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1 / 2)

七零小地精 老胡十八 16393 字 3個月前

這筆錢, 以這個年代的工資水平,全家老小不吃不喝一輩子也掙不來!這無疑是讓崔綠真高興的,可高興沒多久, 她又不大開心了。

“田叔叔, 這種藥一個季度賣這麼多, 那生病的人有這麼多嗎?”

田廣峰歎口氣, 事實是,能買到蓮花透骨膠囊的人隻是患病群體的萬分之幾, 隻有北京北上廣等大城市的職工乾部們才有這麼“幸運”。

相對於他們從華北平原幾個省份調研的數據來看,平均每一百個患者裡, 隻有0.5人能吃上他們的藥。這還是以北京為中心的華北平原,其他廣大的中部地區, 西部地區,那恐怕為零!

幺妹嚇得“呀”一聲,相當於每兩百個病人裡隻有一個能吃上藥。“為什麼還是買的人這麼少呢?”

說實在的, 楊師長的要求在那兒放著,一盒膠囊的價格還不夠買兩斤肉呢。放在一個絕症患者身上, 彆說少吃兩斤豬肉,他們也壓根吃不下!

田廣峰歎口氣,“一是咱們產量有限, 膠囊工藝不成熟,原藥材產量也有限。”建國後到現在,醫藥行業的水平發展趕不上經濟社會的發展,尤其那荒廢的十年導致製藥工藝停滯不前。

說難聽的, 美國人日本人三十年前就在用的工藝,目前國內還在用。

用著彆人已經拋棄的工藝,效率自然高不起來, 產量有限,能買到的人也少。

“尤其是咱們的軟酸膠囊需要一種明膠,國內提取技術不行,現在咱們都是從台灣進口。”

“明膠?是做果凍的嗎?”

“對。”田廣峰一愣,據他所知,果凍是國外食品,她知道?倒不是說看不上大河口小地方,而是他閨女田恬也是上個月聽去過香港的同班同學說的。

幺妹知道他的困惑,解釋道:“我是書上看的,叔叔那咱們能自己生產明膠嗎?”

田廣峰蹙眉,這正是他最近在考慮的事兒,他曾經在領導班子會議上說過好幾次,想要學著外國人把明膠提取技術學過來,以後都不依賴進口。不然好好一款救命藥,因為技術被人卡脖子,生產跟不上,每一天不知有多少人死於這個病。

可廠裡的大部分領導都是老頑固,因循守舊沒有進取心,覺著不就小小一個膠囊殼嘛?進口就進口唄,反正價格又不貴,要學人家技術光學費就夠進口幾年用的,學會還得開廠吧?到時候又是個無底洞!

與其把這錢投進去,還不如好好改進生產線。

甚至,有些人還覺著“物以稀為貴”,救命藥哪能患者要多少就生產多少?不緊著點兒,錢怎麼來?說到這兒,少不得又要埋怨田廣峰把藥價定太低了,這麼好的藥怎麼說也該賣十塊八塊一盒,因為它能救命啊!

一條人命還不值十塊八塊的?

田廣峰既是領導,也是商人,看著一批又一批藥方一上市就賣光,白花花的錢進賬,說不心動是假的。可他還有底線,他還記著嶽父的囑托,還記著嶽父知道自己生這個病那幾個月,全家老小的傷心和絕望。現在,全中國還有千千萬萬的人也跟曾經的他們一樣,絕望,深深的絕望。

所以,他十分強硬的壓下大家想要漲價和限量生產的意見,彆人自然也就不可能買他的賬,想要學外國人的明膠提取技術?想得美!

他雖然啥也沒說,可幺妹知道,又是大人那些勾心鬥角的事,她也不想摻和,隻是奇怪的問:“那第二個原因呢?”

這下,田廣峰更是苦笑連連。

都說酒香不怕巷子深,隻要效果好,名聲總會傳出去的,不愁沒人買。可這是救命藥啊,不是酒,早喝晚喝無關痛癢,患者能早一天吃上救命藥,就能少死幾個人,能挽救幾個家庭!

