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霍去病停止哭泣,大舅怎麼又知道啊。
衛長君瞥他一眼,“大舅跟你說過多少次,你做什麼我都知道。現下信了?”
小霍去病信了,指著小狼,扭著小肉身說:“它要出來,我想幫它。”
衛長君:“你天天想著往外跑,它能不想?可是它跑丟了,回頭它母親來咱家找,我說不知道,它母親覺著我騙它,一口把我吞下去,你還能見著大舅嗎?”
小孩一聽大舅和小狼隻能選一個,摟住大舅的脖子。
衛步問:“怎麼辦?”
衛長君想說不管它,嘟嘟出來提醒他往東看。東邊隻有巍峨秦嶺,衛長君一天不知道看多少次,不懂有什麼好看。嘟嘟又叫他仔細看,衛長君發現今天太陽跟睡過了似的。
“這是想下雨?”
衛步順著他的視線往東,“太陽到現在還沒出來,就算不下今天也是陰天。”
衛長君明白了嘟嘟的意思,小東西沒有母體保護,一場大雨下來能要它半條命,“總不能把它弄屋裡去吧。”
[那您會變成農夫,東郭先生或者呂洞賓。]
衛長君不禁瞥一眼嘟嘟。嘟嘟原地消失,讓他自個決定。衛長君不想管,可他也不了解秦嶺的狼。他可以走到哪兒都帶著刀或斧頭,懷裡不知凶險的小崽子提不動刀。更何況小孩忘性大,三天不見狼就有可能忘記危險。可是狼睚眥必報耐性好啊。
衛長君沉吟片刻,叫衛步去找孟糧和牛固。
隨後衛長君指點二人在他家東牆角處搭一個高五尺長寬五尺的狼舍。狼舍朝南,以防狼崽子掉水裡死了,南邊也壘高一尺,小狼崽子的腦袋能露出來,但爬不出來。上頭用竹竿,然後鋪半張破草席,又蓋上幾片建房剩的瓦。不是瓢潑大雨淋不死小狼。而後衛長君又怕它淹死,又往裡頭弄些土,最後用鐵鍁把小狼鏟進去。
小狼崽子嗷嗷叫,衛長君給它拿一個高粱炊餅,用有缺口的碗弄點水進去。衛步一直跟在他身邊,實在忍不住問:“您要養它?大兄,這是狼!”
“這麼小不可能沒母親,等母狼把它叼走就好了。因為幾塊磚幾片瓦幾塊炊餅就給自己留下一個隱患反倒不值得。”
衛步:“吃慣了不走呢?”
“它是狗嗎?”
它是狼,雖然小也是狼,狼性在骨子裡,不可能習慣水和沒有油鹽的炊餅。思及此,衛步懂了,即使沒有母狼來尋它,等它能越過磚頭做的門檻,它也會自己走。
衛長君見他露出笑意,“想清楚了?聽說過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以後遇到類似的事就用大兄的法子。”
夏日天亮的早,用泥把撞牆砌上又鋪上瓦,忙了好一通,此時也不過辰時。衛家平日最遲巳時吃飯,最早也是辰時三刻。離用飯還早,衛長君就叫弟弟帶外甥和小阿奴回屋,他去院子後頭弄些苜蓿喂牲口。
牛固找個柳條編的筐子幫他裝苜蓿。
自打苜蓿一寸多高,衛長君就叫家奴剔苗喂牲口。如今漫過他的膝蓋了,還有很多地方的苗很稠。
衛長君起先納悶怎麼約剔越稠。嘟嘟提醒他苜蓿剛出來隻有幾片葉子,越高葉越大,以前看起來剛好的地方肯定又密了。
前世衛長君老家種田是一壟一壟的,也沒種過苜蓿,何況還是撒種。對比老家父母撒的青菜,剔過一茬過段時間又得再剔一次,衛長君不糾結了。
鮮苜蓿口感好,以免牲口吃多了,衛長君沒敢薅太多。筐滿了就叫牛固拎回去,他去南邊看看陷阱。
趙大在清理糞缸,見他朝南去就把孟糧叫出來。孟糧扛著鐵鍁追上去。
衛長君聽到腳步聲回頭,“這麼近沒事。”
“還是小心為好。”孟糧移到他左邊,靠近山的那邊。
衛長君想想那小狼崽子不可能是自己滾下山的,昨晚一定有母狼在附近出沒,頓時不敢叫孟糧回去。
到南邊果樹旁,衛長君樂了。果樹南邊有兩排竹子,以前竹子沒長大的時候看起來很空,如今像是一排天然屏障,猴子之類的大型動物不好擠進來,沒成想連野雞野兔也不好出去。
陷阱裡空無一物,竹子與竹子之間卡了兩隻野雞。孟糧把鐵鍁給衛長君,小心越過果樹與果樹之間的藤網,把野雞撿回來。
衛長君好奇:“怎麼回事?”
