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君冷眼看著他撲騰幾下, “彆慌,我來了。”身體後退,伸出雙手, “快過來。”
小阿奴慌得朝他扒拉。衛長君不動聲色地身體後仰。霍去病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 目瞪口呆,然後難以置信地打量他大舅。
衛長君心無旁騖地接過阿奴,“是不是很簡單?”
阿奴隻顧死死抱住他, 什麼也聽不見。衛長君掰開他的一隻小手, 指著他跳的位置, “剛才是從那兒跳下來的。離我五六步。這麼遠你是怎麼過來的?”
阿奴被問住了。
衛長君:“遊過來的。”
阿奴眨巴眨巴眼睛,不可思議地張大嘴巴, “我, 學,會了?”
衛長君深深點頭, “我還沒到你跟前, 你就遊過來了。”
阿奴碰到水的那一刻就慌得六神無主了, 自然是衛長君說什麼是什麼。衛長君叫他再試著遊過去,阿奴鬆開他的衣襟, 小身子板就往水裡沉,又慌得手腳胡亂掙紮。
衛長君抓住他的小胳膊,“彆急彆怕彆慌。你到龍宮我也能把你救回來。”
小阿奴對他深信不疑, 試著漂浮起來。衛長君給他擺正蛙泳姿勢。片刻,小阿奴回到船邊, 頓時興奮地朝他懷裡撲,“我學會了!郎君,我學會了!”
霍去病沒眼看,“傻孩子啊。”
五個半大小子中的一個道:“去病這麼快就忘了, 你是怎麼下來的?”
霍去病的臉綠了,這輩子都忘不了。
他大舅不愧是他大舅,狠起來連親外甥都不放過!
衛長君眼角餘光瞥到大外甥滿臉烏雲,“去病,要不要和阿奴比比你倆誰先遊到船那邊再遊回來?”
“不要!”霍去病冷聲拒絕。
衛長君不意外他生氣,“那你倆很有可能睡一覺就忘了。對了,我們後天回秦嶺。再回來就是冬天了。”
阿奴迫不及待地說:“郎君,比,我和去病比比。去病,過來!”
霍去病也知道鳧水跟練劍一樣,三天不碰就生疏了。可他不甘心被大舅算計還得聽他的,惡狠狠瞪他一眼,“也就是你了,大舅!”
衛長君笑嗬嗬道:“彆人也不敢一聲不響突然把你拽下來。”
“您還很得意?”霍去病沒好氣道。
衛長君不笑了,“大舅陪你們,免得突然腳抽筋沉下去。”隨後叫五個半大小子同他一起,邊遊邊同他們講,在水裡腳抽筋如何自救。
小霍去病遊到船另一端又遊回來,當真學會了,且覺著在水裡如魚得水,也不好跟他大舅置氣。自然也不好告訴阿奴,他在水裡掙紮的時候,他大舅不上前反而後退,心比數九寒冬的冰還冷還硬。
翌日午時,七個小的又下水玩半個時辰,早早用了午飯,衛長君就和孟糧分彆駕車回秦嶺。孟糧在秦嶺住一晚就回茂陵。雖不是總管,但他是茂陵衛家的管家。
茂陵衛家養了不少牲口,孟糧知道怎麼養,到茂陵就把活安排下去。茂陵也有兩匹馬兩輛車,一個有車篷一個沒,以致於孟糧閒下來就教男奴駕車,然後前往秦嶺拉乾苜蓿留冬日喂牲口。
紅薯可以慢慢收拾,孟糧也知道怎麼收,春天種的紅薯收獲時,衛長君就沒過來。秦嶺的春紅薯除了做粉麵和粉絲的,切片晾乾,衛長君才過來。同他一起的除了霍去病和小阿奴,還有天熱放假在秦嶺的衛步和衛廣。
衛長君駕車拉紅薯乾,他們四個騎馬。衛長君擔心還有沒曬透的時間長了發黴,到茂陵就交代奴仆,趁著夏天日頭烈再曬幾日。等到秋收前,把倉庫裡的小麥弄出來再曬幾天。
衛家奴仆一想起滿倉糧食就覺著很有安全感——趕上荒年主人家也不會因為糧食短缺而賣了他們。翌日,他們就把去年和前年的陳糧弄出來晾曬,令老人小孩看著。
衛家還種了不少春玉米,衛長君交代孟糧,先掰下來晾曬,等到冬日再揉下來。冬日漫長,無所事事,孟糧也是這樣打算的。天氣愈發炎熱,隔天孟糧就催衛長君回去。
衛長君還沒搭話,從他身邊過的小霍去病陡然停下,“急什麼?我沒說要走。”
“你說的話有用嗎?”孟糧問。
小霍去病氣得指著他,“你——你敢以下犯上?信不信我把你賣了!?”