“如何打開知名度,這是個問題。”田廣峰歎口氣,“要是能做到雙黃連藿香正氣液那樣的家喻戶曉就更好了。”

老百姓生病了,都能知道自個兒對症配藥。

幺妹眨巴眨巴大眼睛,看向洗漱間,以她的角度和視力,能清楚的看見一塊毛巾,毛巾下是幾個漱口杯和牙刷,還有一支牙膏。白底藍字的天津藍天高級牙膏,鋁皮管的,非常漂亮和時髦。

楊旅長也看見了,以為她是好奇,忙笑嗬嗬的說:“這是田恬指明要的牙膏,聽說很有名氣,可我覺著也就那樣吧,剛出的時候還是資本主義牙膏呢。”

幺妹知道,報紙上登過,去年上半年對她來說意義最大,震動最大的就是兩件事——英國撒切爾夫人當選為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第一任女首相;上海錦江飯店外刊登了一支藍天牙膏廣告!

尤其後者,在公眾場合刊登商業廣告,這是不折不扣的“資本主義生意經”,社會主義國家怎麼能這麼乾呢?當時不少群眾寫信到報社,極力批評這種“錯誤行為”,而天津牙膏廠出的這款牙膏,也在民間被戲稱為“資本主義牙膏”。

可事實證明,□□人提出的“解放思想”不是空口號,人天津牙膏廠愣是把這支廣告堂而皇之做到了全國性平台上!所有人都能看見中央台的這支廣告,幾乎引發了全民牙膏熱!

這就是外國人常說的廣告效應。

“叔叔,爺爺,咱們給膠囊打廣告吧。”

“啥?!”田廣峰一愣,“打啥廣告?”

幺妹掰著手指說:“現在的媒介主要就是報紙、電視、廣播吧,咱們可以三管齊下。”

田廣峰嚇得連連搖頭,“不行不行,咱們廠裡可拿不出這麼多錢。”

“那就三選二,或者三選一唄。”

楊師長本來懶洋洋的靠躺椅上,懷裡抱著一隻狸花貓,聽這話當即坐直起身子,“登報吧,看的人多。”像他,每天最舒服的時光就是鍛煉回來,取回各類報紙,在躺椅上一麵擼著狸花貓,一麵看昨天國內外大小事。

反倒是電視機,他不咋看,總覺著圖像沒有文字的魅力。每一張報紙,每一個版麵他都能仔仔細細的看,哪怕邊邊角角也不舍得錯過。報紙上登的廣告那可不少,他已經看過好幾支了,除了藍天牙膏,還有參桂美容酒,虎骨膏,小兒驚風貼,小兒疳積丸……數得上號的,都是中成藥或者藥酒!

而且都是上海中藥廠的,這海派就是海派啊,思想夠解放!為啥上海能想到,北京中藥廠就想不到呢?報紙那麼大,他們登左下角,那蓮花透骨膠囊就登右下角……甚至,有錢的話,他還想登一整個版麵嘞!

幺妹被他的“豪情壯誌”逗笑了,“爺爺你放心吧,到時候咱們的廣告肯定是最顯眼噠,是吧田叔叔?”

想到到時候全國人民都知道他們的蓮花透骨膠囊,再登個訂購電話,那得多少訂單進來啊?訂單就是效益,就是錢,就是患者的希望!田廣峰也激動得麵紅耳赤,“好!”

他現在已經是北京中藥總廠的廠長了,登廣告這事他自個兒就能拍板。幺妹相信報紙的力量,這藥一定能挽救更多的家庭……同時,她也能掙更多的錢呀!

