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界外,韓厲勒馬停在小路前。
連日暴雨,官道被毀。當地人給他指了這條小道,直通雲州境內,平時他們都喜歡走這裡,因為比官道要快上兩天,隻不知有沒有被雨衝壞。
韓厲看著麵前的小路,穿過它就是雲州了。
收到信鴿,他立刻猜到趙小虎的意圖,當即吩咐於初帶人繼續去京城,自己則調轉馬頭往雲州來。
幸好皇上大軍也因暴雨被堵在雲州界外,否則真讓這幾個小笨蛋動了手,皇上死不了,他們三個絕沒好果子吃。
他現在覺得忠義堂缺個水牢,這種熊孩子就該關進去七天七夜。
雲州也有忠義堂的據點,等把那三個小混蛋送過去,他再去見紀心言。
問問她怎麼會在雲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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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兩天的雨,河床水位漲了不少,原本小破船半個船身在岸上,這會幾乎全滑下水了,綁在樹上的繩子繃得筆直。
大風刮來時,船身來回晃動。
紀心言看得提心吊膽,這樣下去不行啊,得哄他們去客棧。
但看趙小虎警惕的樣子,她貿然上去說,他肯定不信。
若是搬出蘭芝……她又不想在這三個孩子麵前暴露自己。
或許她可以先把銀子付了,讓客棧老板出麵以請他們做工為由把人叫去客棧。
但客棧老板沒道理親自找過來,得等趙小虎出門討食時……
說到討食,紀心言隱約覺得已經有兩天沒見孩子們出來了。
船晃得厲害,看不出裡麵有沒有人。
紀心言心驚,該不會這條船的主人來了,把人押走了吧?
她快步到岸邊,一腳邁上晃悠悠的船板:“有人嗎?”
船艙中傳來低低的抽泣聲。
紀心言著急,徑直推開木板門,一眼便看到躺在草鋪上的思光。
孩子臉紅紅的,伴著輕微咳嗽,像是生病了。
紀心言邁過門檻。
忽然迎麵一陣白色粉末吹來,嗆得她連咳數聲,再睜眼時,就見趙小虎又驚又嚇地連退數步,直愣愣地瞅著她。
紀心言隻覺頭腦昏沉,眼前發花。她扶著船柱,軟軟地倒了下去。
想不到迷藥效果這麼明顯這麼快,陳重和趙小虎都傻眼了,盯著地上昏迷的人手足無措。
“他好像是那天給我們買饅頭的……”陳重不確定地說,“我認得他的胡子。”
思光聽道,從船柱後探出病歪歪的腦袋,仔細看了看,嚇道:“真的是他。虎子哥,你們殺了好人了。”
趙小虎咽咽口水,心虛地辯解:“彆瞎說,這藥殺不死人,他肯定一會兒就醒了。他天天偷看我們,肯定是懷疑我們的身份。”
雖然刺殺皇上在他看來是絕對正義的事,但到底是要殺人,做賊心虛難免的,看誰都像是來抓他的。
陳重聽了這話,倒吸口氣:“他不會是忠義堂的吧,我真的看他有點眼熟,說不定來過金樓,所以認識我們。”
“不會吧……”趙小虎也怕了,“他要是忠義堂的,直接把我們抓回去就行了,乾嘛每天偷偷來盯梢。”
陳重一想也是。
趙小虎更肯定了:“再說忠義堂的人不會像他這麼笨的,盯梢把自己都暴露了。”
“等他醒了我們問問。”
陳重拿了個繩子。
趙小虎驚訝地問:“這是乾嘛?”
“把他綁起來,萬一他是官府的人怎麼辦。”
他說著,與小虎合力將紀心言綁在船柱上。
思光嚇得靠在門邊,一陣猛咳。
趙小虎見紀心言腰上掛的荷包,咬牙拽下來,背起思光:“走,先帶你看大夫去。”
泥路濕滑,思光發著燒,小虎背著他,陳重拿著雨傘給他二人遮雨。
醫館的大夫給思光看過,囑咐他這幾日不可受涼,又開了些藥。
三人深一腳淺一腳沿著江邊小路往回走。
天又陰下來,山雨欲來前的狂風大做,路上沒有一個行人。
陳重費力將傘頂在前麵,幫思光擋風。
“忘了買藥壺了,拿什麼熬藥啊。”陳重喊。
趙小虎扯著嗓子回他:“用那半個瓦罐湊合一下就行了,用不了幾次,買了浪費。”
陳重沉默不語,又走了二十來米,突然賭氣似的開口:“反正是彆人的錢。”
趙小虎覺得他在嘲諷自己,氣道:“我隻是暫時借來用一下,再不買藥思光就病得更厲害了。”
一匹黑馬由遠及近,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
“我們就該聽夏將軍的,不該跑出來。”陳重忍了多日,終於出聲抱怨,“還說什麼殺皇上,連皇上麵都見不到。”
趙小虎此時也認識到自己這個決定太魯莽,外麵的世界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樣。
但要讓他這麼忍了,他又覺得麵子上過不去,正想出聲回頂。
一柄銀光發亮的劍突然架在陳重脖子上。
陳重抖了下,手中破傘掉到地上。
順著長劍看過去,那匹本已走遠的大黑馬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後。
馬上的男子穿著黑底紅紋錦衣,黑色大氅被風吹的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