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脖子上,被蚊子咬的包,我外公帶回來的藥膏,效果特彆好。”
胡菲順著她的手指,忽然“唰”一下紅了臉,迅速背過身去,“你不許看。”
綠真一愣,大咧咧說:“害羞啥,你身上我哪兒沒看過呀?”以前在市三紡宿舍區,冬天為了省煤省熱水,還經常兩個人一起洗澡呢,媽媽燒大大一盆水放衛生間裡,她們能泡得皮皺起一圈,現在北京上大學,無論誰洗澡或者上廁所,另一個都能隨時進衛生間拿東西。
“你這叫諱疾忌醫知道吧?蚊子包搞不好可是很嚴重的,你皮膚薄,彆留下疤痕,來我給你擦藥。”
胡菲整個人愈發紅成了蝦米,“你彆,彆下去拿藥,不是蚊子咬的。”
崔綠真一愣,“那是什麼東西咬的?”
菲菲紅了臉,什麼東西……“哎呀你還沒處對象,你不懂。”
崔綠真臉一紅,“我咋不懂了?”我可正處對象呢,還是跟你哥喲,忽然,她反應過來,“莫非是曹寶駿咬的?你不疼嗎?怎麼就任由他咬你啦?誒不是,他為啥咬你啊?他是蚊子成精了嗎?”
本來還含羞帶怯的胡菲,頓時被她的腦回路弄傻眼了,難以置信的看著她“恍然大悟”的朋友,“你不知道嗎?”
“知道啥?”
胡菲忽然笑了,先是壓抑的輕笑,肩膀一抽一抽的,後來慢慢變成了大笑,她絕頂聰明的號稱看過無數愛情的崔綠真居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她以前不是說“男人和女人生孩子就那樣”嗎?
綠真被她笑得一頭霧水,一本正經的反駁:“裡沒寫男人會咬女人啊。”
這下,胡菲再也忍不住,笑得直不起腰,直接蹲地上了。
崔綠真不依不撓,她看過的裡是會寫情情愛愛,可基本都是美化的甚至意識流的描寫手法,有吻,有性,可還真沒人寫“咬脖子”……她一定要讓菲菲好好說道說道,為什麼處對象男人一定要咬女人脖子,女人可不可以咬男人,咬得疼不疼,甚至分析脖頸鎖骨片區的肌肉厚度,當咬合力達到多大時會破皮,甚至咬到血管……得吧,事情沒講清楚,胡菲又給笑趴下了。
崔綠真雖然懂得多,可那都是紙上談兵,這些曖昧的細節非親曆者無法說清楚的。
當然,她心裡也有個疑問——菲菲和曹寶駿進展這麼快的嗎?她跟胡峻都處快三個月了,牽手都不敢,說話也要偷偷摸摸。
菲菲紅著臉,小聲道:“今天白天,他爸上我們家來了。”
原來,今天年初二,走親戚回來,曹礦長就上胡廠長家探口風來了,說是寶駿已經跟他說了,跟菲菲處挺好,也肉眼可見的靠譜起來,至少比那玩兒什麼搖滾樂隊的大兒子聽話多了。
“那你爸怎麼說?”
“他挺高興的,寶駿他也見過。”最重要是曹家條件,廠長對礦長,門當戶對。當然,單論人脈社會地位的話還是曹家更勝一籌,煤礦可是金飯碗,經濟條件的話應該差不多,胡雪峰炒股掙錢,人曹家也有彆的路子不是?
曹寶駿溫柔和順,長得又好看,還是曹家寄予厚望的小兒子,胡雪峰要的就是這樣的女婿。
“隻是,我哥不怎麼滿意,說不急,先讓咱們處幾年看看。”菲菲咬著嘴唇,為難極了,哥哥的話她肯定聽,可寶駿也沒他說的那麼……差吧?
崔綠真歎口氣,她也覺著胡峻在這事上太過執拗,曹寶駿真沒他想的那麼懦弱。
沒一會兒,大人叫她們下去吃飯,胡家幾口也留下來吃飯,她們不得不換了衣服下樓去,隻是胡峻發現,綠真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對勁?
總是看著他的嘴巴和脖頸,惡狠狠嚼吧東西的時候,讓他不由得打個冷顫,怎麼像要吃人似的?