楊師長端出一盤金色的巧克力,“來,嘗嘗田恬的最愛,她一直念叨你呢,要是知道你來不知得多高興。”

幺妹這才想起自己這位隻通過兩次信的朋友來,“對哦,那她人呢?讓她去我們家玩吧。”

她對這位朋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不愛吃東西,那麼好吃的橘子罐頭皺著眉頭不吃,那麼香的雞蛋也不吃,讓楊爺爺和海潤阿姨傷透了腦袋。現在要是去她們家,那她小地精保證一定能把她喂成個小胖妞。

因為他們家好吃的太多啦!

“她跟她媽去香港了,要下個月才回來。”

幺妹有點遺憾,她們都十年沒見了,但——“去香港?怎麼去的?”

“坐飛機,才幾個小時就到了,前天剛走,你要早來兩天就能趕上了,說不定她就不去了。”說起閨女,田廣峰頭疼不已。就因為聽說香港有果凍,她就要去香港,要不是老婆正好要出去公乾,他還得被逼著給她買張飛機票。

當然,這年代要去香港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首先得有護照,其次得有個正經的大英帝國承認的理由,譬如有直係親屬在那邊,隻能去探親或者繼承遺產啥的。而趁老婆公乾帶閨女去玩兒,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崔綠真羨慕極了,香港啊,這可是所有大陸人都向往的地方,可惜她的爸爸媽媽還不夠資格能去公乾,她也去不了。

顧學章看在眼裡,悄悄捏了捏拳頭,不就一破香港嘛,他還就不信了,哪怕不是憑他公乾,也一定要帶閨女去一次,不,七次八次!

幺妹不知道,她就無意間流露出一個羨慕的眼神,就給爸爸樹立了一個新目標。在田家開開心心吃了一頓晚飯,他們回到招待所,春暉本來想坐大黃發回大河口的,可她還有一個星期的考試周,而顧學章又趕著回去上班,不能耽擱。

第二天,在約定好的時間,父女倆卻沒等來黃老爺子。幺妹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去到金魚胡同一問,聽說外公要去大河口,周永芳又大鬨了一場,吵得雞飛狗跳,四鄰不安。

就在他們到前十分鐘,周永芳才罵罵咧咧著上班去,家裡所有錢讓她揣身上,就連值錢的糧食缸也掛上一把鐵將軍,仿佛怕他補貼給顧學章父女倆似的。

他們剛進門,都做好外公不會跟他們去的準備了。誰知,老爺子卻爽朗的問:“你們房間退沒?退了咱們就走。”

“外公還,還去嗎?”幺妹緊張兮兮的問,她真怕外公反悔。可即使反悔,也在情理之中,她要學會理解大人的不容易。

“怎麼不去?我去看我閨女礙著誰了?”他雲淡風輕,不像是受了委屈,憋著一肚子氣的模樣。

“真的嗎?”幺妹再次確認。

“小丫頭,你姥爺一口唾沫一顆釘,說話算數。”他晃了晃手裡一大早敲街道辦主任門開到的介紹信,也沒行李,就給隨身軍用水壺裡灌一壺開水,在破爛的八仙桌上留個字條,告訴周永芳他去了,短則半月,歸期不定。

這樣看來,黃外公也還算有責任心。幺妹心裡暗暗點頭,這樣有責任心的外公,當年一定是迫不得已才不管媽媽的,希望她不要生氣。

當然,昨晚她已經借田恬家電話打回家,把外公答應跟他們回去的事說了,媽媽現在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了。十四歲的小地精,做事已經很沉穩了,知道先給媽媽一個調整心情的緩衝時間。

一路上,老爺子精神不錯,出了北京城,車輛明顯變少的時候,他也想過把車癮。

顧學章可不敢讓他開,三個人全部身家都在這輛麵包車上呢!

