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什麼?]網友聽見了好奇地問。
嘟嘟又分出個屏幕,[紙。]故意停頓一下,[給霍去病用。]
屏幕短暫乾淨片刻,緊接著彈幕多到“霍去病”個字差點溢出屏幕。嘟嘟嚇得叫停。
彈幕陡然慢下來,接著恢複正常。但也有網友不甘心,[看看又有什麼了?]
嘟嘟搖頭,[他原先都不許我直播。哪怕播漢朝街道。我天兩頭煩他,煩了四個月才鬆口。我就沒見過比他心腸硬的宿主。]
[他不想買點西漢沒有的?]
嘟嘟擔心說不過狡猾的人類,轉移話題,[我哥前幾日用壽命換了十畝地紅薯苗。他活不過兩年,您說呢?]
人都要死了,誰還在乎那點身外之物。
觀看直播的人頓時無言。隨後又是一波打賞,叮囑嘟嘟給衛長君買些吃的喝的玩的,儘量叫他上癮,他想買更好的不怕他不露臉。
衛長君露臉了,衛青和霍去病還會遠嗎?
看在一個個這麼慷慨大方的份上,嘟嘟沒好意思說,衛長君前世活了四十多年,什麼東西沒吃過什麼東西沒玩過。再說了,它暫時也不敢買超時空物品。
嘟嘟一一道謝後,直播八陽裡裡正做的陷阱。剛進來的網友問,[這麼小能抓到什麼?]
沒容嘟嘟開口就有網友替它說,[兩千年後啥也抓不到。要說擱西漢,什麼都有可能。野豬撞樹上,野兔撞豬上也不稀奇。]
嘟嘟也好奇這裡是不是真像衛長君說的——老虎多如狗,野豬遍地走。
[哥,看看陷阱裡有什麼。]
隨後嘟嘟隻播陷阱。
觀看直播的人雖然隻能看到掀開或掩埋陷阱的鐵鍬,卻跟開盲盒似的,不由得屏住呼吸。野雞野兔子沒有,有兩條蛇。
近半個月無雨也無雪,太陽一天比一天亮,天氣一日比一日暖,給冬眠的蛇一種錯覺,春天到了,該醒醒了。
一覺醒來,外麵變了樣,家旁邊多出好些東西。蛇好奇,小心翼翼地探探腦袋,被帶有長刺的荊棘勾住。蛇條件反射般掙紮,越掙紮刺紮的越深。
衛長君用鐵鍬挑起蛇,發現血液還沒凝固,[中午吃蛇羹。]
[禁食野生動物。]
嘟嘟翻個白眼,[你在兩千年後,我們在兩千年前。]
抖機靈的網友趕忙解釋,[開個玩笑。]
嘟嘟撇嘴,[不好笑!頭一次看直播不知真相的人還以為我哥喜歡吃野生動物。]
[雙標!]
[雙標+1!]
[要養大熊貓的又不是你了。]
嘟嘟一臉無辜,[有嗎?我說的是食鐵獸。關大熊貓什麼事?]
[……]
[你可以再雙標點!]
嘟嘟扭身跳出屏幕,網友齊無語。突然,屏幕上多出一行字,[嚴正聲明:係統嘟嘟和宿主衛長君在西漢,衛長君在兩千年前食野獸,在兩千年後從未吃過野生動物。支持野生動物保護法。]
網友頓時忍不住猜聲明出自嘟嘟還是來自衛長君。
[自然是嘟嘟。衛長君才不在乎會不會被直播間的杠精舉報。]這條彈幕剛出來,網友就發現鏡頭轉到東邊。
植物愛好者頓時像發現新大陸,[剛才出現了蘋果樹、梨樹和桃樹。這邊是杏樹、棗樹和石榴樹吧?]
