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不見, 衛寂跟這位驕縱太子的感情似乎又深厚了一些。
太子鬨脾氣時,衛寂也不像兩年前那樣害怕,反而給了他一隻草編的螞蚱。
看衛寂熟練的樣子, 想必他這些年經常這樣哄太子, 對方雖看起來仍舊不高興, 但也沒再說什麼,拿著螞蚱坐回到自己的位子。
許懷秉看到這幕,並無太大的感覺。
隔日衛寂與太子之間的氣氛更為古怪。
聽到太子問詢衛寂是否發燒,聞不得周圍的氣味時,許懷秉眉心動了一下,隱約覺得不對。
直到下午在一家有些年頭的老書局再遇見衛寂,看到他手中拿著有關分化一類的書,許懷秉這才想起五年前曾在他身上聞到過一縷特殊的幽香。
見衛寂看到他怔在原地, 眼睫無措地上下斂動。
許懷秉忽然覺得衛寂不是一株梨樹, 而是一種有著小小爪子與牙齒的皮毛動物。
衛寂是敏感膽怯的, 當年他隱約察覺到許懷秉並非一個可交之人, 便立刻收回爪子, 將自己縮進洞中。
如今也是, 特意繞那麼遠的路來這裡買書, 大概是為了避開旁人, 不想他人嘲笑他這個年紀還癡心妄想做分化的夢。
那一刻, 許懷秉生出一種憐惜之情。
這是一種很陌生的情愫, 在之前的頭十幾年裡從未有過。
以前他院中有一個叫月娘的家仆,她年長許懷秉十歲,可以說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
月娘對他很好,他分化成陽乾發熱的那三日,月娘不眠不休的在他身邊照顧。
後來有一年月娘的兒子生了重病, 需要用上好的人參吊命,她便跪在他麵前求他。
看著她滿臉是淚的悲傷模樣,許懷秉內心生不出一絲波動。
旁人的喜怒哀傷,他無法代入,反而覺得吵鬨,更彆說憐憫了。
最後他還是把人參給了月娘,然後請了最好的大夫為她兒子看病,因為此事於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可此刻他對衛寂卻生出惻隱之心。
那情緒來的很強烈,許懷秉都覺得困惑。
後來回到家中想了很久,他才恍惚過來,與衛寂分彆的這些年自己竟是想念他的,不然兩年前不會在京中多逗留,也不會無意識頻頻路過侯府門前,更不會知道這間偏遠的老書局。
他是想見衛寂的,也對衛寂有著一種自己都不理解的心軟與憐愛。
大概是他太安靜,不爭不搶,遇到危險便會將自己藏起來。
他這副沒有安全感的模樣,讓許懷秉忍不住想為他撐起一片天地,讓他舒適地待在裡麵。
所以那日他向衛寂透露出求娶的意思,但受到驚嚇的衛寂拒絕了。
許懷秉沒有失落,他也不急於衛寂應下此事,隻是將自己能為衛寂做的擺在他麵前,然後由衛寂自己挑選。
因為他隻是想衛寂過得舒展而自在,並不是一定要衛寂明白自己的心意。
所以對虞姑姑這番話,許懷秉不置可否,隻是讓她好好照顧衛寂。
虞姑姑欲言又止,她看不透許懷秉心裡究竟是如何想的。
這等事隻她一人著急也沒用,最後隻得無奈地說,“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小公子的。”
許懷秉不再多言,轉身離開竹舍。
穿行那片竹林時,遇到疾步而來的薑簷,許懷秉停下了腳步。
薑簷身後還跟著昨日他派來的管事嬤嬤,不必問,肯定是她從後門把薑簷放進來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薑簷不想從正門進來,怕許太傅又要給他上課,今日在東宮聽他念叨了一上午了,下了課薑簷不想再見太傅。
派管事嬤嬤來,一是為了盯著許懷秉,二是方便走後門。
走後門遇到正主,薑簷此等厚臉皮自然不會尷尬,反而昂著下巴,趾高氣揚地闊步走過來。
看到他來,許懷秉也不錯愕,從容地行了一禮,“殿下。”
薑簷走過來,斜睨了一眼許懷秉,端足了架子才道:“孤來隨便看看,你就莫要跟太傅說了。太傅年歲已大,孤來了,他還要過來行禮。”
他口上說的體恤,實際是怕許太傅過來念叨。
許懷秉頷首,“臣明白。”
薑簷心裡不滿他一大早來衛寂這裡獻殷勤,忍不住說,“阿寂現在身體不便,你沒事就不要過來打擾他休息。”
他故意這樣叫衛寂,以顯示他跟衛寂關係親厚。
許懷秉沒答這話,開口道:“衛遲剛服過藥,怕是一會兒要睡了,殿下進去時還望腳步輕一些。”
薑簷氣得雙眼鼓脹,他倒不是因為許懷秉提醒他腳步要輕一點生氣,而是因為許懷秉那句‘衛遲’。
這很明顯是在叫衛寂,但為什麼要叫他衛遲,薑簷從未聽過衛寂還有其他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