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最受她家老太君寵愛, 此事滿京皆知, 也隻皇帝, 身處深宮, 不知此事。她若知曉, 便明白謝相為何不讓她赴壽宴, 必是又要高興上好幾日了。
謝漪不好走得太早,直至壽宴過半,將近尾聲, 方告辭先行, 縱是如此, 她還是最早離府的一人。
入門時,天尚有微光,出來時, 月上中天,白雪映著月華, 銀色的光熠熠生輝。大臣們就在府中,與府外不過百步之遙, 任誰都意料不到,皇帝被丞相藏在輜車中,就在府外待著。
謝漪掀開車門, 劉藻已等得睡著了。
謝漪莞爾, 探身進去, 就著月光與府門高懸的燈籠的微光,看到劉藻躺在陰影中, 她的眼睛閉著,睡得竟很踏實,嘴巴微抿,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
謝漪入車,輕輕搖她:“陛下。”
劉藻毫無反應,呼吸聲沉沉的。
謝漪又喚:“萌萌,快醒來,要著涼的。”
劉藻迷迷糊糊地睜眼,看到她,嘟噥了一聲:“去好久。”翻了個身,又睡過去。
也不知這幾日在宮中又是如何勞累,竟困倦若斯。謝漪解下大氅,蓋到她身上。劉藻感受到暖意,將身體蜷縮起來,好使大氅蓋住她的全身。她還循著熱源,一點一點挪到謝漪身旁。
謝漪握了握她的手,熱乎乎的,便也放心她這般睡著。
到了相府,原以為要費些功夫,方能喚醒她,不想車一停下,她竟自己醒來了。
“醒了就下車。”謝漪道。
劉藻不動,清醒了一會兒,問:“宴上可有佳肴美酒?”
謝漪知她要說什麼了,便不答話,由她自語。
果然,劉藻聽不到她回話,有些生氣了,道:“你在宴上美酒美饌,我在車中隻有乾巴巴的桂花糕。”桂花糕是謝漪恐餓著她,令侍從去尋來的。
“車中還很冷,你回來,又凶我。”劉藻絮絮叨叨的,顯得諸多不滿。
謝漪終是無奈道:“我何曾凶你?”
劉藻理直氣壯:“你不抱抱我。”
大約是起床氣,開始不講理了。謝漪順毛摸,抱抱她,劉藻心滿意足地讓自己的臉貼著她的,呼吸也一點點輕淺下來。
手是熱乎乎的,臉也是暖暖的。她的車四麵密閉,內裡還飾狐皮,也不知怎麼凍著她了,以致她發出“車中還很冷”的控訴。但剛睡醒的人,是不能講道理的,何況這人撒嬌起來軟乎乎的,謝漪很喜歡。抱了她許久,問道:“高興了?”
劉藻哼唧了兩聲:“餓。”
謝漪拍拍她:“下車。”
府中仆婢多已歇下。
家令候在門前,雙手不住地搓動取暖,見君侯回府,忙迎上前去。
丞相身後還帶了個皇帝,拖住散漫慵懶的步子。家令見了丞相正要行禮,瞥見她身後的皇帝,唬了一跳,頓了一下,方下拜道:“拜見陛下。”
劉藻不說話,懨懨的,像是隻沒順好毛的貓。謝漪悄悄握她的手,在她手心點了兩下,劉藻渾身炸起的毛的順了下來,抬了抬下頷,與家令道:“你自去吧,無需聲張。”
家令望向謝漪,待她也點了頭,方才退下。
謝漪領著她往穿過前庭,劉藻不住地左右張望。狹窄的路兩側是竹子,竹葉上積了雪,劉藻跟在謝漪身後,伸手碰一下竹葉,積雪滑下來,落在地上,仿佛能聽見雪散開的聲音。她興致勃勃地看著,又去碰下一片竹葉。
“在做什麼?”謝漪回頭問道。
劉藻立即縮回手,背到身後,回道:“我就碰碰竹葉。”說完又覺自己太過心虛,不大有底氣地又道:“這也是我家,我的竹子,碰一碰又不打緊。”
她今夜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總有些焦躁,仿佛心中藏了事,又不好明說。謝漪大致猜到些,她也點了點竹葉,讓葉上一撮細長的雪滑落到地上,而後轟然散開。
劉藻臉漲得通紅,呼出的氣凝成白氣,讓她的麵容都有些模糊起來,她低下頭道:“我不玩了。”
“萌萌。”謝漪喚道。
劉藻抬頭看她,清澈的眼睛裡倒映著雪與月華,亮光點點。謝漪搖了搖頭,道:“我們去尋些吃食。”
廚下還有一小廚娘守著爐火。爐火通紅,卻未熊熊燃燒,隻是保留不滅而已。
謝漪令她退下,今夜不必當值了。而後親自在灶前忙碌。劉藻便想給她生火。但生火也不是件簡單的事,火候大小,極難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