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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小地精 老胡十八 17810 字 6個月前

顧學章立馬以最快速度給省上交了一份“陽城市物資交流會”的申請, 之所以市級交流會辦在陽城,是因為大河口有火車站,方便省裡和其他地市的單位和個人來參加。最重要的, 到底是利國利民的物資交流會還是小農民資本投機倒把, 關鍵在於形容。

怎麼形容,怎麼打報告, 黃老爺子就是吃這碗飯的!

他背著手, 一邊踱步, 一邊口述。顧家書房又大又明亮, 又在最高的三樓, 視野極好, 視線所及之處全是青山綠野,綠意黯然。

幺妹這個真正的小筆杆子就“唰唰唰”的寫, 遇到有語意不通的地方, 自個兒估摸著改改。

“外公幫我看看, 這樣行不?”

老爺子接過信簽紙,愣了,這密密麻麻漂亮的簪花小楷, 比機器打印的還好看!

嘿嘿, 幺妹等的就是外公這個表情,她雙手叉腰,“外公我的字怎麼樣?是我師傅教的喲。”

“你師傅?”

“對呀, 毛皮毛大師喲!”

彆說,老爺子還真聽過這名字,他在獄中讀書看報練書法,經常能看見毛大師的字,說心神向往也不為過, 沒想到外孫女居然是他的親傳弟子!

“我媽媽帶我去拜師的喲,那年我才上一年級,我們在老花鳥市場……”巴拉巴拉,隻要她想說,她能說三天。

老爺子聽得哈哈大笑,這就叫緣分啊!他外孫女咋這麼牛氣呢?啥事都能讓她辦成……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陰差陽錯,誤打誤撞上的。

他認認真真的把申請書看了兩遍,多年當領導的習慣,又給改了幾個小細節,幺妹謄抄幾份新的,讓爸爸快送省委去。

朝裡有人好辦事,彆的地市打的報告,最快的怎麼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得到回複,可顧學章的,郝書記是知道的,自家兒子最崇拜的“顧哥”,他以前就關注過,是兒子交的朋友裡難得的正派人物,而他這副省長分管的就是物資供應這一塊。

他的報告剛打上去,他就收到了,單獨挑出來看,認真研究,叫來省委班子開會,這跟他上次的建議信倒是正好前後呼應。當天晚上,省委辦公廳的電話就連夜打到陽城市物資局來,同意辦,而且要好好辦!

得到省委指示後,這事就不是某個人或者某幾個人能獨挑大梁的,整個陽城市所有部門聯動起來,全聽顧學章一人指揮,忙得愈發腳不沾地,要不是想老婆和孩子,他乾脆就在辦公室席地而睡。

幺妹就跟著外公去火車站附近看場地,身後肯定少不了春芽和小彩魚這兩條小尾巴,她和小彩魚舔著冰棍兒,趿著拖鞋,身上隻穿一件小褂褂,一條到膝蓋的短褲,要是不看臉和頭發,就是兩個男娃娃。

至於春芽嘛,雖然她也不想長大,可自然的規律已經在她胸前開出兩朵小荷花,虛歲十五的她已經有大姑娘模樣了。

幺妹除了身高像大人,其他言行舉止還是個孩子,舔著冰棍兒指著一處矮矮的紅磚房說:“外公,火車出站口在這兒,咱們把交流會辦哪兒呀?”

老爺子環顧四周,他已經來過無數次,閉著眼睛腦海裡自然浮現的都是附近地理環境,哪兒有道溝,哪兒有個坡,他一清二楚。

“火車站出口人流量大,但位置有限,稍有不慎會造成擁堵踩踏,辦大型集會安全是第一位的,但凡出了點安全事故,這場會就完了。”而主辦人則脫不了乾係,問責,撤職查辦都是輕的。

幺妹又舔了一口甜甜的水蜜桃味冰棍兒,“難怪爸爸單位都推爸爸來辦。”

老爺子點點頭,“但辦好了就是件好事。”他伸手指指火車站兩側,“需把左右開拓出來。”

“會有那麼多人來嗎外公?”

