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啊, 騙著騙著就習慣了。劉徹隻心梗一下,便神情自若的又拿一個香蕉。
也不怕撐著!衛長君心想。
李少翁後知後覺意識到他聽到“騙”這個字, 陛下並沒有反駁, 說明什麼?陛下信了衛長君。那他,他命休矣!
李少翁撲通跪到地上求饒。
劉徹唬一跳,不禁後退。小公孫敬聲也嚇得躲到竇嬰身後。竇嬰見孩子害怕, 拿起一把香蕉看向劉徹,又朝屋裡努努嘴。
劉徹頷首。竇嬰牽著小孩給韓嫣和霍去病等人送香蕉。
衛長君打斷喋喋不休的李少翁:“彆急著求饒。從實招來。究竟幾歲?”
李少翁下意識看劉徹。
劉徹挑眉:“聾了?”
李少翁慌忙說:“四十有二!”
眾人倒抽一口氣,包括劉徹但不包括衛長君。
劉徹回過神指著李少翁, “你你這是怎麼養的?你有此秘術為何不呈上來, 反而用裝神弄鬼糊弄朕?”
哪有什麼秘術啊。李少翁欲言又止,他有那個本事賣美容養顏藥也能賺的盆滿缽滿。
衛長君歎氣:“哪有什麼秘術。他娃娃臉。他十七八歲這樣,二十三四這樣, 三十五六也是這樣。再說了, 有的人就是天生膚色好,好比我們衛家沒有醜人。”
劉徹想笑又想生氣, 自己好不容易遇到的仙人被他拆穿了,他還敢順道誇衛家。
要論厚顏無恥,衛長君第一,他都不敢爭第二。
李少翁不敢在衛長君麵前弄鬼,老老實實點頭:“是這樣。臣有個表兄五十歲死的時候也不像,不像老人。”
劉徹問出他最為好奇的事:“你該知道李少君的下場吧?”
李少翁乖乖點頭。
“不怕?”劉徹又問。
衛長君可以解釋,“舒坦一日是一日。”
李少翁低下頭不敢看衛長君, 恐怕衛長君把他看穿。
劉徹見狀也不想再問, 令禁衛把他交給廷尉議罪。
大漢廷尉一個比一個狠,李少翁還沒到長安就有所耳聞,進了廷尉無罪無事。但凡有一點錯就得脫一層皮。何況他欺君。
李少翁嚇得臉色煞白身體抖成篩子, 再次磕頭求饒。
然而他麵對的人是劉徹,劉徹能前一刻笑容滿麵的稱其為仙人,也能在這一刻冷酷無情地令禁衛把他押回長安。
常伴劉徹左右的禁衛上前。當他們看到棋盤上的香蕉,遲疑了一下。
劉徹倍感丟人:“你們這點出息。”
衛長君掰兩個扔過去。身手敏捷的禁衛穩穩接住,道聲謝,架起李少翁就走。
一把香蕉很重,衛長君要不是習武多年,方才徒手接的時候非得脫手。而這麼大一把也夠十幾人分的。衛長君掰開給每人一個。
頭一次見他空手變物的禁衛不敢接,下意識找天子。
劉徹神色淡淡地說:“吃了長君的香蕉,今日之事也得給朕爛在肚子裡,帶進棺材裡!”
眾人慌忙稱“諾”。
劉徹轉向衛長君:“還有嗎?”
“魏其侯跟我住這麼近都沒吃過,您說呢?”
說明衛長君認識的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人沒給他送過。說明香蕉是衛長君特意求的。劉徹為了確定這一點,直接問:“這兩把香蕉是早已準備好的,就為了今日嚇李少翁?”
衛長君倒是想買一筐,可他雙手接不住啊。
“沒有一點準備,我敢默許您把人帶來?”
劉徹點了點頭,“難怪不是兩筐。”
忙著吃香蕉的眾人抬起頭來,兩筐?他們沒聽錯吧。
衛長君:“沒那麼多。這東西在彆的地方不稀奇,不等於像玉米紅薯那樣高產且隨處可見。”
黃門好奇地問:“以後還能見到嗎?”
“看緣分。”衛長君半真半假的糊弄。
劉徹坐下拿起黑子,長歎一口氣。
衛長君在他對麵坐下,奇怪他又怎麼了。
“長君,朕的仙人,你拿什麼賠?”
不舍得吃太快的禁衛差點被香蕉嗆著。
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是誰?一定不是高高在上的陛下。
衛長君裝沒聽見,把玩著白子,“陛下此番不是來狩獵的嗎?再不去就好用午飯了。山野人家隻有粗茶淡飯。”
威脅,絕對是威脅!劉徹抬手把棋子拍棋盤上,“仲卿呢?”
衛長君氣笑了,“您說呢?”
劉徹心虛的撓撓眉頭,好像叫衛青給俘虜送溫暖去了。不過也不能怪他。公孫敖和李息說很多俘虜佩服衛青,衛青問什麼他們都很樂意回答。他為了來年再戰匈奴才叫衛青出麵收買俘虜心的。
劉徹一言不發地撐著膝頭起來,令黃門把他的弓箭拿來。
衛長君無奈地瞥他一眼。
黃門眼角餘光留意到很想笑,“陛下,奴婢去嗎?”
