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瞥他,說你自己呢?</p>
霍去病瞪他,吃你的飯!</p>
衛長君捏捏小外甥的臉,“說清楚,大舅什麼時候不要你了?”</p>
“大舅就不想要我。”除夕前後的事他忘了,更早以前的事也忘了。小公孫敬聲怕衛長君,但他不知道為什麼怕。衛長君對他好他知道,他也知道這邊好玩,不想回家,所以忘記挨打的小孩就倒打一耙。</p>
衛長君好心解釋:“我怕你想家,想祖父祖母,不敢叫大舅知道,大舅才問你要不要回去。一片好心被你說成我不要你,還講不講理?”</p>
小公孫敬聲放心了,“真的嗎?”</p>
衛長君點頭。</p>
“騙人是狼崽子!”小孩大聲說出來,伸出手指,“拉鉤!”</p>
衛長君扶額,拉鉤又是跟誰學的。</p>
阿奴搶先澄清:“不是我!”</p>
衛長君瞥他,“還需要你們教?他又不傻,看也看會了。”</p>
公孫敬聲伸出小小的手掰過他舅的臉,“拉鉤啦。”</p>
“拉鉤!”衛長君伸出手指,“回頭想家告訴大舅。不用擔心一去不回。”</p>
小公孫敬聲使勁點一下頭,想起他的紅棗糯米心。衛長君抓住小外甥,“彆急。還有一事。你母親給你添個小弟弟,要不要回去看看?”</p>
衛長君要是先說這事,公孫敬聲會很好奇。先叫他回家,接著提這事,小公孫敬聲有理由懷疑,大舅又不想要他。</p>
公孫敬聲搖了搖頭,“不回去!”</p>
衛長君:“不想要個小弟弟陪你玩兒?”</p>
“不要!”公孫敬聲指著表兄,“我和表兄玩。大舅,不要說了,我要吃飯長大,跟表兄上山打獵。”不待衛長君開口,掰開他的手就走。</p>
霍去病很意外,“竟然沒哭也沒鬨。”</p>
小孩奇怪:“我長大了啊。”</p>
阿奴輕哼一聲,去年屁股紅腫,嗓子快哭啞了的又不是你了。</p>
“我就不哭不鬨!”小公孫敬聲見他不信,氣得站起來大聲吼。</p>
衛長君頭疼:“吃飯,吃飯。阿奴,去病,不許欺負敬聲。”</p>
小公孫敬聲又美了,揚起下巴得意地衝他倆哼一聲。</p>
阿奴又想揍他。</p>
霍去病也想揍他,但被衛長君一個眼神按回去。</p>
此後,每過十來天,衛長君問小外甥一次。每次都是用飯的時候,且做一道隻有他有的美食。這就導致小公孫敬聲懷疑他父母想叫他回去——大舅這麼疼他,給他做好吃的,都不給表兄做,不可能不要他。</p>
七月中旬,三伏天過去,公孫賀來接兒子,小公孫敬聲躲去屋裡,還從裡麵堵上門。</p>
衛長君怕小不點用他的小身板堵門,也不敢使勁推,“敬聲,你的衣服鞋子小了,天越來越冷,該穿厚衣服了,不回去拿衣服嗎?”</p>
城中早晚不冷,這邊空曠,早上一陣微風能叫小孩起雞皮疙瘩。小孩打開門,不放心地問:“拿了衣服可以來嗎?”</p>
公孫賀臉色微變,下意識想數落他。話到嘴邊陡然記起這是在大舅子家,輪不到他高聲嗬斥,“可以。”</p>
衛長君點頭:“你想來明日來也行。但大舅希望你在家玩幾天。這裡離長安遠,回去就回來很累。你也該去東西市看看有沒有好玩的,買回來給你表兄換著玩。”</p>
霍去病和阿奴玩的他都沒法玩,比如爬樹,比如上山,比如去紅薯地裡找野雞——他的小短腿到紅薯地裡寸步難行。</p>
經衛長君一說,公孫敬聲覺著可以用好玩的討好表兄,叫他們走慢點或抱著他,“大舅會想我嗎?”</p>
衛長君點頭:“你是我外甥,不想你想睡?你大表兄又沒回家。”</p>