經此提醒,網友不再盯著陷阱坑,改數衛長君種了多少棵多少種果樹。不數不知道,一數嚇一跳。不算南邊,隻是東邊這百十來丈就有近百棵果樹。雖然不大,可看樹齡今年也能結果。
有人不禁問,[嘟嘟,賣嗎?]
嘟嘟老神在在,[人生是一條單行道。]
[???]
[嘟嘟隻能買不能賣。]
[就它這樣,能賣敢連衛長君一塊賣。]
嘟嘟衝著屏幕翻個白眼。
衛長君回身,[彆玩了,回家!]
嘟嘟衝屏幕揮揮手,然後買一遝草紙一遝可以寫字的竹紙。衛長君把紙塞咯吱窩,拎著兩條蛇和一隻血肉模糊的兔子,走路的姿勢看起來特彆詭異。嘟嘟笑嘻嘻飄到他對麵,[有了兔子衛少兒她們肯定沒空關心紙哪來的。不過八陽裡的裡正說往山上走五六丈就能看到一片竹林,是不是弄點竹子掩飾一下?]
衛長君也有此意,[過幾日我就帶衛孺和衛少兒上山砍竹子,扔在門口的溝裡浸泡。]
[我有《天工開物》。]
衛長君頷首,[做的時候再看。當下最重要的是紅薯苗出來,天下雨犁地。]但在此之前,還得準備足夠多的木柴。
有詩雲,清明時節雨紛紛。
離清明沒幾天了,萬一老天故意憋到清明下雨,至少得七天。他們家又是煮豆漿又要蒸大饃,找八陽裡買的木柴頂多還能燒五天。
回到家中,果然如嘟嘟所說,上至衛少兒下到老奴,眼裡都隻有大蛇和兔子。衛長君躲去自個房間。小霍去病還在睡,他光明正大的用剪刀把紙裁成二十四開書本那麼大。
竹紙可以寫毛筆字,放兩個弟弟那邊。他們臥室外間有筆墨竹簡和幾張小書桌。衛長君這邊屏風外有個寬大的矮幾,上頭放著茶具。茶具和書桌是嘟嘟買的。很常見的木料,茶壺也不是紫砂壺,看起來光滑精致其實沒花多少錢。
隨後衛長君把草紙一分為二,一份他放男廁所,一份給老奴令她放女廁。突然多出的東西衛長君不好解釋,麵對老奴的疑惑與好奇,他故弄玄虛,直言隻比麻布便宜一點。用過就丟也不用心疼,可以漚糞肥莊稼。
嘟嘟閃出來,[得虧你穿早了是衛長君。要是穿成衛青的兒子,不,哪怕穿成霍光都糊弄不住衛家人。]
衛長君瞥它一眼,[我穿成霍光還要種田?混吃等死也能流芳百世!]
嘟嘟又丟人了,嘟嘟自個滾。
衛長君回屋叫醒小霍去病,然後敲敲東廂房的門,提醒衛孺該起了。衛廣指著兩條蛇和兔子:“大兄,這些怎麼吃?”
“剝皮燉。”衛長君說的乾脆。
老奴禁不住開口:“不會啊。”
“我可以!”其實衛長君不會,但衛長君不怕蛇也不怕兔子。
前世衛長君十八歲之前老家生態很好,雖然沒法跟東北“棒打麅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裡”相比,也沒差多少。
農曆五月下地割麥子,鐮刀能砸死野兔子。趕上下大雨,地裡有魚。地頭上溝渠裡的魚更是跟起魚塘似的亂飛。
衛長君小時候沒少用柳條編的籠子抓魚。夏天時常可以看到被拖拉機或者石滾壓死的蛇。跟被荊條紮死的這兩條比,那些蛇稱得上慘目忍睹。
衛長君也見過村裡人收拾野兔子和蛇。再說了,這蛇無毒,衛長君也不怕毒液濺到蛇肉上毒死全家。
衛少兒不信:“大兄跟誰學的?”