“看著吧。”

顧學章給市裡所有單位廠礦發了邀請函,規定一個回複時間,如果到期不回複則視為不參加,因為聽嶽父的,把場地設得太大,怕到時候去的商家太少,他又不放心的往省裡也送去幾百個閨女親手寫的邀請函……能來幾個湊湊人數也好。

甚至,為了湊人數,他還給大河口公社分配了任務,讓各生產隊動員當地社員積極參加交流會,家裡有吃的喝的用的都帶出來,說不定能創點額外的收入呢?

大不了,沒大單位來,那就辦成農村廟會唄!

隻要有本地農民的基本盤在,他就不會灰心。

這是他做的最壞的打算。然而,在等待“回信”的半個月裡,左一個電話右一個電話和雪花似的回信飛到物資局來,把門衛室塞得下腳的地方都沒了,局裡專門安排一個部門負責回信統計,七八號人統計了一天一夜,得出長長一串名單不說,還多出二百多個,都是沒有收到邀請函,但是自個兒從彆的渠道聽說後專門寫信來表示想要參加的。

顧學章:“!!!”

幺妹:“!!!”

隻有老爺子,笑哈哈的看著他們:我就說吧,哪怕不算上當地農民,場地也肯定不夠,趕緊的,開荒去!

幸好火車站兩側是荒山,市裡出動兩台推土機,“轟隆隆”幾天,荒地開出來不說,就連兩公裡外的小山包也被推平,開出一條長約兩公裡,寬約六米的交流“通道”……而一開始,打死顧學章他也壓根不敢想!原本計劃的五百米的攤位都不一定能擺滿!

因為收到的回信太多了,大家統計出來至少有一千八百家企業單位和個人願意來,他們隻能按照回信先後順序排號,按照數字編號,在“交流帶”上用石膏畫出位置來。

全部分隔成寬二米,深二米的小方格,一麵能擺一千個攤位,雙麵對側正好是兩千個,還有一百多個剩餘,則為計劃外多出來的農民們預留。

當然,顧學章深知嶽父的意思,公開場合從來不說“攤位”,而是“展位”,一口咬定這是一場物資交流展示會,展示新中國新時代物質文明的窗口!

你聽聽你聽聽,這話哪個字有錯?哪個字犯法了?

張愛國和楊發財挑了半天,愣是沒挑出一個錯來!他們自個兒不想去,更不想讓社員們參與,幸災樂禍的想,最好是讓他門可羅雀,攤位剩他個七七八八,他們正好告他一嘴巴——浪費國家公共資源!

然而,群眾們熱氣騰騰的想要把自家東西換成錢的心情是他們能擋住的嗎?哪怕沒東西可賣,這麼多大商家大單位,大家手裡捏著幾塊錢,就不想去逛逛?

要知道,農民們已經十一年沒有趕過集了呀!十一年是啥概念?很多小孩子,從出生就在聽爺爺奶奶講曾經趕集的盛況,聽到上二三年級了,依然沒見過集市的模樣!

劃展位的消息方傳回牛屎溝,整個生產隊就沸騰了!大家奔走相告,家家戶戶激動不已,就像去年聽說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那一天,恨不得放串鞭炮慶祝一下嘞!

幺妹就跟著外公當小監工,每天背著手上施工地轉悠,看著礙眼的土包包被夷為平地,壓路機“哐當哐當”開上去,一條嶄新的大路就成型了。因為時間緊,任務重,也來不及打水泥地啥的,泥土地壓緊實些,將就將就。

跟她們不一樣,高玉強和李家溝的孩子可沒見過推土機和壓路機,跟一群猴子似的上躥下跳,恨不得跳上推土機去試試,給人師傅逗得不行。

雖然大部分工作是機械化操作,可工人還是少不了。於是,楊麗芝的周扒皮姐姐,居然無師自通的帶張小桌板來工地上,兜售她的汽水香煙和瓜子兒。

尤其紙煙,那可是工人們的最愛!休息時候出來買一根,找個樹蔭底下坐著,過足了煙癮乾活力氣也更足了!

