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君!”韓嫣見他一聲不吭,氣得大喊。
衛長君:“愛信不信。”隨後他開始磨從藥材鋪買的竹炭和薄荷。兩樣先後慢慢磨碎,衛長君就找出他從藥材鋪買的草木灰。
竹炭和草木灰是他以前買來當藥材備用的。畢竟家裡有四個孩子和七個奴。他住在荒郊野外看病不容易,不把常用的藥材備齊,就得指望嘟嘟。萬一嘟嘟掉鏈子,或者買不到效果好的藥材,他隻能找十裡八村的土郎中。土郎中可能還沒嘟嘟懂得多。
其實草木灰可以自己燒。衛長君買藥材鋪的時候見有乾淨的,且十分便宜,一個銅板一大包,就順手買兩包。
衛長君找個碗把草木灰倒進去加水,過濾出的水就是堿水。竹炭粉和薄荷粉以及堿水備好,竹筒也燒焦了。
衛長君小心拿出燒成塊的鹽,然後繼續搗碎。最後把這幾樣以及堿水混合到一起攪拌成粘稠狀,放在他早已準備好的罐中。
隨著蓋子落下,衛長君禁不住長舒一口氣,“終於好了。”
韓嫣忍不住問:“黑成那樣能用嗎?”
衛長君拉個小板凳坐下,盯著他說,“韓兄,告訴我,我都放了什麼。”
韓嫣不明所以,但見他很慎重還是老老實實說:“雞內金、鹽,洗乾淨的竹葉,你從藥鋪買的珍珠粉,竹炭、草木灰以及薄荷葉。怎麼了?”
“這些都是藥材鋪常備的,它們混合到一起怎麼不能用?”
韓嫣被問住了。
其實衛長君也擔心用不完乾了。他先前就準備了八個小罐子。他和四個小的兩罐,他母親三個妹妹以及一個弟弟五罐,還剩一罐他打算孝敬竇嬰。竇嬰年邁牙齒鬆動的厲害,可不敢用他的牙刷牙膏,直言自己跟孟糧他們一樣用鹽水就行了。
衛長君沒準備韓嫣的,就是因為韓嫣比他懶。但也想過教韓家家奴做這種牙膏。
“韓兄,要嗎?”衛長君拿起黑陶小罐問。
韓嫣很想有骨氣地拒絕。可衛長君這麼點牙膏忙了幾個時辰,肯定比他用水攪拌攪拌的好用,“衛兄,我每日辛辛苦苦幫你帶孩子,沒功勞也有苦勞吧?”
這話說的可憐,衛長君也不得不承認他帶孩子的時候沒馬虎,“我真沒想給你。”
韓嫣接過去:“你打算孝敬陛下?”
“我把製作方子給子夫不就好了?”
有道理!
衛子夫有了,劉徹還會遠嗎。
“你打算給誰?你們幾個一人一罐,風乾之前用得完嗎?”
衛長君:“誰也不給,擱窗台上放著饞你。”
韓嫣揚起罐子想糊他一臉。
衛步和衛廣拿著竹簡進來慌忙疾走幾步,一個拉衛長君進屋等著用午飯,一個把韓嫣手中的罐子奪走,直言幫他送回家。
韓嫣洗洗手進堂屋,看到衛長君坐在主位,還麵帶笑意,又想賞他一巴掌,“身高八尺,心如針眼,你不羞愧嗎?”
衛長君微微搖頭。
韓嫣轉向兩個小弟子,“你倆不許學他。”
兩個小不點乖乖地點頭,然而心裡不這樣認為,大舅/郎君多厲害啊,能叫韓兄老實認錯,還能氣他隻敢動嘴不敢動手。
話說回來,衛長君上次進城買生活用品發現鹽又貴了,就偷偷叫嘟嘟買一缸粗鹽,在西偏房放雜糧的屋裡放著。
飯畢,衛長君端著壇子過去挖一壇交給孟糧,叫他們明日繼續做牙膏。可以不放雞內金和珍珠。孟糧等人以前用柳條和鹽水清潔牙齒。如今衛長君允許他們用木頭和豬鬃毛做牙刷,這點就強過很多城裡人,哪敢惦記珍珠粉。
孟糧等人想快點用上牙膏,翌日天蒙蒙亮就爬起來鋸竹子,去山邊弄竹葉和土。早飯後,家裡家外收拾好,趙大就帶著四個女奴做牙膏。孟糧和牛固忙地裡的活。好在衛長君隻種三十畝冬小麥,二人慢慢忙幾日就好了。
隨著又一場春雨下來,天氣越發涼了,衛長君等天晴就帶他家、韓家以及竇家奴仆割苜蓿,然後放衛家西邊竹棚底下,不用擔心淋雨,也不用擔心把還有點水分的苜蓿捂黴。
苜蓿種一年可以管三年。今年不需要犁地,孟糧和牛固就繼續忙剩下七十畝地。
糧食入窖的入窖,入缸的入缸,素日不需要他二人做家務,立冬前二人就把地收拾妥當。地好了可以貓冬了,孟糧和牛固等人卻不得閒,還有十來畝玉米等著他們。
玉米已曬乾,都堆在東院東屋裡,早飯後孟糧等人就去東院曬著太陽揉玉米。玉米粒弄下來就直接擱院裡曬。曬過之後放正院廚房隔壁,也就是衛家老奴以前住的屋裡。
那屋裡堆滿大缸,就是用來放糧食的。衛長君也想過用麻袋,但這邊老鼠太多。
臨近傍晚,衛長君看孟糧和牛固把玉米收屋裡,決定養一隻貓。蓋因用缸裝糧食太占地方。今年還可以賣給劉徹和劉陵,明年他們不需要都留著自家吃用,現有的缸肯定裝不下。
前幾日下雨正好趕上衛青休沐,衛青沒能來,衛長君準備的五罐牙膏也沒法給他,翌日就叫孟糧駕車載他進城。
衛長君直言買雞魚肉蛋等物,霍去病和阿奴也沒鬨著要去。
韓嫣忍不住問小霍去病,“不想你母親嗎?”