孟糧拉下他的小手,“玩兒去吧。”
霍去病嚴重覺著他的威信受到挑釁,“大舅!”
“你三舅和小舅還在船上等著。”衛長君提醒他。
衛步和衛廣想學鳧水,霍去病自告奮勇教他們。而霍去病說“賣”也是逞口舌之快,並沒有這個權利,於是借坡下驢,“孟糧,給我等著!忙完了再收拾你。”
孟糧不以為意地笑笑。小霍去病哼一聲,“等著吧你!”
“等著什麼?”阿奴從外麵進來,“去不去?”
霍去病下意識想說,急什麼。看到阿奴手裡的大刀以及碟子,把話咽回去。三兩步跑過去,親昵的勾著他的脖子,“拿刀做什麼?”
“切西瓜啊。”阿奴朝東邊渭河岸看去,“郎君說天天都有熟的。我們邊吃邊玩。”
衛長君衝孟糧一台下巴,“聽到了嗎?”
孟糧聽見了,兩個小崽子不在這邊玩膩了不可能回去。他們不走,郎君也不能走,否則他倆敢下五洋捉鱉。
“離三伏天近了。”孟糧提醒。
衛長君:“還有半個月,不急。對了,改日進城買鹽的時候,繞去上林苑告訴仲卿,我這幾日有可能在茂陵也有可能在秦嶺,以免撲了個空,叫他休沐日直接回家。”
孟糧算算離休沐日隻剩兩天,翌日就進城買生活用品。
酷暑難熬,小霍去病和阿奴以及衛步和衛廣隻能清晨背書習武。過了巳時,他們四個隻想在樹下乘涼。可樹下沒風也熱。
霍去病爬到船上摸摸水,被太陽曬熱了。他就叫三舅和小舅上船,繼續教他們鳧水。然而兄弟二人不敢跟他學,大外甥力薄,昨日他們嚇得掙紮,大外甥拉他們,他們好險沒把大外甥拽下去。
衛步就朝院裡喊他大兄。
霍去病小手一揮:“這麼點事何須勞煩大舅?”
“我是為你好。”衛步說完又朝院裡喊。
衛長君穿著短衣出來,“何事?”
“大兄有沒有空教我們鳧水?”衛步大聲問。
衛長君有空,但水裡畢竟什麼都有,從水裡出來還得沐浴洗頭,他嫌煩。可一想過兩年弟弟有了差事,他想教弟弟也沒空,“等著。我去拿鳧水衣。去病,你的呢?”
霍去病拍拍胸口:“我脫掉就行了啊。”說著話把外衣脫掉留個褲頭。轉身把衣服送船艙裡,見阿奴竟然比劃從哪兒下刀,一把奪走大刀,“磨嘰!”哢擦一聲,大西瓜一切兩半。
阿奴懶得同他爭,出來喊兩個舅舅吃瓜。
衛步和衛廣跳上船,霍去病已經切好一半正拿一塊大口大口啃。衛步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擔心嗆著,“慢點,沒人跟你搶。”
“你快點!”霍去病嫌棄,“這麼大的人了,鳧水這麼簡單的事,學了一天還沒學會,以後能乾什麼啊。”
衛步又羞又惱氣得臉通紅。
阿奴悠悠道:“是哦。有的人學了五天才學會,以後能乾的也就是切瓜了。”
衛步和衛廣愣一下,然後看向霍去病,大外甥氣得瞪大眼。衛步頓時禁不住說:“霍去病,臉呢?”
“外甥像舅。”小不點不要臉的說:“像三舅和小舅。你們說我的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