楊美芝賣香煙,第二天,立馬有人來賣茶飯。三角錢一碗麵條,兩角錢一個包了油條的糯米飯團,甚至還有人賣金黃焦香的蘿卜糕!這可是當年崔家“投機倒把”的絕活啊!

幺妹買了幾個,帶回去給家裡大人嘗嘗,他們的絕活被人學去了,還掙了不老少錢嘞!以她肉眼估計,不止工人買,其他路過的看熱鬨的也買了不少。

劉惠“呸”一口,忽然覺著蘿卜糕不香了,“沒咱們家做的好吃。”

“就是,一股生蘿卜味兒,油不夠,咱們當年那可是一麵吃一麵往下滴香油嘞!”

其實,幺妹覺著都好吃,伯娘們估計是吃出酸味來了。她偷偷笑起來,“咱們家現在做的是大生意,不在意這三瓜倆棗的小錢,還是趕緊辦正事吧。”

是的,正事兒。今兒的股東大會議題是——給皮革廠取個名字。

因為報名報得早,物資交流會的時候他們分到了一個非常不錯的位置,到時候肯定要把人造革皮包打出去。可問題是沒名字,當地人都知道,隻要一說大河口皮革廠就知道是他們家,可外地人,尤其是省會來的,人不知道他們呀!

“我看不如就叫市三紡皮革廠,借著掛靠的名頭,狐假虎威一把。”崔建軍建議道,畢竟市三紡現在可是全省有名的大單位,他們也算背靠大樹好乘涼。

可顧學章不同意,“不行,咱們還是要學會獨立行走。”不能專想抱大腿。

況且,胡雪峰的為人,他信不過,鬼知道他會不會借機倒打一耙?畢竟,你掛了人家牌子,明麵上人家對你怎麼著都情有可原。

那叫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既然是要做大,那就必須獨立自主。

破例被邀請參加股東會的黃老爺子,看得連連點頭,做一個自主品牌,雖然累些,難些,卻是自己一手打造出來的,走出去也是帶著自己的烙印。

“那要不叫崔顧皮革廠?”王二妹話剛出口就後悔了,這不是明擺著把黃永貴老爺子給撇下了嗎?核心技術還是人家帶來的呢!

幸好,黃永貴不爭這些,他有了養老金,大侄子病好了,侄孫子有了工作,這一切都是小姑娘崔綠真帶來的,他不會為了個虛名去跟崔綠真的家人爭,要他說最好是叫崔綠真皮革廠。

崔綠真:“……”我不想,我不要。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出謀劃策,幫著想了十幾個名字,最終還是幺妹提議的“大河皮革廠”得票數最高,高端,大氣!

這麼大氣的名字肯定要做成牌匾,掛在廠子門口。當天下午,黃寶能就去市裡訂做牌匾,木頭漆上厚厚的白油漆,再用黑油漆寫字,字還是崔綠真題的。第二天送來,眾人就搭上□□將散發著油漆香氣的牌匾掛上去。

被修整一新的農家小院,院牆壘得高高的,牆頭上再插上尖利的防盜玻璃,以前那用腳都能踢開的木門換成了寬敞的鐵大門,雙麵打開能有四米多寬,足以容納大黃發開進去。門頭上就是大大的“大河皮革廠”牌匾,彆說走近,就是站在村口,公共汽車站都能看見。

這就是活脫脫,響當當的招牌啊!

而幺妹,還有另一個主意,“黃爺爺,咱們能不能在自己家的包包上做個標記?”

“什麼標記?”兩個老人異口同聲的問。

黃永貴和黃外公還挺投緣,兩個人整根小紙煙,坐在大門口的桃樹下抽著,裡頭有大批量皮革材料和成品,嚴禁煙火。

“田叔叔的藥廠,每生產一種藥,都會在包裝盒上貼‘北京中藥廠’的名字,買藥的人就知道買了什麼廠出品的藥呀。”

“你的意思是,咱們也在包上貼一個‘大河皮革廠’?”

幺妹點頭,又搖頭,“不貼標簽,咱們直接把標簽做在包上,讓它怎麼也掉不下去。”

兩個老人都懵了,不是貼,那是怎麼做呢?

