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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小地精 老胡十八 16984 字 6個月前

可去美國並沒那麼順利,黃外公去上海的領事館問了幾次,人家看他一老頭,也說不出要出去的理由,啥也沒說就給拒絕了。當然,這時候開始出現“出國熱”風潮,在領事館門口徹夜排隊等簽證的國人簡直不要太多,甚至等的時間久了,還能總結出各種快速過簽的規律,以及如何幫人過簽。

甚至還有人在附近賣起瓜子兒汽水兒出租躺椅的,黃外公穿著一身名牌,氣勢不凡,一看就是文化人,立馬有人湊上來問他情況。他一不是國家公派,二不是留學,三不可能是跟外國人結婚,可以說能出去的路幾乎全斷了。

可這些蹲守的人見多了他這樣有錢的暴發戶,開門見山就問:“有親戚在那邊沒?”

黃外公搖頭,他是獨生子,堂表兄弟姐妹都在北京和南方,也沒有海外關係。

“那你老伴兒那邊呢?她有關係沒?”

黃外公一愣,剛想說他要離婚了,忽然想起來,周永芳的親妹妹好像嫁了個台灣人,早十年前定居美國了,當時她去漢城監獄看他的時候好像提了一嘴,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美國……可他猶豫一下,還是沒說出來。

畢竟,他跟周永芳都是要離婚的人了。

下到深圳第一天,他就給周永芳掛了電話,說不想耽誤她所剩不多的青春,哪天她有空他上北京去談一談,把離婚手續給辦掉,他可以淨身出戶的同時一次性補貼她一筆錢。

可周永芳哭著說不願意,想拋棄她除非她死!

黃外公畢竟對她有愧,也不好把話說太狠,隻讓她好好考慮,他不是要拋棄她,隻是覺著倆人性格不合適,他不忍心再耽誤她……當然,也無法原諒她們母女從中作梗破壞他和阿柔的父女關係。

周永芳不給他答複,他親自去了三次北京,她要麼閉門不見,要麼就是痛哭流涕下跪認錯,說她當年是屎糊了心,她就是嫉妒阿柔,想要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照顧才故意挑撥的,求求他看在她守了這麼多年的份上不要拋棄她。

黃老爺子總不能動用強製手段逼迫於她,離婚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他隻每年給她寄八百塊錢,就當還她十多年的幫補之情。

雖然阿柔和綠真都很懂事的沒有問他離婚結果,可他總覺著這麼拖下去對她們不公平,最近就在琢磨著,想要向法院提起訴訟。

對方看他猶豫,知道是有“關係”的,立馬道:“我們不管平時兩口子關係如何,可你這情況出國沒‘關係’是出不去的,老哥你可得考慮清楚啊。”

黃外公壓根就不考慮,他不會去求周永芳。

“聽說啊,現在國內有錢人都想去國外看看,多少開皮包公司的,沒關係也要找著關係出去,這美國啊,到處是美元,隨便彎腰撿一把,都是美元!”黃外公還沒怎麼著,其他人已經聽得津津有味,心馳神往。

是啊,這年代,國外的月亮都是圓的。

多少工程師、教授、國營企業高管,寧願放棄國內優越的社會地位也要出國,哪怕去了美國隻是端盤子掃垃圾的社會底層人士!

黃外公雖然犯過錯,可他的意識形態站位永遠不會改變,他出去不是去為美國人服務的,而是師夷長技以製夷!想想吧,這每天有多少人往外跑呢,萬一先機被人搶了,他損失的不止是大河商貿公司的營業額,還有外孫女的願望,想要把批發市場開遍全球的願望!

老爺子猶豫了。

“這樣吧老哥,你隻要能把對方的聯係電話要來,先打個電話問問,實在不行咱們還能花點錢讓美國那方願意給你開具探親證明……嘿嘿,我知道你也不是差錢的人。”

如果真能花錢搞定,黃外公還是心動的。他能屈能伸,以他對周永芳的了解,給點錢也能拿到美國的電話,到時候再花點錢開證明他也不心疼……主要是能把事兒辦成!

崔綠真不知道外公為了實現她的願望費了多少周折,反正她在東北待了幾天,發現外公培養出來的人把一切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他本人在不在沒啥區彆,各部門各司其職,有條不紊,運轉如常。

她所謂的“值班”,也就是偶爾去市場露個麵,沒待幾天就無聊了。恰好此時家裡打電話來,說那天她們在遊泳館遇到的教練居然找到家裡去,想要帶小彩魚參加訓練,大伯娘幾乎是綁架一般將小彩魚送走的。

崔綠真:“……”這樣真的好嗎?

小丫頭不會有逆反心理吧?

然而,事實是,劉惠告訴小彩魚,綠真姐姐要到北京上大學啦,教練也願意把她帶北京來訓練,到時候倆人見麵的機會比在大河口還多,小彩魚這才半推半就答應的。

不然以劉惠的手腳,壓根“綁架”不了她!

對於崔家人來說,能把小彩魚也培養成才,他們家的祖墳可就不止冒青煙啦!

