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1 / 2)

謝相 若花辭樹 4845 字 8個月前

耳朵聽到的心跳, 從模糊, 到清晰, 一下一下, 很平穩。劉藻貼在她的胸口, 聽著, 問道:“你要我善待自己,那你呢,你為何不善待自身?”

劉藻感覺到, 她說完這句, 謝漪的胸口起伏了一下。謝漪抬手, 撫摸她的鬢角,道:“你心中明白。”

劉藻苦澀一笑,淡下容色, 道:“流言是可以平息的,隻消立後, 你我名分定下,便是名正言順的一對。”

謝漪閉上眼睛, 眉心微蹙,不忍再聽。可劉藻還是講了下去:“可你不會願意。我們無名無分,天下人隻會議論你, 再難聽的臟水也隻會潑到你身上, 提到我, 最多也隻歎一句風流,於皇帝而言, 風流算得上什麼不足,無傷大雅耳。可一旦立後便不同了,立後二字自我口中說出,我便成了一個恣意任性,荒唐昏聵的昏君,不知廉恥,不顧禮儀。聖明二字,再與我無緣。你怎會忍心,視我入此境地。”

劉藻麵無表情地道:“可我的聖明,竟是要玷汙你的聲名來成全?是否我隻能一味拖累你?拖累了你半生不算,連你立足於世的名聲都要搭進去?”

“彆說了。”謝漪道。

劉藻像是沒有聽到,徑直問道:“你受得了?你自一小小常侍,做到丞相,難道便沒想過青史留名?若沒想過,你為何約束家人,不為非作歹,不欺淩百姓,為何潔身自好,縱有僭越,也從不肯與奸佞失德之輩同流合汙?”

她問得尖銳,謝漪縱想否認也不成。

劉藻也有脾氣,她憋了一日的怒氣,終究還是將話語全部說了出來。她並非氣惱謝漪,而是恨自己無能,可話一旦出口,倒像是逼問謝漪。

劉藻憋了氣,隻覺不說不快,可一說完,便有悔意。她是說痛快了,謝相呢?

一想到謝相,劉藻的氣便消了大半,餘下的便是內疚了。正如她所言,她隻能拖累謝相,什麼都給不了她。

她坐起身,看到謝漪麵上的疲憊,與眼中掙紮出的鎮定,覺得心酸難言。她病了許多日,謝相何曾有過一夜安眠,她的精神都是強撐出來的,而她卻還在不住地逼迫她。

謝漪見她冷靜下來了,讓她重新躺下,方道:“我自然是在意,但你的事更要緊,我妥協些許也無妨。世上哪來兩全之法,隻要大體不錯,便可稱圓滿了。”

相較劉藻的怒氣衝衝,她便冷靜得多,仿佛她從未聽過流言,又仿佛她當真不在意聲名。

劉藻問道:“以一世清名,換取你我相守,你可覺值得?”

“陛下不動搖,便是值得。”謝漪答道。

她說得利落乾脆,似乎是一極為容易的事,可劉藻卻看到了她眼底的無奈與黯淡。劉藻忽然想,謝相必是許久前便料到今日的局麵了,她用了多久,做下用自己的名聲成全她聖明的決定。

恐怕是須臾之間,她興許連遲疑都不曾。

謝相事事以她為先,她當真忍心讓她為她,背一世佞幸的罵名?

劉藻驟然間豁然開朗,她道:“我不會辜負你。我會做個好皇帝,得千載稱頌,讓你以我為傲。”

她這般說,謝漪以為她放下了,不再執著於立後,欣慰道:“我自是以你為傲的。”

劉藻望著她,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又養了兩日,元氣漸漸恢複,劉藻避開謝漪,召集群臣,說了段話。

“朕有今日,非因爭鬥,乃因謝相還政。眾卿勿陷朕於忘恩負義之地。”

這番話說得不可謂不重。眾臣心中便有了數,妄議之語,倏然間煙消雲散,他們心中如何想的,不好說,至少口上,是不敢再提了。

劉藻猶覺不足,查出那幾個私下嘴碎之人,各尋了由頭,將他們問罪貶黜,發配到交趾,永不赦回,甚至連些捕風捉影的話,也都按實了處置,隻要說過一句丞相不好,抱怨半句丞相勢大的官員,全部發配出京。

雖都是用的彆的罪名,但明眼人哪一個看不出,陛下這回是動了真怒,打定了主意,要為丞相討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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