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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小地精 老胡十八 19287 字 6個月前

大家都隻知道那個女人叫“懶姑娘”,可本名到底叫啥,已經無人知曉。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大家沒事就好。”這倆名聲極臭的家夥,說實在的,大家恍惚著感慨兩句也就過去了,連他們家人都不會太在意他們的死活。

黃柔心疼的摸了摸閨女腦袋,“怎麼臉色這麼白,是不是凍感冒了?”

幺妹搖搖頭,窩在她懷裡,像小時候一樣抱著她的腰,“媽媽我餓。”

黃柔一顆心都給她揉化了,“好好好,趕緊把濕衣服換掉,洗澡水你奶給你燒好了,我給你下麵條怎麼樣?”

“好。”幺妹回房拿衣服,走了兩步,忽然說:“給爸爸多下一點,他好累好餓噠。”

她倒是頭也不回的走了,可剩下屋裡眾人卻複雜極了,一麵驚喜她終於改口了,一麵又似乎是惋惜……尤其崔老太,眼眶一熱,差點沒忍住眼淚。

黃柔心疼他們,足足下了兩大盆細麵條,煎六個荷包蛋,片一小碗香腸臘肉,用乾辣椒段和大蒜炸得噴香噴香的,崔家醃製的蘿卜條。父女倆幾乎是狼吞虎咽,把所有東西吃個精光!

春芽和小彩魚昨晚鬨著要等幺妹回來,不願去紅星縣城,此時看見她吃得香,也各要了一碗麵條跟著吃。

她們問地震有多大,哪座山垮塌,垮塌多少,她們的房子還在不在,院裡的花花草草怎麼辦,村口的大槐樹和大石頭呢?幺妹都沒精力解釋,她實在是太累了。

地麵“鼓包”已經耗費了她太多的靈力,她現在隻想吃飽飽,好好睡一覺。忽然耗損這麼多,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掏空了,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跟村裡人比起來,他們隻是失去了家園,她不止家園,還有從小伴她一起長大的植物們,那都是她一輩子的好朋友啊。

想到它們為了拖延時間讓大家撤離,被壓得斷手斷腳……雖然老拐柳說,草木在這場大災裡是唯一幸免的,可她還是會難過。

待他們回房休息後,高元珍和王滿銀也從醫院回來了。

“怎麼樣?”

“剛生的,母子平安。”高元珍歎口氣,“聽說牛屎溝真地震了?”

這倒黴事啊,全撞一起了!

昨晚給劉珍送到醫院後,醫生看過說還沒發動,還早著呢,孩子也好端端的,胎心羊水啥都正常,讓要麼回家觀察,要麼在醫院住兩天。可劉老太從六甲村趕來,死死拽住高元珍兩口子不放,說就是高玉強把她外孫撞出問題了,得剖腹產!

剖腹產一切費用必須他們承擔,以後孩子要有啥後遺症也得他們負責。

王滿銀氣得當場就想跳起來揍人,高元珍緊緊抱住他,明擺著他們就是讓劉老太訛上了,可他們有啥辦法?怪來怪去隻能怪自個兒沒教育好孩子,讓高玉強闖禍!

這血,他們是不出也得出,沒看胡雪峰也來了,坐一旁沒出聲嘛?

本來,劉珍這孕懷得好好的,可自從被撞到後,她就這兒疼那兒不好的,誰能證明不是高玉強撞出來的毛病?

證明不了,這錢就得他們出!

王滿銀罵罵咧咧回家拿來兩百塊錢,誰知道剖腹產的時候發現她肚子裡有個啥瘤子順道給割了,兩百塊不夠,天一亮又回家去了一趟,加上孩子住保溫箱的費用,大人孩子的奶粉費,後續檢查費,營養費……亂七八糟算算,給賠出去八百多。

本來上有老下有小的他們花銷就大,現在廠子沒了,手裡的積蓄又去了不少,兩口子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崔老太拍著大腿罵:“世上咋還有這種不要臉的人,她肚子裡的瘤子又不是玉強撞出來的,憑啥啊她?”

高元珍歎口氣,她何嘗不氣?擔心自己情理之下揍死高玉強,丈夫已經偷偷把他送回市區去了,有婆婆護著,她暫時是不能把他怎麼著,但等著吧,不出三天,不打斷他狗腿,她就不姓高!

老人們終究是心疼孩子,一個勁勸她好好教育,彆動不動就揍。嗬,不揍?不一次性把他揍到怕,下一次不知道還要闖啥禍呢!

這一次人沒事,賠點錢就好,以後萬一害了彆人命呢?怕他沒命賠嘞!