幺妹指指“哐當哐當”響個不停的壓延機。

兩個老人還是不明白,這可把小地精急壞了,外公和黃爺爺咋這麼笨呀,“咱們壓一個上去,就像印泥蓋章一樣。”

黃永貴這才恍然大悟,摸著下巴想了會兒,“是啊,有現成的機器可以壓印,可五個字是不是太多了?破壞皮包的整體美觀性?”

“那咱們就壓一個標誌唄。”她藏在背後的手終於露出來,捏著一張白紙。

原來是一隻胖乎乎的憨態可掬的大象,長長的鼻子卷出一個“6”來。可要說大象吧,它又是簡筆畫,沒有那麼複雜的細節,仔細一看幾乎像是一筆連出來的!

黃外公看了看,“這是連筆畫吧?誰畫的?”

幺妹衝不遠處招手,“菲菲你快來嘛,我外公說你畫得超棒喲!”

胡菲躲在樹後,不敢過來。是的,她怕。

聽爸爸說,這位黃外公是大官兒,可惜卻是大貪官,差點被槍斃的那種,雖然好朋友幾次邀約她上門玩兒,可她因為害怕都不敢來。

在這年代的孩子心裡,勞改犯啊,差點兒就被槍斃的勞改犯呀,那得是多麼窮凶極惡麵目可憎,身上都流壞水兒了吧?這是劉珍的原話,嚇唬胡崢,不許他上顧家玩兒。

誰知,胡崢沒被嚇到,高玉強和王玉明一來,他就屁顛屁顛跑來當跟屁蟲,卻把姐姐胡菲給嚇住了。

幺妹跑過來,抱著她的手臂,將她拖過去,小聲道:“這是我外公,你不用怕。”

她知道,外公是大貪官的事兒不知道被誰傳了出去,現在不止蘇家溝的人怕他,就是家裡幾個伯娘也不敢開玩笑了,總覺著一言不合外公就會打人似的。

可外公是非常冷靜儒雅的老年人,才不會打人呢!雖然,她也覺著貪官不是好東西,但外公已經把所有贓款一分不剩退還國家,聽說當年組織審查他的時候,他一點兒也沒對抗,平時也沒腐蝕周圍的下手同事,而且也做了十多年牢,他現在已經改過自新了……是不是該給他一個機會呢?

小地精是超級正直的地精,她眼裡揉不得沙子,但她願意給外公這個機會,第一步,肯定是讓好朋友也接受他。

彆看黃外公現在風燭殘年,年輕時候可是畫得一手好水墨,對繪畫書法都有一定研究。他仿佛沒看見菲菲的害怕,輕聲問了幾句她怎麼畫出來的,能不能給畫小一些,最好是一分錢硬幣那麼大。

畢竟是好朋友天天掛在嘴邊的“外公”,菲菲儘量克服內心的害怕,拿筆給他們畫了一次看,大家又找來實物皮包,把硬幣大的小象貼上去,覺著大小正合適。

而且,為了醒目,就貼在包包正前方,誰都能看見,他們大河皮革廠的名聲就能傳出去啦!

現在,但凡是幺妹提出的意見,股東大會就沒有通不過的,說乾就乾,當天下午,黃永貴聯係模具廠,訂做一個印有簡筆大象的壓印模具,打版完成後直接壓印上,凹凸有致的大象就出來啦!

當然,門頭上的牌匾也就必須重新加工,再加一個大象標誌上去。物資交流會十天後就要開始了,雖然會持續一個星期,可大家都想第一天就把大河牌打出去,所有工作必須在十天之內完成,按照幺妹的計算,他們這次至少要準備三百隻皮包,如果有“交流會”上直接看中的,當場成交。

於是,整個大河皮革廠的機器再次瘋狂的運轉起來,開始破天荒的實行起“三班倒”來,加班還有加班工資,工人們都搶著加班嘞!

而崔綠真,彆的忙幫不上,她就把作業帶去電話值班室,一麵寫作業,一麵接電話。幸好春暉姐姐回來了,可以幫著奶奶做二三十人的飯菜,湯圓橄欖也很乖巧,不折騰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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