“學章放心,我以前當過半年工程兵,開過汽車。”隻是後來走上仕途後配備有專職司機,他也就沒再摸過方向盤了。

可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哪怕是隔了幾十年,感覺還是在的。雙手剛摸上方向盤,整個人就精神一震,女婿不放心,坐他旁邊不停交代,哪個是油門,哪個是刹車。

幺妹倒是人來瘋,如果開車能讓外公找回自信,彆說坐他的車,她做主把車送給外公都行。

開了幾十公裡,老爺子的車感徹底回來了,油門踩得比年輕人還猛,但轉彎和錯車的地方,他又會減速按喇叭,比顧學章這老司機還老司機。一開始,幺妹還有心情看會兒風景,後來慢慢就睡著了。

一直睡到半夜,醒來發現車子居然還在跑,她一愣:“爸爸我們不停車休息了嗎?”

顧學章悄悄指指嶽父,你外公車癮沒過夠,不願休息。

老爺子雖然目不斜視,可他們的小動作全都收入眼底,“我跟你爸換著開,爭取明天天黑前到家,你快睡吧。”

幺妹也擔心疲勞駕駛出問題呀,可外公又是個倔老頭,她怎麼辦呢?當然是給他靈力支撐咯,讓他精神飽滿,耳聰目明,反應敏捷。

於是,沒一會兒,老爺子忽然發現自己神清氣爽,一點兒熬夜的疲勞感都沒有,仿佛年輕了十幾歲,回到坐牢之前,那時候的他,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大權在握,每天隻用睡五六個小時,可渾身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

顧學章提著心看了會兒,發現嶽父真的車技很穩,路上也基本沒車,倒是放心了,眯縫著眼一會兒就睡著了。

天一亮,停車,上廁所,隨便吃點東西,換顧學章來開,老爺子睡覺。可能是因為地精靈力的作用,他睡得香甜極了,在監獄裡休息不好,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睡這麼香甜了,就連幺妹和爸爸說話都吵不醒他。

嗯,當然,他那驚天動地的呼嚕聲也沒了。

就這樣,翁婿倆輪換著,第二天晚上八點半果然趕到了大河口。

一進入大河口地界,幺妹就叭叭叭的介紹開了:“這是我們公社的火車站,能直接去到省城喲外公。”

“這是我們公社最寬的馬路,夏天傍晚好多人來壓馬路呢外公。”

“前麵就是市三紡,是我媽媽以前的工作單位,我們家就住那棟,亮的燈最多喲,我們家以前在四樓,對門是胡峻哥哥家。”

……

反正吧,有她這一叨叨,老爺子把大河口全麵的認識了一遍,尤其是看著她指的房子,那兒,就是閨女生活過十年的地方,她在那兒結婚,升遷,辦詩社,懷孕……剛到蘇家溝村口,他已老淚縱橫。

顧家門口,小彩魚嘴裡叼著個肉骨頭,也不知是今兒第幾次張望了。自從前晚黃衛紅告訴她們,姐姐昨天早上開始動腳回來,雖然所有人都告訴她,今兒絕對回不到,不可能這麼快……可她就是不信,一天不去瞅幾眼,心裡就不踏實。

這不,皇天不負苦心人,這一次她終於老遠看見兩大盞車燈射過來,還特意閃了閃,像是在跟她打招呼,小彩魚趕緊踮著腳衝家裡喊:“我姐回來啦!我看見大黃發啦!”

其他人立馬跑出來,一看,哎喲,這轟隆隆駛過來的不正是去北京城溜了一圈的大黃發嗎?

車剛停穩,幺妹就跳下去,“奶奶!”一頭撲進崔老太懷裡,出門在外,她最想的就是奶奶。

“哎喲乖丫頭,這是乾啥,路上順利吧?那邊東西吃得慣吧?要不奶給你做好吃的補補?”

“奶奶你這幾天沒勞累吧?你彆乾那麼多活,你腰不好,腿腳也不好,讓你去醫院看你又不去……”

一老一小,抱在一起,雞同鴨講,都隻顧著問自己的問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分彆了幾十年呢!不就七天時間,至於嘛?

顧學章給嶽父開車門,攙他下車,一個個依次介紹,“這是幺妹奶奶,這是她大伯,大伯娘,二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