記掛著教育孩子的事,知道牛屎溝基本無人傷亡後,兩口子就放心的告辭了。

崔綠真這一覺,睡得極其香甜,極其黑沉,大人們見她一直沒起床,也不敢大聲吵醒她,就一會兒躡手躡腳進去看一眼,一直讓她睡到第二天早上。

醒來才知道,牛屎溝的社員們已經被安排暫時住到公社招待所去,住不下的則安排進會議室值班室,甚至在勞教場搭起許多頂帳篷,每頓有饅頭窩頭乾淨水,生病的老人孩子還能免費進醫院。

看吧,大河口雖然是個窮公社,可老百姓受災了,能不計回報不遺餘力的幫助他們的,還是隻有政府。

崔家人雖然有吃有住,可還是感動得熱淚盈眶,黨和國家真是好啊!說句難聽的,有些人家在自個兒家裡吃得還沒這好呢,在這兒時不時偶爾還能有頓肉片白菜湯嘞!

大家在公社待了一天,確定不會再發生餘震後,開始自發的回村收拾殘局。

崔顧兩家人也回去了,可說“殘局”,哪還有局麵可言?原來的牛屎溝依山傍水,門前是清澈見底的小河,屋後是蒼翠的青山,現在呢?

山沒了,變成一片平地,河流也被倒下的山土阻塞,形成危險的堰塞湖,解放軍叔叔正忙著破堰塞湖,社員們傻愣愣看著一片紅土地發呆。

原本炊煙嫋嫋雞鳴狗吠的村子,不見了。

就連村口最有標誌性的老槐樹也被埋了。

要不是靠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他們壓根找不著牛屎溝了。這可是他們的家啊!生活了幾輩子的家啊!

全村人,無一例外的,都在哭泣。

大自然能給他們帶來財富,帶來幸福,同時也能毀滅他們的財富和幸福!

市裡從省裡請了地質專家來勘測,說這次地震並非傳統的板塊運動導致,而是因為後山被挖空後,人工誘發的。

眾人一聽,後山不就是邱家挖的嗎?

他們貪圖崔家自留地的肥沃土壤,把人一塊自留地挖光不說,還往山肚子裡挖,挖出來的土撒在自家自留地不算,還給娘家人送……謝謝行為,村民們一直是看在眼裡的。

可誰也不信這土能有啥特彆的,不都是一樣的牛屎溝的土?所以大家都隻當笑話看,除了崔老太,從來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指責他們。

誰也想不到,就是真的可笑的行為,給全村人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

老人們恨得咬牙切齒,指著邱家人罵,“你,你們!老祖宗的基業全讓你們毀了!以後我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姓邱的!”

“我才剛蓋沒兩年的新房子啊,我們過冬的糧食,你們姓邱的給我賠來!”

一提起損失,所有人恨不得吃了他們的肉!

賠償都是輕的,村民們一致要求要把他們趕出牛屎溝,可牛屎溝還存在嗎?啥也沒有了啊,所有人都成了喪家之犬!

片刻,山裡又傳來男女老幼的嚎啕大哭。

總這麼哭不是辦法,崔建國號召大家把土挖開,看能不能挽回一點損失。可單憑人力是不可能的,大家挖了三天,還沒挖去一層皮,最後,還是顧學章提議用炸.藥,先把土豁開。

可炸.藥屬於軍工物資,公社沒有,也不可能提供,實在需要的話,公社可以出麵擔保給他們買,關鍵是要錢!

身無分文的社員們現在,連半斤炸.藥的錢也湊不出來,怎麼辦?

有的年輕人乾脆破罐子破摔,說不如大家誰也彆過了,去東北討飯吧!鬨著要讓公社給開討飯的介紹信,去了東北至少能混口飯吃,以後攢下錢了,去到哪兒就把家安在哪兒。

可話未說完就讓家裡老人打了,“放你娘的狗屁,去了東北你的根在哪兒?沒根以後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可沒有錢,重建家園的第一步就邁不出去。

崔綠真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忽然輕輕拽了拽顧學章的袖子,“爸爸,咱們可以去信用社貸款嗎?”

顧學章一愣,是啊,他怎麼沒想起來!

這是天災,政府雖然沒錢直接撥給他們,可銀行應該會有優惠條款,不說無息低息貸款,至少先給貸點重建家園的款項。反正以生產隊名義貸,誰也沒辦法賴賬不是?

雖然房子和生產資料沒了,可他們田地裡的莊稼還在,等到秋天收了就能賣出去還錢啊!

