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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小地精 老胡十八 16402 字 10個月前

幺妹偷偷往客廳看了一眼,見他們還在說話,沒注意這邊,才小聲道:“伯伯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哦?先說假的我聽聽。”

“我爸每天下班回來就看報紙,練毛筆字,種花逗鳥,像彆的爸爸一樣。”

老人又笑了,“那如果真話呢?”

幺妹又往外頭看了一眼,以更小的聲音道:“我爸爸買菜擇菜洗碗刷鍋洗衣服,還會掃地拖地……除了不會切菜炒菜,我爸啥都會乾嘞!”

她驕傲的挺起小胸脯,這是她最自豪的爸爸,也是其他阿姨最羨慕媽媽的地方,爸爸常抱怨說彆的叔叔都說被他“害慘了”,讓她們以後彆把他乾活的話往外說,招人恨。

老人愣了,顧學章這個年輕人,在紅星縣時他就知道,還是他主動要求把他調去物資局的!可惜人還沒調上去,他就病了,去省醫院乾部療養科住了半年多,後來組織照顧他身體不便,沒有再把他調回陽城,而是就在省城安置,去了陽城市駐書城辦事處主任。

相當於是陽城市在省城的門麵單位,平時工作清閒,主要負責業務就是陽城市在書城的各種物資采購和接待。所有陽城市去進修或者開會的乾部,都會在辦事處住宿。

最近,他在前去省.委黨.校進修的舊部口中聽說,這個顧學章經濟問題搞得不乾不淨,他頗為吃驚。其實,他最初是不信的,他這麼多年浸淫官場,有些人一眼就能看透,這後生不是那等蛀蟲。可自打見過他的“豪宅”後,這樣的房子和裝修比負責外賓接待的書城賓館還洋氣,普通乾部單憑工資怎麼可能蓋得起?

這筆巨額財產的來源,讓他也不由得多了兩分疑慮。

所以,他才提出要親自來看看。

當然顧學章不認識他,隻以為他跟那兩個年輕人一樣,是負責紀律監察的工作人員。

老人相信,一個行伍出身又愛家的男人,品性應該差不了。

況且,能把非親生的孩子教育得愛看書懂禮貌,心性善良……說明他本身就是一個善良又正直的人,不會容許自己做出貪汙受賄的事來!

至於他的妻子,那是清水衙門,想貪也貪不著。

他很想問問這孩子,知道她父母哪來這麼多錢嗎,隻是下一秒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隻要不是職業上的非法所得,國家也管不了!難保他是有啥傳家寶給賣了呢?國家沒規定乾部不能賣傳家寶。

直到三個人夾著筆記本又走了,崔綠真也不知道,因為她無意間的一個舉動,給爸爸免除了一場天大的麻煩。

黃柔戰戰兢兢等了半個月,也沒等來組織對丈夫的處理,她漸漸琢磨出味道來,莫非是父親的事對他有影響?一時間,愧疚,痛苦折磨得她吃不下睡不著,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高元珍接送小猴子的時候發現她不對勁,追問半晌才知道原委,拍著大腿道:“阿柔擔心啥,要處分就處分,大不了妹夫這工作不要了,不等國家炒他,咱們先把國……給炒了!”

黃柔苦笑,丈夫的政治抱負隻有她知道。

“不就是掙錢糊口嘛,做個體戶不能糊?聽說安徽和四川已經放開所有製限製,多了許多個體戶呢,咱們廠子效益好,正打算招幾名工人,到時候讓他當廠長去,工資比現在高不說,還能直接拍板做主,不用聽誰的話!”

黃柔感激她一片好意,笑道:“多謝姐好意,我不是擔心這個。”

不過,這樣一想心裡也沒那麼焦慮了,大不了還有食品廠作退路,無論如何,日子都不會比以前更差。

高元珍神秘兮兮的說:“彆愁了,看我給你帶啥好東西來?”

說著,從背簍裡掏出一隻黑漆漆的人造革皮包,獻寶的說:“好看吧?聽說城裡現在就時興這個,我上個月跟門市部售貨員說好的,多給她十塊錢,幫我留兩個,以後咱們一起背出去,多神氣呐!”

人家看她大老粗,明明賣彆人八十五,賣她就是九十,再多加十塊……一百塊買個開心,這樣財大氣粗的事也就隻有她做得出來。

可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都說包治百病,這對任何年紀的女人都有用!黃柔摸著光滑平整的皮麵,愛不釋手。

紋理自然,觸感豐.滿柔軟而有彈性,長度正好的帶子能挎在肩上,也能斜跨側腰,拉鏈拉開,裡頭還分兩層,一層放課本和鋼筆,一層放手紙鑰匙。

關鍵貼身這一麵還有個內膽小包,錢裝進去就貼著身子,方便不說,還不用擔心被偷!