“自學。”
衛少兒險些噎到,“合著您不會?那您還這麼鎮定。”
“我還沒說完。”衛長君瞥她,“我可以試試,不行就找八陽裡的裡正。”
衛少兒不想跟他說話,越說越氣,越氣還越說不過他,索性回廚房看看粥好了沒。
衛長君令衛孺給小霍去病洗臉,令弟弟拿盆拿剪刀拿切菜的刀,他給兔子和蛇開膛破肚。嘟嘟也不希望他白白辛苦一場,把蛇和兔子生理構造圖找出來移到衛長君對麵。衛長君可以看圖解刨。
衛長君不缺耐心,殺雞剁羊肉練出的手很穩,半個時辰,兩條蛇和一隻兔子收拾乾淨。
飯畢,衛長君令兩個妹妹洗鍋刷碗。嘟嘟找出食單,衛長君照著食單教老奴用中號鍋□□,像燒雞燒魚那樣。小號鐵鍋燉蛇。
家裡安排好,衛長君獨自一人騎著驢,帶上兔皮、蛇膽等物前往八陽裡。蛇膽明目,兔皮可以做耳暖手套,以致於裡正不敢收。
衛長君直言他不會收拾,身體不好也沒空進城賣,隨裡正處置。裡正是給有需要的人家,還是拿去賣,賣的錢換成糧食接濟窮人,全由他自己做主。
裡正真不敢貪他的。經他一說,裡正決定辛苦一下,賺個好名聲。送走衛長君,他就找人借牛,趕牛車前往長安。
衛長君一回來,小霍去病就朝他身上撲。衛長君抱起他,小孩兒指著驢,“舅舅!”睜大眼睛看著他,懂?
衛長君好笑,明知故問:“舅舅怎麼了?”
小不點瞪大眼睛,還要我明說啊。
“你不說舅舅怎麼知道呢?舅舅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蟲子。”衛長君逗他。
小孩大聲說:“上去!”
“早說啊。”衛長君把他放上去,叫兩個弟弟拿鐮刀,妹妹拿鐵鍬斧頭,老奴在家看著鍋燉肉。
到山腳下,衛長君把驢拴樹上,“小霍公子,你是下來還是就這麼坐著?”
舅舅不幫他扶著,小霍公子害怕,伸出爪子要抱抱。衛長君擔心驢蹬他,把小孩放兩個弟弟中間,“在這兒跟小舅舅玩兒。大舅弄柴燉肉。”
小孩愛吃肉,揮揮小手。
——去吧!
衛長君摸摸他的小腦袋,往裡去。
秦嶺植物茂盛,附近有山泉水,山上不缺水,乾旱而死的樹幾乎沒有。但不缺被野豬撞斷的樹乾,被猴子蕩秋千掰折的樹枝。
衛長君用鐵鍬把樹乾樹枝摟一堆,然後扛到山邊。衛孺負責掰斷或砍成小段,衛少兒拉車往家運,衛步幫忙裝卸。
直到衛長君隱隱冒汗,衛步小臉通紅,衛孺和衛少兒坐下歇息,衛長君才發話,“今日先這麼多。下午陪我試試犁。”
在衛長君前世記憶中他家用牛犁過地。但他那時候小,牽著牛的不是他祖母就是他母親。犁地的不是他祖父就是他父親。
自個犁地,衛長君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
衛少兒拎著一麻袋引火的樹葉,在他身後嘀咕,“又不是牲口,您也悠著點用。”
衛長君回頭:“午飯彆吃了,給牲口吃?”
衛少兒噎的說不出話,衛孺幸災樂禍。衛少兒惱羞成怒,“我——我明日就回去!”
“說得你會騎驢或駕車似的。”衛長君淡淡地瞥她一眼,“有能耐現在回!”
衛少兒有能耐走回去,可秦嶺離長安太遠,吃了早飯就出發等到家也得到午飯後。除非天不亮就起,到家正好用早飯。
“我還沒住夠,憑什麼。”衛少兒不想挨數落,拎著袋子疾步越過他們。
衛廣不禁眨了眨眼睛,試探道:“她不是累得走不動嗎?”