顧學章把這想法說了,村裡人一聽,能向政府開口借錢?一起借一起還,相當於這債沒有落任何人頭頂上,傻子才不願意嘞!

就在村口的廢墟之上,大家商議,乾脆一次性貸一萬塊,到時候買了炸.藥還有剩的話,再買幾頭騾馬耕牛農具,這些都是秋收必不可少的家夥。況且,眼看著稻穀生蟲,還得買農藥,豬也得養起來,不然年底的任務豬交不出來,又得交錢抵……哪一件不是要花錢的?

當天下午,黃柔幫大家起草了一份貸款申請書,每家出一個人按手印,趕在公社領導下班前,將申請書送到公社去。

書記一看,一萬塊可不是小數目,交到縣裡去。

因為這次地震,剛接到電話時縣裡以為出大亂子,已經做好被市裡批評撤職的準備了,誰知顧學章崔建國等三人居然冒雨勸退,挽救了千多人的性命,就是間接的保住了縣領導的烏紗帽,已經給三人申請了“陽城好人”的榮譽稱號,這筆貸款在他們眼裡,還不算巨款。

甚至,為了鼓勵社員們重振士氣,在哪兒跌倒就在哪兒爬起,縣革委會和信用社商量,直接給批了五萬塊的額度!

這可真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原本以為一萬塊都不一定能批下來,誰知居然是五萬塊!而且是有史以來最高的放貸效率,第三天中午就抱回五萬塊現金來。全村男女老幼高興瘋了,村民們自發組成幾個小隊,買炸.藥炮杆的,買農藥侍弄莊稼的,買豬仔搭豬圈的,買糧食做基建工地夥食的……所有牛屎溝人,都被動員起來了!

幺妹為了她的植物朋友們,想要早日把土層炸開看看,也積極投身基建運動中,其他在外工作和上學的也聞訊趕回來。

這時候,大集體的優勢儘顯無疑,前腳說要炸山,後腳就埋好□□點火,在幾聲此起彼伏的“轟隆隆”巨響中,原本已經夷為平地的山坡,再一次被炸出幾個巨大的深坑來。

有了坑,社員們順著坑爬進去,總算是運氣好,炸開的居然是生產隊的倉庫!

倉庫是啥?

裡頭有能用半年的農藥化肥,有足夠幾百人使用的農具,最關鍵是,裡頭還有戰.備儲備糧!

戰.備儲備糧在大集體時期最最重要的儲備,彆的公社和生產隊大家不知道儲備了多少,畢竟這是“機密”,可崔建國和會計是知道的,按人頭算,牛屎溝的儲備糧至少夠全村人吃八個月!

這八個月裡,就是一粒莊稼不收,他們也不會餓死!

這時候,他不得不發自內心的感激他的前任張愛國同誌,張愛國同誌雖然在男女問題上不清不楚,可戰.備糧卻從沒動過,每一年每一季度都有新糧換舊糧,把蟲蛀的黴壞的替換出去,所以等他們打開糧倉的時候,看著堆成山的糧食,所有人都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乾勁就更足了!

原來戰.備儲備糧,真的是可以救命的啊!饑荒年也不許動用的戰.備儲備糧,原來是這樣的啊!

因為這次的天災涉及範圍較小,原址也還能繼續使用,政府自然允許牛屎溝生產隊使用儲備糧,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家餓死不是?

種類主要是大米和麵粉,米不算好米,但在這年月也算是硬通貨,麵粉主要有小麥麵和高粱麵、玉米麵。每天兩頓飯由王二妹帶領著體力不行的婦女拾掇,中飯儘量吃高粱玉米,晚飯用大米煮稀飯,加幾籃子野菜進去,煮得稠稠的,也能吃飽肚子。

至於油和肉,那是不用想的,鹽巴都是顧學章出麵到供銷社幫他們賒的。

可所有人卻毫無怨言,動力十足,要重建自己的家園,誰不開心?所有人在一起吃大鍋飯,乾集體活,好像又回到了人民公社最初的時候。

隻不過,那時候誰家都一樣一窮二白,可現在,崔家和顧家家底還是在的,他們的牲畜錢糧都保住了!所以,中飯他們在集體吃,晚飯回大河口,有湯有肉還管飽。

黃柔心疼閨女,基本上天天燉大骨頭豬尾巴,炒菜的時候豬油也放得足足的,吃完碗底上還能剩不少油那種,幾個男人再盛碗米飯,豬油拌飯可是村裡人不敢想的奢侈品。

於是,兩個月下來,社員們是一天比一天瘦,唯獨這兩家的男女老少,一個個紅光滿麵中氣十足!

