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薑簷:他好香。(1 / 2)

深冬山中的風如刮骨的利刃, 越往深處走雜草越多,樹影幢幢, 遠處還有狼嚎聲。

薑簷提著燈籠, 薄黃的光映在他含著怒氣的麵上,隻叫人覺得駭然。

他從金福瑞口中知道衛寂失蹤已是戌時,而衛寂是太陽落山前便與寺中的僧侶進了林子。

衛寂在這黑漆漆的冷林子裡少說待了一個多時辰,薑簷如何能不生氣?

這林子很大, 天色又這麼黑, 一時不知衛寂往哪個方向去了, 大恩寺的僧侶們都出來尋來了。

林中的燈籠連成一片, 星星點點的像條長龍綴在薑簷身後。

薑簷衝著身後的侍衛怒道:“都跟著孤做什麼?分開去找。”

說完便邁著大步進了林中深處,一遍遍叫衛寂的名字。

怕薑簷在林子裡出事,金福瑞還是安排了兩個侍衛跟在身後。

他老胳膊老腿, 周圍又是怪石嶙峋,喘著氣跟在薑簷身後喊, “小衛大人。”

正扯著尖銳的嗓子喊時,身前的薑簷突然抬手,衝他做了一個‘停’的手勢。

金福瑞閉上了嘴巴,他咽了咽唾沫,舉著燈籠環顧四周。

林中並不安靜,他們這麼大張旗鼓地搜尋,驚起了不少飛鳥, 甚至連狼群都嚇走了。

在這片氣息紛雜的林子裡, 薑簷聞到一縷清幽的香, 若有似無的,仿若晨間門縹緲的霧氣。

他尋著那股氣息找了過去,離得越近那味道越濃。

薑簷心跳莫名加快, 鼻子忽然變得如雨露期那般靈敏,呼吸粗重。

走到一個高坡,他低低地喘了兩下,將手裡的燈籠扔給身後的金福瑞,他扒著一根垂下來的粗大樹根,跳下了土坡。

金福瑞雙目一震,嚇得聲調都變了,“殿下小心。”

他也顧不上危險,三步並兩步跑了過去,慌忙將燈籠探過去,對身後的侍衛道:“快救殿下。”

這坡不算太高,大約有一丈多深,但天色這麼黑,目不可視的情況下,土坡可謂是高得嚇人。

而且坡腰處還埋著許多石頭,這若是不小心磕了腦袋,崴了腳怎麼好?

薑簷毫不畏懼,摸著黑一路到了坡底,除掌心被一塊石頭的棱角劃出血口,其他地方沒受傷。

金福瑞將燈籠探過來時,勉強照亮了黑漆漆的坡底,薑簷也看清了躺在泥地裡的衛寂。

他的衣服被霜打濕,後又被寒風吹乾,硬邦邦地裹在身上。

臉上滿是泥土,還混著褐色的乾涸血跡,眉睫也結著冰淩,整個人蜷成蝦狀,神色痛苦,身上縈繞著濃鬱的氣味。

薑簷的心口狠狠扯動了一下,他解下身上的大氅,裹在衛寂身上,將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侍衛怕踩踏到薑簷,從土坡側麵下來的,見狀上前想要接過衛寂。

薑簷越過他,抱著衛寂從坡勢平緩處,幾個大闊步爬了上去。

金福瑞是常人,聞不到衛寂身上的氣味,看到他此刻的模樣,驚得阿彌陀佛了一句。

真是佛祖保佑,幸虧將人找到了,再晚一些怕是不知會出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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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中,衛寂的眉頭一直沒鬆開,他感覺自己好似被人架到火上烤,脈管裡的血都沸騰起來,燙著他的皮肉。

片刻後他又覺得很冷,尖尖的冰淩刺進他的四肢百骸,骨頭縫都是疼的。

在冰火兩重天裡反反複複,衛寂時而冷得蜷縮身子,時而熱得大口大口喘息。

衛寂從來沒經曆過這樣的痛苦,抱著自己的膝蓋一直打哆嗦。

不知過了多久,他隱約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衛寂睜不開眼皮,他好似是失去對身體的控製權,連動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就這時有人將他抱了起來,那人有著溫暖的體溫,寬厚的胸膛,以及好聞的味道。

衛寂就似溺水之人,抱住那個救命的浮木,埋對方的頸窩,貪婪地聞著他身上的氣味。

這一刻,衛寂忽然明白薑簷雨露期為何總喜歡黏他,因為是真的很舒服。

薑簷被昏迷的衛寂抱住時,他腳下一個踉蹌,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一旁的侍衛還以為他抱不住衛寂,正準備上前時,金福瑞重重咳了一聲。

侍衛回頭,金福瑞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去管。

這種時候最好彆惹殿下,更彆碰小衛大人。

薑簷停下來,忍不住低頭用鼻尖在衛寂發間門蹭了一下,抱著衛寂的手臂也不自覺收攏。

他好香。

怎麼這麼香?