而好消息總是接二連三傳來,一個月後,崔家收到了公安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又過了半個月,春芽也收到了通知書……不過,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她居然一路從主第一第二誌願跌到參考誌願,又跌到墊底的最後一科隨便填著玩兒的參考誌願上來——書城市烹飪學校的導遊專業!

雖說也算高級中專,可崔家人真是一點麵子也沒有啊!烹飪學校學導遊,這都啥玩意兒?

而且,同樣是讓綠真一起開小灶押題的,人楊麗芝能考上書城醫專,她卻隻能上這種不入流的小破學校,崔家人心裡頗不是滋味。再看她樂得都找不著北了,崔建軍和林巧珍更鬱悶,閨女她不是故意的吧?

當然,到底是不是故意,隻有春芽自己知道了。

同時家裡也催綠真快回去,要給她辦升學宴,看守市場的都是黃外公的得力手下,讓她大可放心。綠真好像也再沒理由待下去,隻是心裡某個角落,總覺著有點遺憾。

***

1984年8月25日,天氣晴。

崔綠真不記得這是她第幾次來到陽城賓館,以前都是跟著爸媽來做客,這次卻是她第一次作為“東道主”宴請親朋。

一大早,天剛亮,奶奶就把她叫醒,小湯圓抱來許久未穿的紅裙子,奶聲奶氣說:“姐姐穿漂亮裙裙。”

綠真實在不願起床,裹在被窩裡打滾,“乖,讓姐姐再睡會兒,啊。”

“姐姐大懶蟲,媽媽讓你快起床。”媽媽還說了,待會兒還要洗澡洗頭換衣服的搞半天,吃過中午飯還要早早去賓館準備,晚上還要……還要什麼,其實她也不大記得清了,反正她又不是小橄欖。

小家夥噠噠噠跑過來,“姐姐我要掀你被子了喲!”

小手一抬,忽然看見姐姐雞窩一樣的頭發,忙捂住鼻子,“好臭啊,我要告訴媽媽!”

崔綠真“嘿嘿”笑起來,這幾天心情不爽快,整天窩在房間裡,頭發上的味兒連她自個兒都嫌棄,“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掀我被窩,來,給你聞聞。”

她頂著頭湊過去,小湯圓撒腿就跑,不小心在墊子上絆了一下,眼看著那胖乎乎的小身子就要往前撲……忽然,一雙大手撈住她。

湯圓抬頭,是一個穿白襯衣的清俊男人,很年輕,很眼熟。

青年看著她熟悉的圓溜溜的大眼睛,心頭一顫,點了點她翹翹的小鼻子,腦海裡下意識就在對比,姐姐眼睛更大更可愛,鼻子沒這麼翹,但有駝峰……人卻目不斜視,也不往床上看。

崔綠真再次躲進被窩裡,還以為小湯圓已經下樓了,惆悵的歎口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有點青春期的惆悵吧。

眼看著菲菲和曹寶駿處對象,麗芝也跟蔡明亮有了點苗頭,她這心裡就跟缺了點什麼似的。

可到底是缺什麼呢?

她又說不清楚。

忽然,床震了一下,左側床沿凹下一塊,應該是有人坐下來。她裹著被子,將臉轉向右側,心裡把小湯圓那告狀精狠狠□□一番,“媽媽我再睡會兒。”

凹下去的地方動了動,似乎是來人跟著她換了個方向。

崔綠真歎口氣,媽媽一定很擔心她吧?自從東北回來後,媽媽就發現她的不愉快了,輕描淡寫問過兩次,見她不願說也就沒再問。

“媽媽我心裡不舒坦。”她想起小時候自己被欺負找媽媽告狀的情景,她不也是一隻小告狀精嗎?

小告狀精就需要媽媽呀!

她裹著被子,往凹陷處滾過去,“媽媽你說胡峻哥為什麼不理我了呀?”

“媽媽”怔了怔,一動不動,屏住呼吸。

“我覺得不是長大了或者變忙了,明明去年過生日前他都還經常給我寫信打電話的,從春節後開始,他就忽然對我冷淡……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媽媽”悄無聲息的歎口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當然,崔綠真也不需要回答,她繼續自言自語:“我這幾天把我們最近的事兒好好想了下,好像也沒發現做得不對的地方,那是不是他遇到什麼煩心事呀?我聽菲菲說他常把自己鎖房間裡。”

她從小跟媽媽就是無話不談的,所以說起這些也毫不避諱,不覺著有什麼不能說的。

可她不知道,床邊的人不是“媽媽”。

崔綠真說了會兒,見媽媽沒理她,更難過了,為什麼媽媽也不理她呀?她最近是不是因為掙了大錢,不小心說話的時候讓媽媽不開心了?