牛屎溝的社員們,再一次為自己的愚昧和自大付出了代價。

炸.藥買得夠多,大家一商量,乾脆把村子四周的幾座山也給炸了,炸出一條奇寬無比能劃船的大壩不說,四周的屏障一除,牛屎溝頓時寬闊了四五倍。

原本窩在群山之中的小村莊,變成一片小型的平原,大家就在“平原”上蓋起新房子……當然,隻能是蓋茅草的土坯房,每一家按人頭數劃分麵積,每一口人有三十五平居住麵積的指標,甭管人口多少,總麵積不得超過二百平。

原本小家小業的人家做夢都能樂醒,這可比他們原先的寬敞多了,可原本大院子大房子的人家,尤其是剛蓋起新房子還沒住幾天的,那真是睡著都能哭醒。

這時候,崔老太都是拍著胸脯後怕不已,當年要是真聽劉惠的話蓋房子,這不就虧了嘛?

反正,他們人口多,如果按人均三十五算,至少需要五百平,隊上不可能批,顧家則至少需要二百五十平……乾脆兩家人合計,不用隊裡出錢,自個兒蓋吧。

但凡是自己出錢,隻要土地範圍不超過政府劃定的居住區域,也不超過地震前原有房屋麵積,隊上也都睜隻眼閉隻眼。崔家以前的房子雖才一百平出頭,可院子大啊,加起來少說也是六百平。

隻要能拿出這麼多錢,就是蓋六百平,其他人也不敢有意見。咋地,地震前沒提醒你還是怎麼著?你不走賴誰?

倒黴的邱家,幾年前蓋房子借的債還沒還清,房子就沒了,現在幾房裡誰家也沒能再借錢的主兒,隻能一大家子蓋二百平。啥,你們分家了?隊上可不管,要不是你們貪心,咱們也不會無家可歸。

愛要不要,你們離開牛屎溝才好嘞!

崔家和顧家在村裡本來就屬於條件好的,要蓋新房子也不難,兩家人在村口各挑了兩塊平地,崔老太還迷信的讓幺妹幫忙看個風水好的朝向,把房子蓋起來。

崔綠真最近很忙,五年級開學了,作為她小學生涯的最後一年,課業突然繁重起來。同時,她的植物朋友們從廢墟下挖出來後,移栽到新院子裡,她每隔一天就要回來替它們看看。

在土裡埋了大半個月,植物們元氣大傷,牛卵樹和栗子樹奄奄一息,翡翠蘭也死了許多,隻剩最後一根獨苗苗,她得用自己的靈力幫它們活過來。

因為,好朋友就是互相幫助的呀!

話說,自從她幫全村人躲過地震後,睡醒的第二天發現,她的靈力居然突飛猛進,瞬間飆升到十二級!十二級靈力能乾啥她是不知道,反正她已經能讓整座山長滿和尚頭啦!

當年許下的願望,實現啦!

兩個奶奶家新蓋的房子都很大,給她留出兩個大房間,打的還是兩張靠窗的大炕,給鋪上暫新的繡著小熊貓的鋪蓋,你就說這多幸福吧?

崔綠真覺著,她真是世界第一幸福的小地精!

在村裡所有人家苦得嘴歪眼斜的時候,小地精整天高興得齜牙咧嘴,友娣姐姐和春暉姐姐高中畢業,回家乾活來了。

等秋收過後,穀子和玉米晾曬乾,生產隊留夠半年的糧食儲備後,能賣的全賣掉,還了八千塊的貸款。雖然還剩四萬多的欠債,可所有人都抑製不住的高興,因為水壩改建,河流改道,以後水利灌溉方便不說,還多開墾出幾十畝肥沃的良田來,對農民們來說,這都是實打實的好處嘞!

大自然收回了饋贈,人類又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有序的,節製的改造了大自然,讓大自然更好的饋贈於他們。

小地精覺著,通過這次的事,她好像又懂得許多道理啦!

雖然她還說不清,可大人們都肉眼可見的發現,這個孩子不再是當年那個想媽媽想到哭鼻子的小丫頭啦,十一歲的她,漸漸長成了能獨當一麵的半大姑娘咯。

似乎是為了給多災多難的1976和1977年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剛剛回家參加勞動三個月的春暉,終於等來她盼了大半輩子的消息。

那一天,是1977年10月15號,正在基建隊脫土坯的她,看見四嬸和幺妹從村口跑進來,帶著一張報紙。三天前,國.務.院批轉教.育.部《關於一九七七年高等學校招生工作的意見》【1】,高考恢複了!

對於崔家的三個大女孩來說,這是一張徹底改變她們命運的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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