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朝向不好,春秋兩季的時候,屋內肯定返潮。”
“這巷子又偏,住的人又雜,而且住在巷尾晚上不安全,回來的時候容易發生劫財物一事,不好不好。”
陸子鳴也是世家弟子,逼仄的小院子他看也看不上,一通說下來牙行的人臉色都不好了。
走了一天路,衛寂這個文弱的白麵書生累個夠嗆,不曾想買個宅院竟這樣麻煩。
陸子鳴喝著茶水,慢悠悠道:“房子的事不能著急,日後你要是留在京中,這房子可是要住一輩子的,將來娶妻生子也會在此處,自然要好好挑一挑。”
衛寂的腿都酸了,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腦袋。
這若是讓薑簷看見了,必定又要說他疏於鍛煉了。
薑簷此刻還留在宮中,下午的時候已經送來一些考卷來宮中給皇上過目。
往年不會要的那樣急,這次是為了教導太子,想薑簷多看看天下的儒生對水利、賦稅、商、農,以及前朝變法的看法。
薑簷看了幾卷便頭昏腦漲,可恨的是他父皇一會兒還要他看完說自己的見解。
或許能看到衛寂的考卷,抱著這個心思,薑簷總算打起了一些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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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實在太累了,衛寂吃過晚飯便睡了。
半夜他還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買下陸子鳴說朝向不好的那處宅子。
夢中的他已經在朝為官,身上穿著藍色的官服,頭戴紗帽,正在院中曬受了潮,快要發黴的書。
書冊中還有幾本是難尋的孤本,看著快要暈開的墨跡,衛寂心中焦急不已。
正在這時,穿著紅袍的薑簷走了出來,一雙星眸幾乎要冒出火光。
他懷裡抱著一個藍布,衝著衛寂吼,“你還有心思管你那些破書,孩子都要餓死了。”
衛寂心中一驚,慌忙走過去,撩開疊成三角的藍布——
裡麵竟是昭文小郡主那隻白貓。
衛寂一個激靈嚇醒了,惶然地左右環顧了一番,發現不是在那處小宅子,他擦了擦額上的細汗。
隔日一早陸子鳴又來找他看宅子,衛寂心生排斥,不怎麼願意去。
陸子鳴還以為他是因為昨日牙行的態度,勸道:“天下牙行千千萬萬,他那裡不行,不代表其他牙行也不行。走,今日再去轉轉,我便不信了,京城這麼大還會找不到稱心的好宅子?”
衛寂被陸子鳴拉著又去了一家牙行。
陸子鳴進去便說明此番來意,以及他們要找的宅子,“宅子不要太大,一進三間房那種便可。”
一旁的衛寂忽地插了一句嘴,“也可以再大一些,朝向要好。”
陸子鳴拿拳輕錘了一下衛寂的肩,朗聲而笑,“你終於想通了,房子就是要大才通透敞亮。”
衛寂想了想自己的銀子,小聲說,“也不要太大。”
一旁的牙子笑了,“明白兩位公子的意思了,正巧我們這裡有一處宅院,不大不小,朝向跟地段都沒得說,我帶您二位去看看。”
在大庸隻有貴族跟官府的人可以當街行馬,牙行用騾子車帶他倆去了那處宅子。
地段如他所說,的確很好,再行兩條街便是熱鬨的大門前街。
巷子寬闊又乾淨,朱紅的漆門,門兩旁立著小石獅。
看到門前那棵金桂,陸子鳴滿意地點頭,“門前栽樹,絕對富,這地方不錯。”
正在開門鎖的牙子聞言,回身附和道:“公子果然見多識廣。”
門扉打開,衛寂首先看見的便是一堵影壁,牆上雕刻著祥禽瑞獸,兩旁還題著字。
繞過影壁,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院子,布設得很有田園之風。
西麵是葡萄架,旁邊放著錯落有致的木板,上置著盆栽、花植,兩把搖椅在春風中微微搖晃。
另一側是個小荷葉池,幾尾遊魚在初放的荷花下靈活地擺動。
牙子說,“宅子主人著急出手,一應東西都不帶走,您若是喜歡都留下,不喜歡便重裝。”
陸子鳴走過去敲了敲銅製的荷葉缸,“這可是好東西,原主人倒是也舍得。”
牙子:“他們要搬到外地,舍不得這些東西也搬不走。您看這屋宅合適不合適,若合適還是要儘早定下來。”
陸子鳴跟衛寂對視一眼。
這地方豈止合適,簡直太合適了,若衛寂不要,陸子鳴都想買下來,當做在京城的落腳點。
他倆沒著急回答,裡裡外外都看了一遍,越看越滿意,原主人的品味沒得說。
宅院雖小,但布設得卻極為精妙,朝向也很好,宵禁的時候禁衛軍巡邏也能繞到這裡,治安自然沒得說。
衛寂也很滿意,即便超出他心中預算,他也想要買下這地方,開口問牙子多少銀錢。
牙子說了一個數。
的確超出衛寂原定的價錢,但這宅子很值,就連陸子鳴也覺得他撿了大漏,原本還想砍一砍價,現下倒是不好意思張口了。
因為價錢非常公道,陸子鳴怕事出有因,尋了一個借口出去,與附近街邊的人打聽這地方有沒有發生過命案什麼的。
確定真的沒有問題,他才讓衛寂交了定錢。
隔日衛寂回莊子上取了自己的銀票,然後與牙子去官府簽了買賣契約。
官府將地契原本的名字改為衛寂,還登記了買賣的日期,牙行的商名,之後在地契上落下官府印章,這處宅子便成了衛寂的產業。
拿著地契從官府出來那刻,衛寂莫名生出一種歸屬感,落在身上的日頭都豔了許多,似乎照進他心底裡,讓他整個人都暖烘烘的。
他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