這也太漂亮,太方便了吧!

怪不得能賣這麼貴嘞!黃柔真是越看越喜歡,當即背上身,在三門櫃的鏡子裡照了又照,恨不得立馬挎著出街去!

當天晚上,顧學章和崔綠真就發現她的開心了,不就一個包嘛,看把她得意的,以後你男人讓你天天不重樣的換著背。

第二天下班帶回個不好不壞的消息。

不好是因為他問過物資采購和鐵路部門的熟人,不止皮革製品帶不上火車,就是一整張的皮革也不能直接采購流通。

不壞是他們說了,生產人造革的原材料,國家允許流通。

“那咱們光有原材料不行呀,沒人會加工這不也沒用嘛。”黃柔又發愁了。

“媽媽,有一個人會做的喲!”小地精忽然眼睛亮晶晶的提醒。

“誰呀?”

小地精恨鐵不成鋼的跺腳,媽媽最近怎麼這麼笨呀!“當然是黃爺爺啦!”

黃柔和顧學章同時一愣,對呀,黃永貴可是三十多年的老皮革工人了,他一個人手把手的把新工廠各個環節的所有工人帶出來,生產皮革不正是他的老本行嗎?

兩口子當即精神一振,這事有戲。

一個小小的皮包就賣一百塊,相當於普通工人一個半月的工資,頂崔家那樣的小包二十個!這是啥概念?

關鍵吧,刺繡包已經沒了市場,可人造革皮包卻正時興,多少人拿著錢排隊也買不著!隻要能做出來,就不愁市場!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崔綠真跟爸爸出門了。

寶能縣距離大河口不算遠,隻是在陽城市的南邊,順著大馬路騎二十分鐘到市區,再從城南自由市場穿過,騎半個多小時到達慶安公社,買上兩網兜的水果營養品,再騎四十多分鐘的狹窄山路。

他們到達螃蟹溝的時候,黃家人正在吃飯。兩位老壽星還記得兒子的這位“恩人”,一進門就認出顧學章來,趕緊顫巍巍的站起來,要拉他們上桌吃飯。

父女倆其實吃過早飯才來的,肚子不餓,可黃家人實在是讓人盛情難卻,他們隻得被拖著坐下,自有孩子搶著給他們盛飯。

黃家的夥食很簡單,一大盆煮南瓜,一盆玉米麵饃,還有一碗大蔥炒的豬頭肉,明顯是昨晚吃剩的,早上大家都出門乾活,老壽星也做不了飯,他們就熱一下將就著吃。可來了客人,還是大恩人,那就不一樣了,黃永貴掏出五塊錢給侄孫,讓他跑公社國營食堂買兩斤熟食來,他侄媳則趕緊跑廚房,迅速的煎了六個金黃焦香的雞蛋出來。

這些事都是背著顧學章和幺妹,迅速搞定的。等他們發現想要製止的時候,菜已經擺上桌了。

父女倆愧疚極了,黃家一看就不是富足人家,他們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可不就讓人家破費了嘛!當即,倆人決定如果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幫他們一把。

那位“化學老師”,黃寶能,正衝幺妹眨眼睛呢,“小姑娘咱們可真有緣啊。”

“是呀黃伯伯,你身體怎麼樣?病看好了嗎?”

一提這茬,黃家的飯桌上的氛圍頓時沉默下來,就連黃寶能家那倆半大小子,也不敢鬨騰了。

黃寶能的弟歎口氣,強裝振奮道:“大夫說了,我哥的病不是啥大毛病,就是得好好養著,好好吃藥,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不知道為了安慰他自己,還是病人,抑或是家裡老人,他一個勁強調“會好的”,可很明顯他的安慰沒啥用,黃寶能的妻子已經哭起來了,兩個孩子大眼瞪小眼,瞪著瞪著也哭起來。

對這樣一個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來說,煤礦工人黃寶能就是他們的天,他們的頂梁柱。作為黃家唯一一個勞動力,誰不知道下井打煤危險?可他不下去的話,這麼多張嘴怎麼糊?喝風嗎?

四個老的要看病吃藥,兩個小的要上學做衣裳,二叔和老婆身子骨不行,弟弟要在家掙工分……轉來轉去,沒有一個能幫他分擔的。

他在家庭中的不可替代性,決定了他隻能繼續下井。

黃寶能滿不在乎的笑笑,“你們這是乾啥,擺臉色給客人看呢?老子沒事,死不了。”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死不了”,他那起一個玉米饃,大口大口的,惡狠狠地吃起來。可惜吃太急了,他被嗆得咳起來,一咳,喉嚨裡就像有隻水雞,“吼喉”的喘個不停,非得把那口黑痰吐出來才行。

老伴兒又是抹眼淚,又是給他拍背找藥。

崔綠真心頭著急,“伯娘藥給我看一下可以嗎?”