“你準頭不行,在這兒陪大公子下棋。”劉徹衝衛長君挑眉,“朕對你好吧?”
衛長君:“陛下這些日子是不是賞了李少翁不少金銀珠寶?李少翁進了廷尉十有八/九橫著出來。他那些家產——”
“你是個種地的,李少翁家中沒有糧種。”劉徹打斷他,迤迤然走人。
衛長君忍不住罵:“世間怎會有這麼吝嗇的皇帝。不覺著給祖輩蒙羞嗎?”
禁衛嚇得腳步一頓,就看天子。然而皇帝陛下跟沒聽見似的,直直地往山上去。
黃門習慣了,忍著笑在衛長君對麵坐下,轉移話題:“怎麼不見大公子的兩個幼弟?”
衛步和衛廣不比衛青在劉徹身邊吃喝,常年習武,身體和騎術都極好。二人每日伏案,當差後甚少騎馬,他們今日騎幾十裡路過來待一天,明早再騎馬回去,很容易累病了或被清晨的風吹著涼。
以前他們在太學的時候往秦嶺來,衛長君不阻止,那是他們每日都有騎術課,身體比現今好,太學課程也比公務輕鬆。如今衛長君就告訴兄弟二人,等他搬去茂陵離長安近了,他們再過去。
“家有老母親,我離得遠照顧不到,就沒叫他們過來。”衛長君故意這樣說。黃門不禁感慨衛家子女都孝順懂事,“為何不把老夫人接到這兒?”
“無人陪她聊天。她也不像魏其侯夫人可以看書練字,也有心思煮茶。”
衛媼出身低微鬥大的字不識半口袋,黃門不好繼續下去。就在他想再次轉移話題的時候,霍去病跑出來,手裡拿著兩個香蕉。
衛長君伸手:“給我的?”
“大舅沒吃?”霍去病腳步一頓。
衛長君:“叫陛下的人分了。”
霍去病注意到地上的香蕉皮,“乾什麼都給他們。”說完遞給他一個,“大舅,這個香蕉哪來的?”
衛長君笑道:“跟荔枝差不多一個地方的。”
霍去病好失望,“我還以為能跟桃子一樣種呢。”
“不能。怎麼出來了?”
霍去病出來就是問這事。既然不可能,他搖了搖頭道一聲“沒事”又回屋了。
韓嫣給幾個小的上課的時候很認真,公孫敬聲在屋裡待一會見沒人搭理他,便拽著竇嬰出來。一老一小正好同霍去病迎頭碰上。
公孫賀前幾日又來一次,依然無功而返。小公孫敬聲態度堅決,反倒叫霍去病對他改觀了。霍去病停下輕輕捏捏小表弟的臉蛋,叫他玩兒去。
彆看公孫敬聲才五歲,分得清表兄真喜歡他還是敷衍他。霍去病沒使勁,小崽子樂得蹦躂一下說“好”。
聞言黃門看過來。公孫敬聲越過門檻鬆開竇嬰朝衛長君跑來。衛長君伸手接住他,小崽子又往他身上爬。
衛長君見小外甥這麼黏他,總覺著他不知道玩什麼,過於無聊,“敬聲,城裡人多,要不要回城住幾日?”
“大舅也去嗎?”小不點在意這點。
衛長君朝南邊看一眼,“莊稼快熟了,大舅得留在這裡收莊稼。我叫去病和阿奴送你,不回公孫家,去外祖母家如何?”
小公孫敬聲摟住他的脖子,“不如何。不好玩!”
黃門好奇,“小公孫公子和小霍公子一樣,以後就跟大公子了?”
衛長君搖了搖頭,“敬聲想跟誰跟誰。”
“我跟大舅啊。”小不點奶聲奶氣,態度理所當然。
黃門對公孫家的態度很好奇,但這事一句不妥就會把人得罪了。黃門看向竇嬰,眼神詢問他能不能透露一二。
竇嬰:“衛孺和公孫賀又不老,想要兒子可以再生。敬聲不會改姓衛,日後敬聲有出息了,心不在公孫家依然能讓公孫一門以他為榮。”
黃門仔細想想,認為公孫家也是這麼想的。
小敬聲知道他父母是衛孺和公孫賀,聞言好奇地問:“我又有妹妹了嗎?”
衛長君:“也有可能是弟弟。”
“好玩嗎?”
黃門笑了:“小孩子不能玩。”
那就是跟妹妹一樣不好玩。公孫敬聲嫌棄地搖搖頭,轉身拉過衛長君的手臂當枕頭,躺他腿上,“大舅,我困了,哄我睡覺吧。”
衛長君見他這麼理直氣壯地要求,真想把他扔溝裡,“大舅不累?”
“我睡醒了給大舅揉胳膊。”小孩拉過他的另一隻手捂住自個的眼睛。
衛長君把他摟進懷裡。公孫敬聲眼前一片漆黑。一盞茶的工夫,黃門聽到細微的鼻鼾聲。
黃門小聲說:“孩子小就這點好,無憂無慮。”
衛長君點點頭,令趙大拿張蒲席過來,他把小外甥放席上,又去屋裡拿個小枕頭和小鋪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