孟糧遞給他看,“一個膀子斷了,一個腿斷了。”
“難怪飛不了了。”
孟糧:“我覺著是想占便宜吃咱們陷阱上的炊餅,又發覺底下有陷阱,急著飛走撞到竹子上撞的。”
“彆管因為什麼午飯有了。”
孟糧讚同地點頭,“恰好侍中回來。”
說到衛青,衛青也沒叫家人久等,衛長君回去衝個澡,他就來了。
恰好鍋裡還有熱水,衛長君叫他也洗一下,飯後再洗頭發。衛青時常來衛長君這兒,乾淨習慣了,衛長君一說洗洗舒服,他不洗都覺著渾身難受。沐浴後,雖然身體有些乏,但身上也很舒服。
衛長君見他精神不振,不禁說:“天越發熱了,以後就彆過來了,在家好好歇歇。需要什麼叫老奴租車過來告訴我一聲,我給你送過去。”
家裡隻有一個老奴,城裡也不如山邊涼爽,衛青不想回家:“騎馬不累。我還可以順便練練騎術。”
“那下雨天不許過來。”衛長君又道。
衛青笑道:“您叫我來我也不敢。對了,我往後想來也來不了了。”
“出什麼事了?”衛媼忙問。
衛長君心說難不成劉徹叫他進從軍。衛青微微搖頭,“陛下嫌城裡熱,要去甘泉宮。”
衛媼:“還沒去?”
“跟太後商議呢。”
衛長君覺著劉徹去不了,不過一想到他大外甥女,王太後若是疼孩子,又有可能同意,“衣裳和洗漱用品先帶著,叫你就去,不去等下次休沐再拿回家就行了。現在用飯。”
衛媼接道:“你大兄說得對。去堂屋等著,我去盛飯。”
哪用得著她啊。曹女等人在廚房聽見衛長君的聲音,就掀開鍋蓋把炊餅拿出來。衛媼把炊餅端出來,還想去第二趟,衛家老奴就把粥和蒸的雞蛋送過來。
衛媼看到小阿奴自覺跟衛家老奴去廚房,衝他招招手,“阿奴,來。”
小阿奴第一反應是看衛長君。衛長君頷首,他跑到衛媼身邊。衛媼坐到地上的墊子上,把小阿奴抱懷裡,“這孩子真乖。”看一眼往衛長君懷裡擠的大孫子,“你有阿奴一半乖,我天天都得給老天爺燒香。”
小霍去病瞥一眼阿奴,乖有什麼好的,哪兒也不敢去。
衛媼了解大孫子,見狀就知道他不以為意,“你——”
“阿母,用飯。”衛長君開口打斷。小霍去病得意的衝他祖母撇撇小嘴。衛長君朝他後腦勺輕輕拍一下,“你也給我老實用飯。”把他抱到身側坐下,遞給他一個雞蛋。
雞蛋還沒剝殼,小孩知道大舅不給剝,遞給一旁的母親。
衛少兒不想理兒子,可她不接小孩就這麼一直遞著。衛少兒無奈地把她剝好的給兒子。小霍去病搖頭,隻要自個的。
衛少兒很意外:“你的雞蛋比我的香不成?”
以前小孩覺著人家的好,試了好多次,有幾次還是他的好,小孩就覺著自個的最好,“阿母,我餓。”
衛少兒三兩下剝掉殼遞給他。衛青發現自己也有一個雞蛋,“大兄又買雞蛋了?”
衛長君:“若是我小心翼翼拎回來的,可不舍得給你們每人煮一個。我買的母雞下蛋了。前幾日隻有去病和阿奴有。攢了幾天,你們一人一個,咱們晌午還能吃一頓炒雞蛋。”
小霍去病眼睛一轉,想起什麼,乖乖地吃他的雞蛋,連噎人的雞蛋黃也沒嫌棄。衛長君都做好了大外甥用雞蛋黃換他的雞蛋白的準備,結果小孩就著粥喝下去,衛長君直覺有事。
飯畢,衛長君沒空盯著他,就叫衛少兒看著。
衛少兒和老奴去溝邊洗衣服,把小霍去病關在院裡就覺著穩了。小霍去病看著舅舅下地,母親出去,祖母在門外樹下乘涼也覺著穩了。
拉著阿奴守在二舅邊,等二舅洗好頭,就把他往西拽。
衛青不禁問:“你又想乾什麼?”
小霍去病搖頭:“我帶舅舅去看,看大舅給舅舅留的好吃的。二舅肯定沒吃過。”
“你吃過?”衛青順嘴問。
小霍去病點頭:“可好吃了。阿奴也吃過。”
阿奴搖頭。
衛青禁不住樂了。小霍去病氣得鬆開他,“你沒吃過黃瓜?”
小阿奴點頭:“好吃!”
衛青隱隱明白了,但不能確定,“可以吃了?”
小霍去病把他拉過去,叫他自個看。衛青很意外,竟然滿藤都是黃瓜,“這麼多?”
“這個可以吃,這個也可以。這些小的不可以。”小霍去病給他二舅介紹一下,然後仰起頭眼巴巴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