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麵無表情地盯著他們。
“本朝所有將軍裡沒有一個姓夏的,不知你們口中的夏將軍是哪位?”韓厲冷森森道,“還有,我好像聽到誰說要殺皇上?”
“你是……你不是……”趙小虎並不知道他叫什麼,但這人曾在忠義堂住過,還與夏將軍走的極近,自己甚至被他收拾過好幾次。
陳重也認出韓厲,可那劍就在他脖子上比著,他已經嚇得說不出話。
孩子們有限的生活經驗,讓他們沒法迅速理清麵前這位看著嚇死人的大官與忠義堂義士之間的關係。
韓厲的目光掃過三個孩子肮臟破爛的衣服,再看向生著病的思光。
“若是炎武司的韓厲在這,你們的手指頭會被一根根剪下來,之後是腳趾,直到你們說出夏君才在哪,然後我會將你們的手指送給夏君才,讓他自己送上門來。”韓厲語調平平地講著,“但你們今天很幸運,這條路上沒有人,我身邊也沒有人,所以。”
他收回劍:“我現在是忠義堂的韓厲。”
陳重雙股戰戰,溫熱的液體從□□滑下。
思光緊扒著小虎的脖子,不敢哭出聲。
韓厲問:“皇上就在雲州外,過兩天就到了。你們可以隔著十層侍衛看到禦冕的金頂,除此之外,你們什麼也看不到,連皇上是圓是扁都不會知道。運氣好了,你們會被禦林軍亂箭射死,運氣不好,就會像我剛剛說的那樣,身上的皮肉一點點消失。”
他問:“你們還要殺皇上嗎?”
思光終於忍不住哭了:“我想蘭芝姐姐。”
韓厲又看向趙小虎:“如果思光和陳重出事了。你準備拿幾條命來賠。”
趙小虎眼裡不再有執拗,他低下頭,不敢和他對視。
韓厲上手想摸思光額頭。嚇得思光往後一縮。
韓厲頓了頓,收回手,索性也不摸了。
他看眼天空黑壓壓的雲,問:“你們最近見過什麼人?”
陳重嚇得尿褲子,思光一句話也不敢說,隻有趙小虎硬挺著發麻的頭皮,問:“什麼人?”
韓厲看著他,說:“幫你們的人。”
趙小虎還沒想明白,背上的思光忽然在他耳邊小聲說:“是不是那個小胡子?”
韓厲耳力極佳,馬上轉向他:“她在哪?”
思光一縮躲在了趙小虎身後。
趙小虎指指鄯江方向:“在船上……”
韓厲一手薅起思光,不顧孩子嚇得發抖,將人放到馬上,往江邊去。
趙小虎和陳重趕忙跑著跟上。
遠遠地,隻見一艘小破船在風中劇烈擺晃。
船舷經不住如此大力的拉扯,哢嚓一聲斷裂。
小船立刻打著圈的衝向江心,順著江水往下遊急去。
陳重顫抖著指向河中心的船,喊:“船!船!人還在船上!”
韓厲臉色驟變,一把將思光扔到小虎身上。
他厲聲問:“知道如意茶樓嗎?府衙斜對麵。”
趙小虎猛點頭,他去要飯時經過好幾次,印象深刻,因為如意兩字讓他覺得親切。
“你帶他們兩個去找掌櫃。”韓厲說完,駕馬沿著江邊向江中心的小船奔去。
最後這兩句話已經用了他最大的理智。
當看到載著紀心言的小船急衝入水時,那一瞬間,他真的什麼都不想管了。
什麼忠義堂、炎武司、這個皇上那個皇上、夏君才、趙小虎……他一個都不管了。
這些人,就這些人,他們全部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紀心言。
如果她出事,他不知道自己的堅持還有什麼意義。
小船的移動速度太快,黑馬儘了全力也隻能與船速持平。
眼看著前方就是數仗深的瀑布,韓厲急了。
他向江心擲出一柄小刀,緊接著運氣立起,一腳踩在馬身,借反彈力猛地向江心躥去。
黑馬受不住如此大力,嘶鳴一聲,前蹄跪倒。
韓厲躍至江中,腳踩小刀,再次借力,落到船頂。
狂風之下,小船如一片零丁落葉在河中顛簸起伏。一個急旋打來,轉著圈地往下遊衝去。
劇烈的顛簸中,紀心言勉力控製身體,用力磨著背後的繩索,手腕勒得發疼。
船柱上不平整的倒刺將繩索磨斷一半,但離解脫還差得遠。
風雨中,似乎有人大聲喊她的名字,她覺得自己幻聽了。
但隨即,船身一沉,一人踹開破敗的門板跳了進來。
“紀心言!!”
是熟悉的聲音,紀心言抬頭望去。
男人一身黑底紅紋錦袍,他背著光,看不清臉,但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眼眶瞬間熱了。
“韓厲!”她馬上轉身,將捆著的手亮給他。
韓厲也不廢話,直接一劍劃開,將人從地上提抱起來。
小船進入急彎河道,船身在幾塊大礁石間來回碰撞,突然頭部向下猛地一墜。
他們來不及跳出船艙。
轟隆的瀑布聲響在耳端,小船帶著兩人落入瀑下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