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寂痛得恨不得當場死過去,隻恨沼澤沒封住他的痛覺。
總之這一覺睡得極為不好,正當衛寂難受時,一道光照進來,耳邊跟著響起喜鵲的叫聲,他才勉強睜開眼皮。
入目便是一張疲憊的臉,薑簷雙眼紅腫地看著他,像是一夜都沒睡好的樣子。
見衛寂醒了,薑簷露出驚喜之色,“怎麼樣,哪裡有沒有不舒服?”
不等衛寂回答,薑簷便快步走到門口,將昨日那個郎中喚了過來。
郎中被迫留在州府衙門,他也是一夜未睡好,擔心床上那位大人真這樣去了,他跟著受牽連。
一夜過去,郎中好似老了四五歲,實在是心力交瘁。
見人終於醒了,他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忙為衛寂把了把脈。
衛寂的身子還是虛弱,但已經沒什麼性命之憂,老郎中重新開了方子,在裡麵加了一味補氣血的藥草。
衛寂還不知自己昨晚經曆了什麼,以為隻是染上了重一點的風寒。
本不想薑簷擔心才沒跟他說,最後還是鬨出這麼大的動靜,衛寂心中有些愧意。
他抬了一下手臂,傷口處鑽心似的疼,衛寂也沒有多想,昏昏沉沉又睡著了。
迷糊間他被人灌了幾口溫粥,之後又喝了大半藥。
衛寂脾氣一向好,哪怕病了被這樣折騰也很溫順,旁人喂他什麼他便吃什麼,喂完他接著睡。
再醒來已是晌午,薑簷還留在衛寂房間。
見衛寂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薑簷起身倒了一杯水給他喝。
衛寂想坐起來,薑簷卻扶起他的腦袋,俯下身將水遞到他唇邊。
衛寂沒出息地紅了臉,僵著身子低頭喝了兩口,小聲向薑簷道謝,“多謝殿下。”
“不喝了?”
“嗯。”
薑簷沒說什麼,放下了衛寂,轉身將茶杯擱到案桌上,之後默不作聲地坐到了一旁。
衛寂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見薑簷一直不說話,便忍不住去看他。
薑簷麵上還帶著疲倦,神色卻淡淡的,手裡拿著一份公文,垂眸在看。
若是以往發生這樣的事,薑簷必定會說落衛寂不好好照顧自己,生病了也不跟他說。
這次怎麼這樣安靜?這太不像薑簷的脾氣了。
衛寂滿心困惑,可看薑簷在認真處理公事,他也沒好意思打擾。
吃過午飯,薑簷下午也待在衛寂房中,但兩人很少交流,連眼神上的都沒有。
案桌上那一摞文書,薑簷全都閱了一遍,然後一一回複,不見先前的不耐與煩躁。
看著他沉靜深邃的側臉,衛寂總覺得有什麼事好似在一夜間變了。
到了晚上,付明遠又來了。
怕打擾衛寂休息,薑簷便去自己的房間與付明遠談事。
晚上的藥是給衛寂看病的郎中親自端過來的,等衛寂喝完藥,郎中解下他手臂的紗布。
看到那道猙獰的傷口,衛寂驚了一下,“怎麼變成了這樣?”
郎中道:“大人不必擔心,膿水擠出來,過幾日就能長好。”
衛寂‘啊’了一下,他不解地看著老郎中,“什麼膿水?”
這下換郎中錯愕了,“大人不知道?”
衛寂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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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付明遠來似乎不止是為了要錢,否則兩人不會談這麼久。
半個多時辰後,付明遠才離開,薑簷回衛寂房中探望他。
從郎中口中知道前因後果,再看情緒不外顯的薑簷,衛寂心裡很不是滋味。
薑簷問,“方才郎中看過了?”
衛寂點了一下頭,“他說臣已經沒什麼大礙。”
薑簷‘嗯’了一聲,坐回到原位,拿著付明遠方才交給他的賬簿在燈下看。
他越是這樣平靜,反而越叫衛寂心中不安,他動了動唇,低聲勸道:“殿下若是累了,便回房去休息罷,臣沒事了。”
薑簷眼睫微動,靜了幾息,然後起身將房中的蠟燭吹滅,卻沒有著急走。
他立在黑暗裡,在衛寂房間駐足很久,修長的身子如一尊石雕。
看到黑暗裡那道身影,衛寂喉口好似被一雙大手掐住,昨夜那種陷進沼澤的窒息感再次襲來。
他緩慢地開口,“臣真的沒事了,殿下不要擔心。”
這句話戳破了薑簷維持了一天的鎮定,惶恐穿膛而過,雙目霎時紅了。
他快步走過去,半蹲在床前,將自己埋進了衛寂的頸窩。
沒一會兒衛寂便感覺脖頸有些潮濕,他怔住了。
薑簷好像一隻淋了雨的大貓,渾身發著抖,本能地靠近自己的主人,索取對方身上的溫度。
他的聲音從喉嚨一點點擠出來,“我好怕你會醒不來。”
衛寂脖頸的濕意越來越重,滾燙的淚灼在他皮膚,讓他心口劇烈收縮。
薑簷把自己埋在衛寂的身上,身體發著抖,聲音也在發抖。
“我還沒有告訴你,我心悅你,一直都心悅你。”
昨晚燈燭一點點地燒,蠟油滾落。
薑簷坐在床頭,他抱著衛寂不停在想他們之間的過往。
他拚命想,拚命地想,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他親口向衛寂表明過自己的心意。
他連一句心悅都沒有跟衛寂說過。
他怎麼能一句都沒有說過?明明他那樣、那樣喜歡衛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