胡雪峰出麵,賬認下了,因為借口是劉老爹生病,兩家人商量,決定劉惠和崔建國還八萬,那兩萬就當是劉惠孝順她爹的。可關鍵是八萬他也拿不出來,他剛籌了一大筆錢買了股票,手上沒現金,商量用紡織布抵債。
他有關係,能給大河廠弄來足夠一年使用的紡織布,就當是還八萬塊的債,而皮革廠再從公帳上掏八萬給劉惠,這筆糊塗賬也算捋清了。
雖然貌似是皮革廠吃虧了,可為了崔建國,大家也忍了,就當提前預付一年的原材料款吧。隻是,崔綠真心裡終究有個擔心,送他們走的時候心不在焉。
“小峻你們年輕人多玩會兒。”胡雪峰把不知眉高眼低的劉珍叫走了,故意給他們創造獨處機會。
胡峻見綠真隻穿著件羽絨服,裡頭是一身睡衣,關鍵連羽絨服都是菲菲的,倆人經常換衣服穿,搞得他更分不清誰的是誰的了。幫她把拉鏈拉起來,“彆著涼。”
綠真仰頭看著他……準確來說是他的喉結。
“怎麼?”胡峻摸了摸自己脖子,好像也沒哪兒不對勁啊。
崔綠真回頭,見大門關上,沒人出來,“你跟我來。”
兩個人穿過大馬路,跑到不遠處的田野裡。二月份的田野綠油油一片,是墨綠色的小麥和油菜,長勢喜人。
胡峻裝作不注意,一把拉住他覬覦許久的手,輕聲道,“彆跑了,他們聽不見。”
他的手又大又暖,跟小時候一樣,被他握著,滿滿的安全感,綠真的小手攥成小拳頭,舒服的在裡頭轉了轉,“我要問你個事兒。”
“嗯。”
綠真也不扭捏,她覺著她就是在進行類似於學術探討的事,落落大方,“你看過愛情沒?”
胡峻皺眉,直男不看那個,他看龍葵和金庸的武俠都是特意跳過感情戲的,就覺著無聊透頂。
估計是想起他的看書習慣,綠真有點沮喪,“算了,不問了,反正問也白問,你肯定不知道。”
胡峻反倒來了興致,“什麼問題,過來聽聽唄。”
“就是,處對象的時候,你知道男人為什麼要咬女人脖子嗎?”
胡峻一開始沒明白,愣了片刻才懂,眉頭皺著,可耳朵根卻悄悄紅了,“你哪來奇奇怪怪的想法?”
綠真剛想說菲菲,急忙忍住,“哎呀你彆管,你就告訴我唄?”她是一點兒也不害臊,雙眼眨也不眨的盯著他脖頸看。
胡峻:“……”
就說嘛,真他媽奇了怪,原來是琢磨這個呢!
他忽然有點惱羞成怒,一把將她按進懷裡,“以後不許看雜書,都學壞了。”
綠真還想再說,卻忽然發現他的臉燙得驚人,她頭頂正好頂他下巴上,能感覺到那灼.人的溫度,以及硬得嚇人的胡茬。
“胡峻哥你感冒啦?”
胡峻甕聲甕氣,“嗯。”手卻隔著衣服在她背上捋著,明明是在四下無人的空曠田野裡,全身卻像要著火一般。幸好他們躲在一棵大冬青樹下,又在暗處,沒人看得見。
“那咱們快回去吧,我給你找藥。”
胡峻卻不動彈,“乖,綠真乖,彆動,我抱一下……就好。”
崔綠真看過的裡可沒這樣的片段,她又糊塗了,隻是不小心打開靈力,耳朵裡除了他略微急促的呼吸聲,就是四周麥苗的唧唧喳喳:“哎呀不得了啦,羞死人啦!”
“羞羞羞,崔綠真是個小傻瓜!”
就連頭頂的冬青樹,也深深的歎口氣,“唉,傻妞。”
並不知道自己出醜並被全程圍觀的胡峻:“乖,有機會我教你。”
教她什麼?