“大表兄怎麼不回家?”公孫敬聲奇怪。</p>
衛長君想給自己一巴掌,多嘴!</p>
“表兄會自個騎馬去東市買衣服。你會嗎?”</p>
小孩看看他的小短腿,還沒馬的小腿長,“不會!”無奈地歎一口氣,伸出小手要抱抱。</p>
公孫賀抱起他,“給大兄添麻煩了。”</p>
衛長君:“敬聲不用我喂奶,洗衣做飯有奴仆,去病和阿奴給他沐浴洗頭,我隻需盯著他彆亂跑就行了,不麻煩。”</p>
“我知道這小子多麼不聽話。”公孫賀接著就說,“我給大兄帶——”</p>
衛長君打斷:“打住!我留敬聲在此住這麼久隻因他是我外甥,跟他父親是誰,他姓什麼無關。”說著一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二十車糧食我都不在意,差你那點禮物?”</p>
公孫賀又羞又惱,微微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大兄教訓的是。”</p>
“走吧。到家還能趕上午飯。”衛長君先走一步。</p>
小公孫敬聲急的拍父親的肩膀,“快點!快點!”</p>
公孫賀抱著他到門外就把兒子放車裡。看到兒子乖乖坐著,公孫賀覺著新鮮又不解,兒子竟然這麼聽他舅的話。</p>
衛長君見他直勾勾盯著敬聲,“忘了什麼?”</p>
公孫賀收回思緒,“沒,沒什麼。”</p>
衛長君也懶得關心他:“這邊路不好,出去的時候慢點。天涼爽了,城裡人都從家裡出來了,進城的時候彆著急。敬聲起得早,路上可能犯困,你仔細點。”</p>
公孫賀連連點頭。</p>
小公孫敬聲此時此刻跟他大表兄一樣認為他舅天下第一好。</p>
馬車掉頭朝東,小孩扒著窗揮手,提醒他過幾天就回來。</p>
衛長君頷首:“等你!回頭給你做板栗燒雞。”</p>
小公孫敬聲就問什麼是板栗燒雞。衛長君胡扯,雞還小,等他回來才能做,到時候再告訴他。</p>
這話的意思大表兄想吃也得等他回來嗎?小崽子心滿意足地放下車簾。</p>
衛長君聲高,竇嬰在屋裡聽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出來說:“你這麼糊弄,敬聲這孩子最多在家呆兩天。”</p>
“他們有心也能呆倆月。”</p>
竇嬰搖頭:“再有心也沒你這兒好玩。我那幾個孫子不止一次要——咦?”</p>
衛長君想問什麼,順著他的視線看到車停下,緊接著從北邊過來很多人馬,個個身著甲胄,腰佩寶劍,“陛下?”</p>
竇嬰頷首,又見公孫賀下車行禮,斷定最前頭的人是當今天子。可三伏天過去了,午時左右也熱,這樣的天穿這麼齊整,陛下不怕中暑嗎。</p>
沒等竇嬰疑惑太久,他就看到所有人下馬,待公孫賀的車走遠,幾個人往山邊走去,看起來像是站崗放哨,“陛下這是做什麼?”</p>
衛長君也鬨不明白,“山上有什麼?不可能啊。”</p>
竇嬰示意衛長君過去問問。</p>
衛長君很好奇,抬起腳的那一瞬間他想起衛青,想起“軍演”,“什麼時辰了?”</p>
竇嬰下意識說:“巳時左右。”</p>
“不用問,最多一個時辰您老就知道了。”以前韓嫣在正院書房給霍去病和阿奴上課。自打公孫敬聲過來,小崽子聽不懂人話經常搗亂,他就把上課地點改到西院。衛長君打算給霍去病的五個玩伴補課,“我還有事。您老是去西院還是回家等著?”</p>
劉徹連衛長君都算計,竇嬰不敢往跟前湊,“老夫去西院看看去病和阿奴。”</p>