小霍去病搖頭,“阿母好好的啊。”
小阿奴補充:“我們見過姨母。”
韓嫣知道他們前不久見過,陳掌來給衛長君送牛大骨和豬鬃毛那次衛少兒也來了,“可是也有十來天了。”
小霍去病認真想想,不是很想念天天把他關在屋裡的母親,“我有大舅啊。”
韓嫣無言以對,“有道理。你大舅什麼都懂,你隻要不往山上跑,不把這個家拆了,他也懶得打你,確實比跟著你母親舒服自在。”
小霍去病瞥他一眼,知道還問什麼啊。
韓嫣心說,還不是因為你才六歲。你要是十六歲,我腦袋被驢踢了也不會關心你。
“昨天學的念一遍我聽聽有沒有記住。”
韓嫣每日教他們一句,兩個小崽子念熟記住,韓嫣才會教他們生字。昨天教的那句內容和意思兩個小不點記住了,但有個字忘了。
韓嫣很有耐心地同他們複習兩遍。小崽子記下了,就叫韓嫣教新的。若是彆的孩子,韓嫣隻會叫他們再學一遍。兩個小不點聰慧,韓嫣不擔心揠苗助長,就教他們下一句,然後同他們解釋那一句什麼意思,最後教他們生字。若是沒生字,那就接著再來一句。
過程很枯燥。但自打兩個小不點知道一個銅板可以買幾個竹蜻蜓,而在城裡請一個遠不如韓嫣的先生一個月就得一千文錢,小崽子就覺著他們占了大便宜。
劉陵帶著家將進門,看到一大兩小師徒和睦的一幕很是詫異,禁不住問:“你是我認識的那個韓嫣嗎?”
三人嚇一跳,齊齊回頭,然後同時起身,一起問:“你怎麼進來的?”
劉陵朝外看一眼,“我看門開著就進來了。”
韓嫣朝外喊:“許君!曹女!”
二人沒來,趙大等人也沒出現。
許君等人想吃涼粉,廚房堆滿了破皮犁爛的紅薯,玉米又不著急揉,她們就弄兩筐紅薯去院西邊竹棚下砸紅薯取粉。
天涼了,小狼崽子不愛上山,趙大尋思著有它在不用他看門,就跟牛固去東邊院裡揉玉米。
韓嫣又喊兩聲,還不見他們出現,氣得大步往外去。
劉陵:“彆喊了,院裡沒人。”話音落下,西芮拎著筐進來,看到劉陵等人嚇一跳,“你——翁主,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韓嫣見她挽著衣袖,竹筐也是濕的,誤以為她在溝邊洗衣刷洗,沒注意到從她們身後過的劉陵等人,“剛到。忙你的去吧。”
衛長君犁地都防著劉陵,跟自家主君一心的西芮也不想招呼,“韓家郎君,奴婢再做兩筐紅薯就好了。你家要不要趁機做點?省得回頭再刷一次石臼。”
衛長君送他和竇嬰各一畝紅薯,七成放地窖裡,三成在廚房裡。不早點吃完等下大雪也是凍壞。韓嫣也喜歡紅薯麵粉做的涼粉以及粉絲,就叫西芮代他吩咐家奴做一旦紅薯。
劉陵叫家奴幫西芮挑紅薯。
韓嫣挑起眉頭,“我還想問什麼風把翁主吹來了。合著是紅薯麵粉這股風。”
劉陵:“韓上大夫離了陛下倒是愈發聰慧了——見微知著。”
“以前並非我愚笨,而是陛下生來不凡,就是高懸的太陽,夜晚的明月。我雖亮眼也隻是眾多星星當中的一顆。”韓嫣說到此,看著她笑了。
劉陵瘮得慌。
韓嫣沒讓她失望,“隻是不知翁主是天上的星星還是凡間的珍珠,亦或者是魚目?”
“放肆!”劉陵的護衛舉起劍指著韓嫣。
小霍去病不願意了,他的先生隻能他欺負,“你才放肆!”指著他,“跟誰說話呢?”
韓嫣愣了愣,然後抱起孩子大笑,“沒白教你。”
小不點懵了。
韓嫣把他放地上,摸摸小阿奴的腦袋,“你倆退後,彆傷著你們。”
小阿奴盯著劉陵和她的護衛看一下,扭身跑到東邊越過屏風鑽進衛步和衛廣臥室,抱著他倆的弓箭出來就喊:“韓兄!”
韓嫣牙疼,不知道有外人在嗎。能不能給師傅留點麵子。
回過頭韓嫣驚呆了,忘了“韓兄”這個不合時宜的稱呼,然後笑著接下,“不錯。這機靈勁兒,像你家郎君。”
以前衛步和衛廣用的弓箭是衛長君和衛青做的。現今兩個小的都改用韓嫣買的了,衛長君也給他們各買兩把。一把重一點大一點,一把稍微輕一點。小阿奴抱出來的就是成年男子用的弓箭。
劉陵禁不住後退,“韓嫣,我乃淮南王翁主。”
“淮南王翁主不在淮南在長安,誰信?”韓嫣把玩著弓箭,“你說我要是沒拿住,淮南王是來找陛下要人,還是令我等隨意處置你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