直到蹭到衛寂發間門的一塊冰淩,濕涼之意讓薑簷如夢初醒。

他抱著衛寂朝上掂了掂,調整一個抱姿,忍下在心中不斷喧囂的欲念,快步走出林子。

回到客堂,薑簷立即關上門,將衛寂抱到睡榻上,然後用被褥裹住。

衛寂艱澀地睜開眼皮,他臉上臟兮兮的,泥土結成塊,還有七八條血痂,那雙眼睛卻驚人的漂亮。

眼睫濃長,瞳仁漆黑雪亮,眼眶下掛著一顆很大的淚。

這樣的衛寂看起來可憐惹人愛,但他臉上卻看不見半分淒楚,或者自憐。

他隻是睜大眼睛看著薑簷,神色很呆,很像林中那些被砸了腦袋還不明白怎麼回事的胖鳥。

薑簷本來是要去給衛寂拿藥,被他這樣一瞬不瞬地看著,霎時忘記所有事。

衛寂身上的味道就像醇厚的酒,熏得薑簷雙眼迷醉,呼吸急重。

他環住衛寂的腰,讓衛寂正麵朝上地躺著,然後遵循本能地一點點靠了過去。

薑簷就像一隻大貓似的,先在衛寂耳根蹭了蹭,一路向上鼻尖蹭到了衛寂的唇角。

這時門外響起叩門聲,

金福瑞小心翼翼的聲音傳進來,“殿下。”

衛寂燒得很難受,視線一片模糊,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那滴一直含在眼眶的淚便這麼掉了下來,順著眼角一路落到了耳旁。

薑簷的心也跟著那滴淚顫巍巍地動,他看著衛寂燒紅的唇,喉嚨乾渴地滾了滾,慢慢低下頭。

門外的金福瑞繼續道:“小衛大人的藥還在您房中,奴才要拿去熬。”

一句話換回了薑簷僅剩的理智。

自上次跟衛寂談過後,薑簷便沒再提過分化有關的事,他對衛寂分不分化,是不是陰坤並不在乎。

但為了以防萬一,薑簷一直備著緩解潮熱的藥,這次出門也帶了兩包。

不分化自然沒事,若是分化了沒藥,衛寂有危險怎麼辦?

備藥一事,金福瑞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會在被薑簷鎖在門外時,還要硬著頭皮問。

薑簷看了一眼床上打著哆嗦,發著高熱的衛寂,他喉嚨重重一咽,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

徹底冷靜下來後,薑簷從衛寂身上起來,快步走去外屋的箱籠,找那兩包藥。

他因衛寂身上的氣味,而頻頻恍神兒,心中焦躁至極,一邊翻箱子一邊聽裡屋的動靜。

衛寂如今隻剩下熱,身子似是要被烤乾。

薑簷一離開,衛寂就更難受了,體內像是有爆焰在炸開,他剝掉身上的棉被。

被子不慎從床上掉落,這點輕微的動靜,立刻引來薑簷的擔心。

他打開房門,不等看清外麵都有什麼人,便將翻到的草藥扔出去,關上門便快步回了裡屋。

薑簷撿起地上的被子,裹到衛寂身上說,“這個時候要出汗,要多出汗。”

衛寂本來沒什麼,扭到腳他沒哭,掉山坡下他也沒哭,被薑簷找回來,發熱難受得很也沒哭。

先前那淚隻是因為燒得太厲害才冒出來的,並非因為他想哭。

正熱得難受時,被薑簷裹了一條被子,衛寂忽然覺得很委屈,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薑簷從未見過衛寂這樣,一時嚇得手足無措,“是難受麼?他們去熬藥了,一會兒就好。”

衛寂覺得不好意思,但實在控製不住。

生這個病眼窩好像都變淺了,淚多一秒都盛不住,有了就會掉下來。

他將自己埋進棉被裡,咬著牙,難受得一直掉淚。

雖然衛寂沒出聲,但棉被裡那團一直在抖,薑簷在床邊僵了好一會兒,俯下身將衛寂連同棉被抱在懷裡。

薑簷笨拙地隔著棉被輕拍,他安撫著裡麵的衛寂,聲音發緊,“彆哭了。”

衛寂想說臣沒哭,但太疼,太難受了,他牙齒都在打顫。

原來這事這樣苦,可薑簷都分化了四年,每四十九日都要經曆一次。

感覺裡麵的人抖得更厲害了,薑簷硬邦邦說,“彆怕,他們說成婚後就好了。”

書上說,成婚後原本極苦的事就會變成極樂之事。

薑簷不知道這書是不是在騙人,但若是能在此刻起到作用,那它就是一本好書。

這話沒有安撫到衛寂,他仍舊縮在被窩掉淚。

見衛寂一直不哭出聲,薑簷擔心憋壞他,偷偷扯了扯棉被。

他刨啊刨,刨啊刨的,將衛寂的臉從層層棉被裡刨了出來。

衛寂眼睛通紅,眼睫上掛著淚珠子,突然見光,他神色一呆。

薑簷望他半晌,從一旁拿過手帕,在衛寂臉上擦了擦。

等薑簷拿開手帕,衛寂發現帕子竟然黑了,上麵都是土,他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掉進坡底,肯定滾了一身泥。

薑簷將被角掖在衛寂下巴,又抬手拉了拉上麵的被子,蓋住衛寂的眼睛。

這樣衛寂隻露出口跟鼻,既能出氣呼吸,又能繼續哭。

薑簷把衛寂抱到自己膝上,讓他枕著自己的膝頭,一下一下地拍著衛寂,眼睛卻抬著沒有看他。

薑簷說,“哭若是能舒服點,你就哭罷,我不會跟旁人說的。”

衛寂眼睛又有些濕潤,他吸了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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