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宗建方才去宮中已經請下了皇上的旨意, 現下隻等衛寂給薑簷寫封信說明情況,日後就不會再去東宮。
正逼著衛寂寫親筆信時,侯府的小廝進來稟告, 說東宮的金公公來了, 代太子給衛寂送東西。
衛宗建疑心衛寂讓人傳了消息給薑簷,狠狠瞪了他一眼,“等我回來再罰你。”
說完丟下手中的木棍,出去應付滑得跟泥鰍似的金福瑞。
衛寂心中一緊。
金福瑞何等聰明, 若是今日衛宗建推三阻四地不讓他見自己, 怕是會引起他的懷疑,回去後金福瑞肯定會告訴薑簷。
殿下那個脾氣, 怕是要殺到侯府,到時鬨出什麼醜事那便麻煩了。
衛寂此刻也顧不上害怕, 聲音發顫地衝著衛宗建的背道:“讓我出去見他,他見不到我是不會放心的。”
這一喊, 嘴角的傷口又裂開了, 血絲洇在衛寂乾澀的唇上。
衛宗建猛地回頭, 雙眸冒火,“你以為他真拿你當一回事?不過是一時新鮮, 等新鮮勁過了……”
不等他說完,衛寂用氣音道:“便會像你對我娘那樣?任她是生是死, 丟到一邊管也不管?”
見衛寂還敢忤逆,衛宗建再次揚起手。
衛寂不知哪來的勇氣,不躲也不避,抬眼看著衛宗建。
那雙精致的丹鳳眼與他母親夏子涼七八分相像,衛宗建的手頓在半空,胸口上下起伏著, 巴掌卻遲遲沒落下去。
他倉促地收回手,沉沉地撂下一句,“你給我好好待在這裡。”
正要出去,又聽見身後的衛寂說,“我先前說出府,是想去京郊那處宅子讀書,不是要去東宮。”
衛宗建腳步慢了下來。
衛寂垂下眼睫,喉頭像是滾過刀子似的,每次吐息都極為艱澀難受。
他說,“要我去見他罷,我會跟他說清楚的……我也沒有想過與殿下怎麼樣。”
最後一句話,衛寂說的輕不可聞,隻有他自己聽見了。
薑簷對他很好,衛寂不知道這種好會不會如他父親對他母親這般,隨著時間而消失殆儘。
不管會不會,衛寂都不願去賭。
他想做薑簷的少年玩伴、也想做他日後最忠心的臣子,獨獨不想成為他的枕邊人。
世上有太多人像他母親這樣,由愛生怨,再生恨。
衛寂不想重蹈覆轍。
他若成婚一定是與那人相敬如賓,平淡如水地過著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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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福瑞坐在廳中,已經喝過侯府下人續過的第三遍茶水,卻還不見衛寂的影子。
就算侯府有皇宮那麼大,也不必通稟這麼久,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
金福瑞心中實在難安,放下茶杯,站了起來。
在他身旁伺候的管家眉心一跳,麵上卻端著笑,“實在的對不住您,昨日晚上莊子送來了年貨,老太太說公子大了,該學著管家了,所以這大小一應事物都得公子過一遍目。”
金福瑞裝作聽不出管家話中的意思,“正巧咱家坐的有些累,勞煩您帶咱家去看看小侯爺。”
管家剛要推辭,金福瑞搬出太子壓人。
“咱家是奉殿下之命,今日怎麼也得見小侯爺一麵,不然不好交差,萬一這殿下生了氣,咱家能有幾個腦袋擔著?您說是不是?”
管家隻得連聲應是,心裡卻叫苦不迭。
侯爺再不出來,這人他可是拖不住了。
這時衛寂院中的小廝來請金福瑞過去,管家舒了一口氣,麵上卻不敢顯露,親自將金福瑞帶了過去。
衛寂臉上有傷,不便讓金福瑞見到他此刻的模樣,因此在案桌上堆了高高好幾摞書,他在裡麵假裝忙碌。
金福瑞在外麵,隻看到衛寂半張側臉,納罕地問,“小衛大人這是做什麼?”
衛寂嗡聲說,“今日天氣好,準備曬曬書。”
金福瑞隱約覺得不對,但暫時沒想通哪裡不妥當,跟衛寂閒聊了幾句,將薑簷的囑咐一並說了。
衛寂悶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見衛寂實在忙,金福瑞隻好先行回去,省得等在東宮的薑簷擔心。
金福瑞走後,衛寂跌在座椅上,趴在臂彎靜了許久。
旁人誰都沒敢說話,良久衛寂起身,一個人默默地將案桌上的那些書全都抱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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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寂的臉上了藥,先冷敷後又熱毛巾捂著,隔日一早紅腫總算消失。
但嘴角的傷卻沒那麼好養,已經結了痂,還要等幾日才能全好。
早上衛寂差人告訴薑簷,上午他有事便不過去了,下午會去一趟東宮。
衛寂留在家中難得沒溫習功課,打開床頭的箱櫃,將薑簷這些年送他的貴重東西都收拾了出來。
下午用過飯,衛寂便拿著這些東西,坐馬車去了東宮。
昨日西弗朗來過,給薑簷送了不少寶貝,他正稀罕呢,見衛寂來了,便興頭十足地拉著他去看。
衛寂側身避開薑簷。
薑簷回頭看他,見衛寂一直低著頭,他好一會兒才發現衛寂的嘴角有一道痂。
薑簷湊身上前,擰著眉問,“這是怎麼弄的?”
衛寂向後退了一步,將早想好的說辭告訴他,“昨日臣家裡吃熱鍋子,羊肉吃多了,便上了一些火。”
衛寂很少說謊,因此薑簷沒怎麼懷疑,但還是有些奇怪,“你怎麼一直垂著頭,落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