崔綠真忽然在一瞬間秒懂了菲菲的“蚊子包”。
***
“綠真怎麼了?從年三十就看你悶悶不樂。”顧學章靠在書房椅子上,看著她若有所思,他和妻子一致覺著,寒假回來的閨女似乎是有什麼事瞞著他們。
“爸爸,要不明天咱們上黃爺爺家一趟吧?給他送點東西,看看他老人家。”
顧學章點頭,“好。”可下一秒,他忽然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
綠真憂慮的點點頭,“對。”
她也怕黃永貴跟其他工人一樣辭職,工人隻是負責流水線上某個環節,即使去了彆的廠子也帶不走多少技術,最關鍵的技術核心在黃永貴身上,他要走了,那就是把整個廠子都帶給彆人了。
這幾年,她已經有意識的培養大伯,讓大伯跟著黃永貴,已經把他的本事學了七七八八,沒有黃永貴其實對廠子影響不大……可一旦他去了彆的廠,那就是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啊!
“真的,爸爸,我覺著不可忽視,咱們必須行動起來。”
目前來看他是對大河廠死心塌地,可難保誘惑太大啊,如果對方給出比她們還高的分紅,給出更好的養老條件,誰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動搖。
顧學章看她是真著急,沉吟片刻,轉而問起彆的:“大學很辛苦嗎?”
“嗯?”
“是不是在學校發生不開心的事了?跟爸爸說說,保證不告訴你媽。”顧學章溫柔的說著,他工作忙,離得又遠,每次打電話說不了幾句就被兩個孩子搶走話筒,確實可能疏忽了她,他需要反省。
崔綠真不明所以,“不辛苦,很開心,同學們都很照顧我。”頓了頓,“爸爸你覺得我的擔心沒必要嗎?”
顧學章揉了揉太陽穴,“知道你是為大家好,可有時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看一個人不僅要看他需要什麼,還要看他不需要什麼。”
綠真不懂,她上了一個學期的刑事技術,幾乎沒一門課的老師上課都愛舉例子,用他們在職業生涯中遇到的血淋淋的例子來說明壞人有多壞,犯罪分子有多狡猾,聽得多了,綠真對人性也有了懷疑。
人之初性本善是成立的,可在大染缸一樣的成長環境中,誰能始終如一的保持“善”呢?也許某個細節,某句不經意的話,人性劉變了。
“黃永貴是需要養老,有一份能帶給他尊重和體麵的工作,還能負責他的養老問題,這是他目前最需要的,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高額利誘,那些口若懸河卻不一定兌現得了的承諾,他需要嗎?他犯得著為那些不需要的東西放棄現在擁有的東西嗎?”
崔綠真忽然醍醐灌頂,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是啊,她隻擔心外頭誘惑,卻忘了他本性其實是一位善良而知足的老人,他隻想安度晚年。
顧學章起身,“況且,他侄兒、三個侄孫都在廠裡,如果他出走,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沉沒成本太高,他也會慎重考慮。”
綠真點點頭,這就跟爸爸一直不願接受調令去省城一樣,牽一發而動全家,“所以爸爸當初才會極力要求他們家來人上班?好把他們捆在一條船上?”
“也不叫一條船上,咱們又不是乾非法買賣,隻是對他那樣的核心技術人才,能今早實現利益捆綁越安全,有助於咱們掌握主動權。”
綠真懂了,這就是爸爸的用人知道,管理一個小小的工廠跟管理整個陽城市比起來,爸爸的經驗更豐富,也更有用。當然,這就是政治與生活的區彆,她年紀太小,還不能完全理解。
“但該維係的還是要維係,這樣吧,明天我還有事,你帶你大伯上黃家拜個年。”這算是讓她代表整個廠子,作為話事人第一次嶄露頭角的意思。
顧學章踱步來到窗前,“以後,家業還是要交到你手上。”小湯圓雖然可愛,卻沒有她的聰明和悟性,成不了大事,小橄欖隻對數理化感興趣,以後很大概率是當個科學家或者科研人員,他們的情商都不足以支撐起這份家業。
交給崔家其他女孩?顧學章沒想過。兩家人能有今天全靠綠真,可以說這個家就是綠真的,誰也沒權力奪走屬於她的東西,現在雖然大家都有參與管理經營,可在他私心裡,這都隻是暫時替綠真守業,等她長大有能力接棒的時候,家還是要還給她。
創業是她,守業靠大家,以後攻業是她,傳業也該是她。
這是顧學章和黃柔心裡都知道的。
崔綠真明白爸爸眼神裡的鼓勵,頓時高興得齜牙咧嘴,敬禮:“是,爸爸,保證完成任務!”
作者有話要說:胡峻崽崽:我家小綠真什麼時候才能開竅?
感謝青兒投雷,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