感冒,晚上一家人是分開睡,吳曉夢帶著朵朵和圓圓睡,團團跟爸爸睡。跟孩子睡在一塊是沒辦法睡懶覺的,她們早早就醒了,要穿衣服出去玩。
外麵太冷了,家裡又不像城裡那樣有暖氣,出了被窩到處都是冷的,但就是這樣也無法阻止孩子出去玩的熱情,吳曉夢忍著冷,披著外套給團團穿上衣服,朵朵早就會自己穿了,又讓朵朵拿來梳子,給兩孩子梳了頭發,不等媽媽趕人,她們就跑了。
之前朵朵被燙,現在家裡都用起了火盆了,一個正正方方的木頭做的,很大,人可以坐在裡麵烤火,孩子們在外麵跑,也不用擔心他們會栽進火裡。
但吳曉夢也沒睡多久,她的電話響了起來。
她一接電話,那頭就傳來稚嫩的祝福聲:“阿姨新年好,祝你們闔家幸福安康!”
吳曉夢聽出來,是不諱,她笑道:“不諱啊,阿姨也祝你學習進步,身體健康。壓歲錢阿姨給你放著的,回來就拿給你。”
“謝謝阿姨。阿姨,朵朵呢?”
吳曉夢笑起來,“出去玩去了,這邊下雪了,她去玩雪了。”
不諱羨慕起來,“上海也下雪了,但是太小了,薄薄的一層,都沒辦法堆雪人。”
不諱跟阿姨聊完了,將電話拿給時惠,兩人互道了新年好,吳曉夢想起要讓朵朵給莫會長和乾媽拜年,隻好披著外套出門找朵朵。
“老家太冷了,雪都及腳踝深了。”
“你們那麼一大家人,過年肯定熱鬨極了。”
“人是多,做飯都開兩桌。”吳曉夢笑道,她找到了朵朵,讓朵朵過來給乾媽拜年。
時惠這邊剛掛斷,電話又響了起來,接連不斷,有公司的高層,有經銷商,接了一早上的電話,一直到吃飯的時候,電話才算清淨下來。
吳曉夢又給北京打了一通電話,蔣老先生雖然不是朵朵正經的老師,但一日為師終身為師。
吃了飯,吳曉夢又給陸湘打了一個拜年電話,在電話中她得知陸湘清明節準備回來一趟,給父母掃墓。
“可可跟你一塊回來嗎?”
“應該要的,孩子有點想家。”
吳曉夢想起陸洋,有段時間沒聽到她的消息了,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裡。
吳曉夢他們將陸宅捐出去,是提前跟陸湘商量過的,最開始他們隻是出借,後麵因為要給孩子遷戶口,所以辦了捐贈。
“你到時候就住家裡來吧,家裡房間多,彆去住酒店了。”
陸湘跟他們熟悉了很多,不像前兩次來那樣陌生,她答應了下來。
吳曉夢將陸湘清明節要回來的消息告訴了陸韞,鄧萍現在已經再婚了,嚴格意義上說,陸湘回來不應該由她來招待了,陸韞肯定是要回來一趟的,就算陸湘不回來,他每年的清明節也會回來。
“到時候提前安排工作吧。”
才商量完,張玉蘭找了過來。
“過年之前太忙了,竟把這個事情給搞忘記了,曉夢,你今年都回來過年了,拜年禮興上吧,也不缺這幾個錢,彆讓彆人挑刺就行。”
吳曉夢不在乎誰挑自己的刺,但是出嫁的姑娘過年回家拜年興年禮確實是這邊的風俗。
“你妹妹也是,雖然沒擺酒,但是她和立達已經結婚了,又是第一年,怎麼樣都要興的,要興就大家一起興吧,我叫你大姐過來,三姊妹一起送。”
張玉蘭還很不滿,“翠英結婚這麼多年,就第一年回來拜了個年,其他時候都沒興過,做人不能太摳了,我們都吃了人家很多年禮。”
吳翠英被叫了過來,說要興禮,臉頓時就皺了起來。
他們家連孩子都沒有了,都結婚這麼多年了,還興什麼年禮啊,這不是浪費錢嗎?可是曉夢和曉雲都興,吳翠英不好意思說自己不送。
張玉蘭叫吳能富開車去城裡買,“我算了一下,一共有二十二家,三姊妹送嘛就送一樣的,買點水果就行了,三箱梨或者是蘋果都行。你們得多開兩個車去,一個車還拉不回來。”
吳能富沒多說什麼,答應下來。
吳曉夢打開錢包,拿出五百塊錢給能富,“多退少補。”
吳曉雲當然不占這個便宜,也打開包拿錢,也給了五百。
吳翠英本來苦著的臉頓時開懷了,“一千塊錢,夠夠的了!送一箱水果有點少了吧,不然再加一件八寶粥!”
吳能富本來要推拒,一聽這話,沒吱聲了。
吳曉夢笑道:“聽起來,大姐這是手頭寬裕了,行啊,再加一件八寶粥,五百塊應該不夠了。”她又取了三百遞給能富。
吳翠英盤算起來,“那我大姑姐家那邊也得送禮啊,中平的舅舅都還在世呢,今年也得去拜個年,多幫我們買個四五份吧。”
話這麼說,半點拿錢的意思都沒有。
張玉蘭問她,“你怎麼不拿錢?”
吳翠英指著吳能富手上的一千多塊,“這些錢都夠夠的了,送禮嘛,也不必送太好的,一半就行了,主要是樣數要多,看著好看!”