衛長君進屋吩咐奴仆和麵,蒸幾鍋雜麵炊餅。</p>
劉徹到他家門口,縱然能打到很多獵物也不可能在山上湊合。</p>
——</p>
臨近午時,五個小子坐不住了,衛長君打發他們玩兒去,他到門外樹下乘涼。約一炷香,一群人從山上下來,緊接著又下來一群人。</p>
衛長君仔細看看,後麵那群打頭的正是他弟——衛仲卿。</p>
他迎到地頭上,離最先下來的劉徹近了,也看清麵無表情的皇帝滿腔怒火,跟三伏天的太陽似的,“陛下這是怎麼了?”</p>
劉徹看過來,發現他滿臉笑容,腳步一頓,想起他問衛青怎麼想到兩軍演練,衛青直言聽他大兄扯的,”“猜到了?”</p>
“陛下不算計我的時候很好懂。”</p>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劉徹臉上掛不住,“胡說!朕何時算計過你?”</p>
“跟仲卿比輸了?”衛長君很是篤定。</p>
此言又令眾人側目,來這邊練兵乃陛下臨時起意,衛長君如何猜到。</p>
劉徹瞪一眼他,大步越過他朝衛家走去。衛長君等衛青過來,接過他的寶劍和頭盔,小聲問:“陛下那麼生氣,你不是生擒了陛下吧?”</p>
衛青驚得睜大眼睛。</p>
衛長君無奈地搖頭歎氣,弟弟太誠實如何是好,“隻是演練,做什麼這麼認真?”</p>
“衛長君,又跟仲卿胡說什麼?少教他一些歪門邪道的。”劉徹回頭吼他,“不要以為朕聽不見。”</p>
衛長君懷疑劉徹詐他,“我聲音這麼小,陛下也能聽見?”</p>
“朕沒聽清。但朕不傻。”劉徹瞪他,“快點過來,朕餓了。”</p>
衛長君忍不住抱怨:“欠你們老劉家的!”</p>
眾人嚇得不敢大喘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恐怕濺一身衛長君的血。然而他們失望了,劉徹這次反倒像沒聽見似的,皺著眉等他。</p>
衛長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小跑過去,“先前見陛下令人在山下守著,草民猜您怕您的對手從山腳下摸到您身後,那時草民就叫奴仆做飯了。”</p>
劉徹眉頭鬆開,“好了?”</p>
“粥和餅好了。”</p>
山上野物多,劉徹這些人沒刻意尋找也碰到不少。為了午飯,也怕受到攻擊,就順手打死了。方才被衛青帶人團團圍住,劉徹生氣且不甘心,也沒忘記令人拿下來。</p>
劉徹給抬麅子,拎大兔子以及無毒蛇的禁衛使個眼色,這些人就幫衛家奴仆收拾。待劉徹吃了瓜歇過乏,野味也開始下鍋了。</p>
劉徹躺在椅子上,望著鬱鬱蔥蔥的果樹,舒服的感慨:“還是你的日子舒坦,賽過活神仙。”</p>
“那是我下地搶收的時候你沒見著。”衛長君說出來又忍不住好奇,“陛下怎麼被——”</p>
劉徹扭頭瞪他。</p>
衛長君點頭:“不說也行,回頭我問仲卿。”</p>
劉徹收回視線,悠悠道:“仲卿告訴你,他就不是衛青,而是你衛長君。”</p>
“我弟!”衛長君心裡很高興劉徹這麼信任衛青。其實他也沒打算問衛青。</p>
劉徹點頭:“可惜你是長兄,朕是天子。”其實他心裡很沒底,問忙著啃黃瓜的衛青,“仲卿,長君要是問你,你說還是不說?”</p>
衛青抬眼看過來,一臉疑惑,“說什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