黃寶能家的隻當她是好奇,雖然不大情願,但還是遞過去。

幺妹假裝看藥,實際上給藥片注入了一點靈力,“看完”迅速的遞過去。果然,待藥片一下肚,黃寶能的咳喘神奇的止住了,似乎臉上也有了血色。他故作神氣的挺挺胸,“看吧,我就說吧,死不了,看把你們緊張得……”

“少說兩句,吃飯吧。”一直沒開口的黃永貴忽然打斷他,氛圍來轉回來。

“黃大叔最近不忙吧?”

“不忙,就在公社給人補補自行車,加加氣,上上油,生意好一天掙塊八毛的,不好也能有二三角。”

顧三沉默了。他的戶口還沒遷回來,想掙工分也掙不了,就是補胎加氣也有被治安隊驅逐的風險,這錢可真是不好掙啊!

“大叔還會做皮革嗎?”

“會,配方我都還記著,是哪個廠要人嗎?”黃永貴激動起來,“麻煩你跟他們說,我不要求高工資和退休工資,隻要能按時發工資就行,我身體好,我能乾到七十歲!”

回到家鄉後,在親人的愛護和關心下,他的精氣神明顯回來了,聽說有廠子要人,他可高興壞了。眼睜睜看著大侄子累死病死,他這心裡跟針紮一樣疼,他必須得做點什麼,不能再當家裡的廢人!

顧三還沒說話,幺妹搶著道:“不是工廠招人喲伯伯,是我們家親戚想要做人造革皮包,可皮革運不回來,隻能買原材料回來……”

黃永貴立馬明白,“你們打算買原材料,自己做人造革?”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這可不好辦,皮革製造其實不難,配方比例我刻在心裡的,就是原料和設備成問題。”

說白了,人造革其實就是紡織布與樹脂、橡膠和各類化學增塑劑混合製作而成的,各類成份按照一定的比例依次做成基底層、發泡層、表麵裝飾層,再用機械壓延、錕塗就行。

在彆的工廠裡,難的是配方比例,必須是有豐富經驗老工人才能拿捏好,一旦差了分毫,做出來的皮革要麼過硬沒彈性,要麼過軟難成型,要麼皸裂碎皮不經用……可在顧學章這裡,設備是個大問題。

他冷靜地問:“所有設備從零開始購買的話,大概需要多少錢?”

黃永貴口中念念有詞,“二十五中廠的一套得十四萬,但那是產量大,效益高的,普通的話十萬左右。”

這無疑是給顧學章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十萬是啥概念?他被人查個底朝天的“豪宅”也才滿打滿算五萬不到,還是掏空家底舉全家之力的“傑作”,十萬塊啊……就是把豪宅賣了,再把他骨頭拆了稱斤賣,也湊不來啊!

他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該怎麼接口。

幺妹一麵吃飯,一麵留意他們的話,聽到“十萬塊”的時候,也驚訝得瞪大了眼。以她知道的,食品廠自開辦以來到現在,也隻掙了兩萬出頭,這相當於是同時開五個食品廠馬不停蹄不分晝夜的生產十個月……對她們來說,真真是一筆巨款!

當然,這還隻是設備錢,要再加上足夠使用一個月的原材料的話,還得再加幾千,還有廠房布置對濕度、溫度的要求都非常高,機器轟隆隆運轉起來日夜不停的電費,油費……哪怕是在不考慮人力成本的前提下,沒有十二萬資金打底,想都不用想。

小地精做皮革大亨的美夢,第二天就無情的破產了。

黃家人也不怎麼聽得懂,在維持生計都困難的他們看來,這就跟天方夜譚一樣,他們現在更糾結的是——到底要不要讓黃寶能繼續下井。

其實,像他一樣額額咳嗽病的煤礦工人不少,為了每個月一百出頭的高工資,所有人都在鋌而走險,隻要不是死在崗位上,誰也不會放棄這樣的工作機會!當然,有些極端的,自知這病再也治不好後,更希望能死在崗位上。

那樣的話,家屬就會得到一筆不菲的賠償,他們後半輩子就有著落了。

彆說,黃寶能還真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廣州大夫囑咐的話他一句沒聽進去,他就想下井,吃完這頓飯……就下去。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平時大家看到的隻是咳黑痰,可夜裡他已經偷偷咳過三個月的血了。

這幾天連手腳也開始發腫,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可他飯碗還沒放下呢,就聽那漂亮的小姑娘忽然說:“黃爺爺,黃伯伯,你們今天去我們家吧,一定要去喲!”

作者有話要說:太困了,昨晚想說七夕快樂,忘了,想說感謝nye、日常小迷糊、桃花源投雷麼麼噠~這幾天太累,給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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