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君笑噴。
竇嬰和他夫人也險些笑嗆著。
韓嫣氣得臉通紅, 指著小不點,“你——最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
“大舅,韓兄打我。”霍去病慌忙抱住衛長君的腰。衛長君沒有任何準備差點被他撞倒, 氣得大吼,“霍去病!”
“大舅, 我錯了。”小崽子認錯認的痛快, 抱的也越發緊了。
韓嫣見狀覺著他出氣多進氣少,虛點點小崽子, 然後轉向阿奴。阿奴拔腿跑到衛長君另一邊。韓嫣咬牙切齒,“衛寄奴!”
阿奴打個激靈,“你你要說什麼,說, 說啊。”
韓嫣氣都氣飽了,還說什麼說, “給我等著!”
阿奴覺著他“無能狂怒”,不怕挨的點了點頭。韓嫣揚起巴掌, 小阿奴嚇得往衛長君身後躲。衛長君趕忙拉住他, “彆離鍋這麼近, 燙著你。”
韓嫣不客氣地說:“燙著也活該!”
衛長君忍不住瞪他,“你幾歲他倆幾歲?”
韓嫣比小霍去病的親爹還大。韓嫣不知道, 衛長君知道。衛長君沒見過霍去病的親生父親,但原身見過, 他腦海中還有印象。
韓嫣被衛長君說得不好意思,令趙大給他搬個板凳。
趙大禁不住嘀咕,“使喚不動弟子就使喚老奴。”
韓嫣沒聽清,“你說什麼?”
趙大加快步伐,“沒什麼。”到正院弄幾個板凳出來, 給他一個,另外幾個給竇嬰夫婦和衛長君。
衛長君坐下就叫孟糧把炒好的板栗盛出來,他和牛固再炒一鍋留他們和許君等人吃。許君等人一聽還有她們的,又剪一盆板栗,留下午或明天炒著吃。
小霍去病和阿奴得了一碗板栗,兩個小不點靠衛長君身上吃的時候,看到對麵的韓嫣兩手空空,隱隱明白了什麼。為了驗證他們的猜測,霍去病剝一個塞自個嘴裡,又剝一個塞阿奴嘴裡,然後兩隻小手捧一捧,給韓嫣送去。
韓嫣詫異。小霍去病確定猜對了,“想吃我的板栗乾什麼不直說啊?”說完這句慌忙後退,“說什麼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嚇得我還以為你叫我打大舅。”
衛長君很是詫異地看向韓嫣,合著他弄那麼一出就是為了哄小崽子的板栗。
韓嫣惱羞成怒:“霍去病,給我過來!”
“板栗給你了,還嚇唬我?”小霍去病氣得睜大眼睛,“早知道就不——”
“你閉嘴吧!”韓嫣老臉通紅。
霍去病鼓著腮幫子衝他哼一聲,又剝個板栗塞阿奴嘴裡,然後他端著碗,換阿奴剝給他倆吃。韓嫣見狀頓時覺著他混的還不如個孩子。衛步兩手捧著板栗,就把他的板栗倒弟弟碗裡,碗給韓嫣。韓嫣把板栗放碗裡,接著把碗放腿上。否則隻能放地上。
韓嫣還不敢亂動,禁不住說:“明日我就去城裡買兩個伺候的人。”
然而韓嫣還沒買好,衛家多了兩個伺候的人。不是秦嶺衛家,而是城中衛家。
九月初,衛長君的玉米剛收上來就下了一場大雨。幸好衛家空房子多,東院的東偏房和西偏房都可以放玉米,不然非變成玉米湯不可。
大雨過後,道路泥濘,路上無法騎馬,衛青隻能回城裡的家。走路太累,衛青到家就想歇會兒。他剛一坐下,有兩個妙齡女子圍上來,一個幫他倒水,一個幫他捏肩,嚇得衛青猛然起身把茶壺茶杯撞到地上,緊接著就往外跑。
衛媼在廚房吩咐老奴給他下碗麵,再煎個雞蛋,聽到這麼大動靜趕忙出來,差點撞到衛青身上,“怎麼了?”
衛青看到他母親下意識停下來,心有餘悸地問:“這是我們家?”
“你這孩子,在宮裡當差當傻了。不是我們家還能是誰家?”
衛青指著跟他出來的兩位妙齡女子,“她——她們怎麼回事?”
衛媼了然:“原來是以為自己走錯門了。她們是我買來伺候你的。”
衛青一時沒聽明白。
衛媼解釋,衛長君得清修,她這幾年也看出來了,長子就是個無欲無求的,指望他開枝散葉是不可能了。衛青已有十八,前後左右像他這麼大的,除了家境艱難的,不是已娶妻就是已經定親或者有一兩房妾侍。衛青身為衛夫人之弟,又是太中大夫,怎麼也不能叫尋常百姓比下去。
好有道理啊。
衛青無法拒絕她的好意,可他還小啊。陛下也說他還小,還說過兩年他再大點,就命他為將出擊匈奴。若是順利凱旋,皆大歡喜。萬一他瞎了瘸了,再有妻小,母親年邁,他大兄得多辛苦。雖然可以令奴仆照顧他們,可憑大兄那麼負責任,肯定一天問他們好幾次想吃什麼,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阿母,大兄知道嗎?”