衛孺:“她嘴累。”
窩在舅舅懷裡的小孩兒使勁點一下頭,“她嘴累!”
衛孺腳下踉蹌,差點被自己絆倒,忍著笑說:“還得你母親收拾你。”
“收拾你!”小孩伸手朝她臉上撓。
衛孺輕輕鬆鬆躲開,反手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小孩睜大眼睛,仿佛不敢信,我不過嚇唬嚇唬你,你咋還來真的。隨後屁股上傳來微痛,小孩癟癟嘴,一臉委屈地轉向他大舅,“舅舅……”
“怎麼了?”衛長君忍著笑問。
小孩指著他姨母,“打我。舅舅,打她!”
“不是你先打人家嗎?”
小孩急赤白臉,“我我——我沒打!”
衛孺:“我躲得快!”
“沒打!”小孩大聲說。
衛孺繼續說:“我躲得快!”
小孩說不過氣得在他舅懷裡蹦躂。衛長君險些脫手,輕咳一聲,瞬間引起小孩的注意:“想不想騎驢?”
果然跟騎驢比起來,微痛算不得什麼。小孩到驢背上,居高臨下指著他姨母,“就不給——不給你騎!”
衛孺揚起巴掌,雙手抓住鞍韉小孩趕忙蹬腿,“舅舅舅舅,快走!”
衛長君按住他的腿,“彆亂動。”
“走啊!”小孩急到變聲。
衛長君:“你嚇唬她,她也嚇唬你。”
小孩轉向姨母。衛孺露出笑意,小孩兒皺了皺鼻子,“壞人!”
衛孺再次揚起巴掌。小孩臨危不懼:“嚇我!”
“不一定哦。”衛孺朝他小臉上輕輕拍一下。小孩動作利索,反手給她一巴掌。然而身體不穩,直直的朝地上倒去。衛長君慌忙抓住衣裳把孩子拽回來,抱到懷裡就朝他屁股上一巴掌。
小孩嚇得不輕,巴掌挨到屁股上還是蒙的。衛長君雙手摟住他,給他溫暖和安全感,慢慢的小孩眼中有了神采。
衛長君板起臉問:“還敢嗎?”
小孩肉眼可見的猶豫起來。
衛長君氣笑了:“你還猶豫?真想一腦袋摔下去?”
小孩頭搖的像撥浪鼓,小手摟住他的脖子,親昵地喊:“舅舅……”
“難為你還知道我是你舅。我以為你眼裡隻有你姨母呢。”
濃濃的嘲諷,小孩未滿周歲也聽得出。這時候萬萬不可犟嘴,撒嬌就完事了。小孩的小臉埋進他脖頸處,像是全身心依賴他,然後弱弱地說:“舅舅,渴……”
“活該!”衛長君扭頭瞪他。
小孩伸出小爪子掰過他的臉,不要看我,看路啦。
衛孺忍俊不已。牽著驢回頭看到衛步忍不住翻白眼。衛廣搖頭吐槽:“小人精!”
“小人精!”小孩大聲朝他吼。
衛長君輕咳一聲,小孩又在他懷裡趴好,“舅舅,快,走。”
“還敢嗎?”衛長君問。
小孩搖頭。這次沒敢猶豫。
衛長君把他放地上。小孩傻眼,咋不抱了呢。衛長君道:“多大了,還叫抱。”撿個小棍,一頭是他一頭遞給小孩,“有力氣打人沒力氣自個走?牽著!”
小孩鼓著小臉看他。
衛長君:“不會走了?”
小孩悶頭往前跑。
“晚上睡覺彆找我,想吃肉也彆找我。”衛長君悠悠地說出來。小孩腳步一頓,回來拉住樹枝另一頭,“多大了,還叫牽!”無奈地瞥一眼衛長君,拽著他舅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