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簷原本想親自將衛寂中第的好消息告訴他, 因此從宮中出來之後,便快馬加鞭往衛寂這裡趕。
但到底是晚了一步,等薑簷到時門上已經掛了一把銅鎖,衛寂坐著馬車一早去了貢院。
薑簷不好去貢院找人, 隻能在家門口等著衛寂歸來。
金福瑞與馬夫坐在車轅一坐一右, 馬車拐進衛寂住的龍王堂巷子, 他是第一個瞧見薑簷的。
車子還沒停穩, 金瑞福便匆忙下來,扭頭提醒布簾內的衛寂,“小衛大人,殿下來了。”
說完他走向薑簷, 但畢竟是在外麵人多眼雜,金福瑞沒敢行大禮。
雖然知道皇上欽定一甲前三時, 薑簷肯定提前看了, 金福瑞還是與他報了一聲喜,“殿下, 小衛大人中了探花。”
不等薑簷說話, 聽聞他來的衛寂忙從馬車中走出。
衛寂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白衣, 以玉冠發,眉目秀麗端方, 濯濯如春月柳。
看到他的那刻,薑簷腦海突然想起一首詩——白玉誰家郎,回車渡天津。
衛寂抬起頭,他們的視線交彙。
融融的春風中,兩人都有些失神,而後各自飛快移開目光。
衛寂倉皇地低下頭,被馬夫攙扶著走下來, 站穩後他回身,扶著虞姑姑護她下了馬車。
期間衛寂的長睫一直低垂著,等將虞姑姑扶下來,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根。
虞姑姑以為衛寂不舒服,順著他的手看過去,這才發現他的耳尖有點薄紅。
見衛寂遲遲不過來,在那裡跟什麼虞姑姑磨磨蹭蹭,薑簷心生不滿,滿目怨念地望著他。
察覺到薑簷的小心思,金福瑞適當地開口,以說笑的口吻道:“今早奴才來的時候,小衛大人愁得飯都沒用多少,隻吃了半碗。”
薑簷聞言果然不再糾結方才的事,指責意味頗濃地衝衛寂說,“有什麼好愁的,連飯也不吃?”
衛寂看了薑簷一眼,又不大自然地垂下眼睫。
他支吾將今早的擔心說給薑簷聽。“臣……怕考不好。”
薑簷擰起長眉,“你讀書那麼用功,怎麼可能考不好?”
衛寂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大家都很用功,並非隻有臣一人苦讀。”
“你跟旁人能一樣麼?”薑簷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你滿腦子都是讀書,一讀起來什麼都顧不上,什麼也瞧不上,就憑你這樣莫說探花,狀元都應該是你的。”
衛寂一時不知他這是誇自己,還是在貶損自己。
見話頭不對,金福瑞趕忙打圓場,“殿下說得是,小衛大人也該注意身子,彆讀起書來連飯都顧不上吃。”
他這話明麵上在幫薑簷,實則是在提醒薑簷,衛寂可能還餓著肚子。
虞姑姑如今還沒摸清楚薑簷的脾氣,實在搞不懂他跟衛寂到底怎麼回事,但聽出金福瑞這話的意思,幫腔道:“爐上溫著雞蛋羹呢。”
薑簷轉頭去看門上的銅鎖,“那還不快打開門?”
虞姑姑取出鑰匙,上前利索地將門鎖打開,隱約間她似乎聽到身後的薑簷咕噥了一句——
“連鑰匙也不給我一個。”
虞姑姑動作一頓,佯裝什麼都沒有聽見,推開了兩側的門。
一行人進了庭院。
薑簷那點不滿在穿行過庭院,與衛寂進到房中後,早就沒有了。
他隨手解了披風,坐到堂中正座,見衛寂立在一旁,抬頭看他,“杵在那裡做什麼?”
衛寂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他的脾氣下去了,猶豫片刻坐到另一張椅子上。
屋子的朝向很好,日頭出來時,照得堂中暖烘烘的,不似先前看的那處宅子,外頭越暖和,裡頭越是陰冷。
虞姑姑端來了雞蛋羹,她沒料到薑簷會來,因此隻給衛寂溫了一碗。
此刻進來有些犯難,按規矩不好越過太子殿下直接給衛寂。
好在薑簷先開口,讓衛寂趕緊吃。
衛寂接過虞姑姑遞過來的碗,裡麵撒了蔥花,倒了香油跟醬油,還有一撮蝦皮,聞起來很是鮮香。
衛寂問,“殿下吃過了麼?”
薑簷說,“吃過了,你趕緊吃。”
衛寂這才拿湯匙將蛋羹絆碎,腕間一道紅繩時隱時現。
薑簷看見後,眸色微閃,開口說話時鼻音很重,“你還戴著?”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衛寂抬起頭,順著薑簷的視線看到自己手腕係的紅繩,平時他注意著藏好,今日卻不小心露了出來。
衛寂不動聲色地攏了攏袖子,低聲說,“臣以為要戴到放榜這日才算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