衛媼:“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衛青鬆了一口氣,大兄不知道就好辦了,“您還是先問問大兄吧。”
“怕你大兄不同意?”衛媼笑著寬慰他,“又不是叫你娶她們為妻。再說了,你以後的妻子也輪不到我這個做母親的。有陛下和你三姊,他們相看的肯定比我給你找的好。”
衛青想埋怨又想笑:“阿母,我還沒定親就有了子女,以後誰還敢嫁給我?”
衛媼在平陽侯府呆久了,聽多了庶長女庶長子,也沒聽說哪家夫人因此大動肝火,以至於她潛意識認為這種事很常見。衛青此言把她問住了。
衛青又道:“阿母,我是太中大夫,俸祿剛好夠我自己用。陛下以前賞咱們的錢,早在大姊二姊出嫁的時候花的七七八八了。”
衛長君給兩個妹妹準備金銀首飾和金塊,衛媼準備衣服鞋襪褥子等物。衛媼花的是衛長君搬去秦嶺前留的生活費。衛長君覺著她沒錢了,之前給她五十金,去年年底來家過年又給她五十金。衛媼吃的糧食幾乎都來自秦嶺,偶爾衛長君還叫孟糧進城給她送些鴨蛋雞蛋,她花錢的地方不多,衛青每月又給她一點,導致她覺著自己很有錢。彆說兩個女子,再添兩個孩子也養得起。
衛青見她還能聽進去,“大兄養去病和步弟廣弟已經很辛苦了。”
兩名女子臉色煞白,滿眼乞求地看著衛媼。衛媼一臉為難地說:“仲卿說得也有道理。”
聞得此話,兩名女子給衛青跪下。衛青慌忙說:“不是要把你們賣了。我們這樣的人家隻有買人和放出去——”
“奴婢出去隻有死路一條。”兩名女子齊聲道:“求太中大夫留下奴婢。您的大恩大德,奴婢無以為報,願來世做牛做馬,報此大恩。”
衛青的眼皮猛一跳,跟我擱這兒畫餅呢。孟婆湯一喝,誰知道誰是誰。要不是聽大兄說過,我真信了你倆的鬼話。
衛青轉向他母親,我聽您老的。
衛媼見不得她們出去送死,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送你大兄那兒去?”
衛青趕忙搖頭,心眼這麼活泛的女子,萬不可送去大兄那兒。
“留您房裡伺候?”衛青斟字酌句,“你上了年紀,腿腳不如以前利索,叫她們跟您睡,夜裡起來也有人幫你掌燈,扶您一把。平日我不在家,也有人陪您說說話,幫你穿針引線。”頓了頓,“權當她倆是我和大兄孝敬您的?”
衛長君每次回來都會叮囑衛媼,想吃什麼吃什麼彆節儉。身體不舒服也彆硬抗。衛媼聽著心裡熨帖,也知道長子放心不下。
“回頭你大兄問起來,就說我買來伺候我的?”
衛青道:“我買來伺候你的。”
衛媼笑了,“那就這樣。鍋裡燒水了,你去拿衣服等著沐浴。”對那兩名女子道,“不攆你們走,起來吧。”
衛青不放心,“阿母,我的臥室我自己打掃就行了。”
衛媼哭笑不得,她都答應了,還能陽奉陰違。恰好一個老奴出來打水,衛媼指著她,“我叫她給你打掃行嗎?”
衛青毫不猶豫地點頭。
衛媼虛點點他,“小心謹慎成這樣,也不知道像誰。”
衛青心說,自是像我大兄。
幾十裡外的衛長君揉揉耳朵,禁不住嘀咕:“誰想我了?”
“翁主。”韓嫣快速接道。
衛長君忍不住瞪他:“不氣我能死?”
韓嫣想說什麼,發現本該練字的兩小隻豎起耳朵聽,“就沒有你倆不好奇的。寫好了?”
兩個小不點不敢瞎聽。韓嫣認真道:“在你這裡沒討到好,找陛下做主,陛下又裝沒聽見,依她的脾氣秉性不該這麼安靜才對。”
衛長君:“好比暴風雨前的寧靜?”
韓嫣點頭:“你這個比喻恰當。”
“淮南有陛下的探子嗎?”衛長君又問。
韓嫣微微搖頭:“以前沒有。淮南王名聲太好,萬一暴露會適得其反。淮南王那樣的人天子你都不放心,還能放心其他劉姓王爺嗎。田蚡出事後,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幾乎都知道他跟淮南王曖昧,陛下再安插人,就不用擔心這些了。”
“改天陛下再來你問問。”衛長君見紙上寫滿了,換一張紙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