吳能富的臉色黑了下來。
吳曉夢沒說話,吳曉雲也沒說話,她們都不在乎這幾百塊錢,但是吳翠英當著人麵算計的樣子也太難看了點。
張玉蘭罵她,“你自己送禮,還讓曉夢和曉雲給你掏錢,你做夢呢?”
吳翠英雙手一攤,“媽你知道的呀,我哪裡有錢,我初六就要辦酒,錢都扯不過來呢,到時候還得找你們借點。”
張玉蘭頓了頓說道:“既然你沒錢送,那就彆興了,能富,你買曉夢和曉雲的年禮就行了。”
“哎媽,三姊妹一起送好看啊!”吳翠英急了起來。
“沒錢,還圖什麼好看!”張玉蘭直接拒絕了。
陸韞和曹立達跟著一起進城買,吳能富將錢還給了二姐小妹,他們自己當場給錢就行了。
吳翠英眼見占不到這個便宜,還埋怨起張玉蘭來,“媽,你這也太偏心了,曉夢和曉雲都有錢,幫我買個年禮怎麼了!還是親姐妹呢!”
吳曉夢已經不想跟她多浪費嘴舌,曉雲也不願多說,兩人不約而同地往屋裡走,還聽見張玉蘭恨鐵不成鋼地罵她。
初二,他們去給外婆拜年,一家人全去了,帶的禮品多,舅舅舅媽的臉都笑成了一朵花,何況吳曉夢他們都舍得,每年都給外婆送紅包,少說也送幾百塊,這些錢最後都花在了他們身上,能不高興嗎?
可讓吳曉夢他們沒想到的是,外婆竟然摔傷了,起夜的時候沒注意,被雜物絆倒,腿摔斷了,骨頭不正常的朝一邊伸著。
而舅舅舅媽沒有半點送醫院的意思,就讓老人家這麼躺在床上,用他們的話說:“老人家骨頭脆,接骨也接不好了,還讓老人去受那個罪做什麼?不如在家裡喝幾頓骨頭湯,就養好了。”
老人房間散發著一股異味,很明顯,外婆受傷之後,無法起身如廁,隻能在床上拉屎拉尿,而舅舅舅媽估計也不會照料得很好,老人摔斷的腿還腫得發亮。
吳曉夢看向陸韞,陸韞當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說道:“將外婆送去醫院看看吧,在家裡也不行。”
舅舅苦著臉說道:“一進醫院就是錢啊,家裡哪裡有這麼多錢。”
老人也不想成為兒女的累贅,說什麼都不肯去醫院。
吳曉夢看得揪心,說道:“費用我們來出,舅舅,外婆摔倒受傷的時候你就該通知我們,這麼在家拖著怎麼能行?”
聽到費用她來出,舅舅皺著的臉舒展了,“這不是想著你們忙,不想給你們添麻煩嗎?”
他們卸了一塊門板,將一床棉被墊在下麵,幾個男人將外婆抬到們班上,又抬到車邊,將外婆轉移到了車上。
進城的道路十分顛簸,吳曉夢擔心外婆的腿二次受傷,跟張玉蘭一起坐在邊上扶著。
有治療的機會,老人怎麼會不想治療呢,到路上,外婆才跟張玉蘭說,她受傷之後,舅舅舅媽隨便給她煮點稀飯,就打發過去了,根本就沒煮過什麼骨頭湯。
養兒防老,然而多數的農村老人在千辛萬苦將孩子養大之後,在七八十歲的階段,還得自己下地種穀,上山砍柴,兒子早就已經成家,拖著一家老小,老人不能成為兒子的負擔。
吳曉夢曾經見過八十多歲,頭發白光的老人跟著兒子兒媳一起下田栽秧,兒媳不滿老人動作慢,一邊栽一邊罵。
吳曉夢心情格外地沉重。
到了醫院,給外婆做了檢查,骨頭粉碎性骨折,無法通過正骨恢複,隻能手術。
可外婆已經八十多歲了,做手術也未必能恢複得很好,最後還是選擇了保守治療,隻是外婆的腿以後都無法走路了。
送她回鄉下,無疑不會得到很好的照顧,老人在貧窮之中過了這一輩子,臨到老來還無法安享晚年,吳曉夢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不管,於是跟張玉蘭商量,讓她去跟舅舅他們商量,將老人送到城裡的敬老院去,她來出錢。
張玉蘭也無法照料外婆,她還要帶這麼幾個孩子,送敬老院是最好的選擇了。
老人一輩子沒去過城市,突然說要去敬老院,心裡是抗拒的,可是她同樣知道,回農村兒子兒媳不會高興,她已經是個累贅。
請了護工,又買了新衣服給外婆換上,雖然有護工,張玉蘭不忍讓老母親一個人住在醫院,晚上就在醫院陪護,他們這些小輩明天過來接替。
張玉蘭還說:“給你幾個姨媽遞個消息,讓她們來看看外婆。”
姨媽們陸陸續續都去拜年了,也都得知了老人摔斷腿在醫院住院的消息,除了張玉梅,張玉菊和張玉竹麵都沒露。
張玉梅也沒法留下照顧母親,她得趕回去照顧孩子,她做這個工作可沒有假期,雖然大的孩子會做飯了,但張玉梅不放心讓他們使用煤氣。
吳曉夢他們本來是打算初三就要走的,外婆這一病,回城的時間就推遲了。她得先去將敬老院的事情聯係好,雖然能富他們也能去聯係,但是將外婆送敬老院的主意是她提出來的,她就得安排好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