如果是這樣,那她必須解釋清楚!於是,她猛地掀開被子,不防跟一雙熟悉的溫潤的眼睛撞在一起,“我這是做夢了嗎?怎麼會夢見大臭屁哥哥……”

她覺著,如果是做夢的話,重來一次就好啦。

於是,她又躲回被窩裡,深呼吸三口,再次掀開被子,可眼前的人還是他。

在她準備重來第三次的時候,胡峻一手按住被子,“小傻瓜,是我。”

這熟悉的,溫柔的,寵溺的聲音,就是她的大臭屁哥哥!

崔綠真忽然鼻子發酸,她已經快兩年沒見他了。

胡峻看她眼瞼低垂,睫毛顫動,簡直不要太熟悉,立馬像小時候一樣將她摟進懷裡,“彆哭彆哭,我沒生你的氣。”

我是生我自己的氣啊。

他不說“彆哭”還好,一說,她本來隻有三分委屈的,立馬放大到九分,把頭埋進他懷裡,“嗚嗚”開了。

胡峻歎口氣,是啊,本來好好的一起長大的朋友,他忽然莫名其妙不理她,換任何一個女孩都會生氣都會委屈吧?她呀,已經比世界上大多數小姑娘堅強啦!

“好啦,是我不好,我錯了行不行?”

綠真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甕聲甕氣的問:“你錯哪兒了?”

胡峻傻眼,支支吾吾。

“你說呀你錯哪兒了?”恨恨地捶了一拳。

胡峻被震得心肝脾肺腎都喘不過氣來,這丫頭是想捶死他吧?比半年前受傷那次還他媽疼!

當然,這也說明,她是真的生氣。

青年愧疚極了,“我錯在不該逃避。”

“逃避什麼?”

胡峻歎口氣。

他也想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

事情還得從半年前說起,春節前幾天,正在打包行李的他接到導師電話,說他正在跟的一個案子有眉目了,讓他快去局裡一下。現在他跟著導師進入北京市第三刑偵大隊見習,因為專業能力突出,已經被大隊點名要求畢業後直接來上班了,所以手裡能接到的案子都不小,還有一些是導師實在太忙,兼顧不過來的,就由他帶著其他人一起跟。

一年前,因為在永定河裡發現一具女屍,死狀淒慘,頭顱丟失,性質十分惡劣,他一直在跟這個案子,可惜跟了三個多月沒啥進展,隻能暫時擱置一邊。春節前忽然聽說有人來認領那女屍了,女屍身份也即將水落石出,於是他不能回來過年了。

原來,死者是一名模特,還是泳裝模特!還好巧不巧是那年小綠真差點就去那家店的專用模特,她的穿著連體泳衣的巨幅廣告還掛在櫥窗外,胡峻有時辦事從那兒經過的時候還會好奇的多看兩眼,誰能想到……美麗的花季少女,已經變成無名女屍?

而他,還在四處尋找確認女屍的身份!

據她身邊人說,是拍完廣告照片半年多消失的,因為是一名大四學生,已經在校外實習,發現不在的時候,實習單位和學校都沒以為她回老家了,也沒人報警。這一拖就給拖到春節前,她老家父母發現電話打不通,寫信沒人回,這才急了,找到學校來。

兩廂一對質,才發現她已經失蹤大半年了!

家屬報案,警方就第一時間聯係到這個案子,失蹤時間和死亡時間能對上,肌肉已經腐爛白骨化,隻能通過遺骸長度與身前身高記錄進行對比……當時藏屍的行李箱內還有一件她曾經穿著拍過照片的泳衣,很多特征都能對上。

假設死者身份確定,排查她的社會關係,走訪身邊人,嫌疑人也很好鎖定,胡峻將目標鎖定在一名她的追求者身上,經過一番技術性的訊問,對方也很爽快的承認了。

在她大一剛進校時,他就喜歡上她了,經常給送筆記本手帕啥的,可她一直不為所動,直到大四那年,他在大街上看見她的泳裝照,當時就覺著自己被騙了!明明是個臭不要臉的婊/子,裝什麼冰清玉潔的聖女?!

尤其是那麼大的廣告照片,全北京城的男人都能看見,還有的人偷偷做成了小冊子放枕頭下珍藏,他有種被侮辱的感覺……為了消除這種“屈辱感”,他決定教訓她一頓。

據他原話所說,可惜“教訓”沒把握好尺度,勒死了她,又怕被發現,他隻能把她頭顱砍下,陳屍河底,以為這樣就不會被人發現。

作為有一定工作經驗的刑警,胡峻不信什麼“可惜”什麼“意外”,這就是滿滿的惡意!因求而不得引發的惡意報複!

可以說,這場凶.殺案把一部分男人狹隘、齷齪的底.褲暴露無遺,他在偵辦的時候真是心有餘悸,如果當初不是菲菲告訴他,他又竭力阻攔的話,綠真……他不敢想象!

彆說像女孩的父母一樣失去她,哪怕受傷,他也不敢想象,不允許!

也就是在這一刻,她剛過完十八歲生日沒多久的這一天,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對她的心思跟菲菲不一樣。菲菲是妹妹,她卻沒法真正成為他的妹妹,因為沒有哪個哥哥想到妹妹穿泳裝的樣子會臉紅,紅到耳根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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