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頓時不敢好奇, 改抱怨大舅又嚇唬他。
“朝廷有規定,十三歲便可議親。霍去病,十三了。”衛長君提醒他。
霍去病不見他舅就此打住, 直覺不好,“大舅,我還是個孩子。你說的。”
阿奴擔心蔓延到他身上,“對。我可以證明。郎君,來之前你還愁我倆何時才能長大。去病這麼小訂親, 您不怕害了彆人也害了他自己啊?”
霍去病連連點頭,“二舅二十四才訂下婚約, 我也要二十四再訂婚。”
嘟嘟原本忙著直播, 聞言飄過來, [訂陰婚嗎?]
聞言衛長君臉色微變, [忙你的去!]
嘟嘟飄遠直播騎兵, 以防掃到他們。
霍去病和阿奴不知道嘟嘟的存在,看到他的表情以為他生氣了。霍去病用他萬能的招數,抱住衛長君的手臂撒嬌。
阿奴拽住他另一條手臂,擠開仰頭看熱鬨的小公孫敬聲,一口一個“郎君”的叫著,再加上馬蹄聲聲, 衛長君腦殼疼, “停!”
霍去病立即鬆手,“您同意了?”
“看到人家兒女成群不後悔, 我這輩子都不催你。”衛長君也不希望大外甥過早成婚。正如他倆所言,自己還是個孩子哪會養孩子。可他身為長輩,該說的還是要說的。
霍去病搖搖頭:“你都不後悔,我怎麼會後悔?大舅是不是希望我早點成家, 少做一個人的飯啊。”
衛長君還未開口,小公孫敬聲招重重地點頭:“對!”
“對你個頭!”霍去病朝他腦門上一下,不經意間看到二舅走了,趕忙提醒他大舅。
衛長君看過去,衛青拍馬到最前頭,那輛車正往他這邊拐,“去病,告訴你未來小舅母,無需多禮。”
霍去病隔著車簾把話遞過去,馬車便往回城的方向拐。霍去病回來,再看一下長長的隊伍沒有一個認識的,“大舅,回嗎?韓兄和猴子爺爺該等急了。”
韓嫣和竇嬰人在秦嶺,很關心江山社稷。竇嬰年齡大了,不好來送衛青,韓嫣要跟衛長君過來,但被衛長君拒絕了。
去年除夕韓父叫他把弟弟韓說送去衛青賬下被韓嫣拒絕了。韓嫣認為行軍打仗不是過家家,刀刀見血,沒那個能耐,跟過去撿不到軍功,還有可能喪命。韓父認為韓嫣詛咒韓說,父子倆鬨得很不愉快。
城中沒秘密。韓父要知道韓嫣還敢送衛青,那他今年除夕彆想好過。除非呆在茂鄉跟奴仆一起過節。韓嫣對此無所謂,衛長君卻不希望他後悔。
然而車裡有個七歲的小不點,他倆再急,衛長君也不敢走太快。
臨近午時四人才到家。
昨日傍晚衛長君才從進城賣豬的八陽裡村民口中得知這事。衛長君忙一晚上,竇嬰和韓嫣也沒睡踏實,前半夜懷疑匈奴是不是故意挑釁,誘漢軍深入。後半夜擔心衛青一人能不能行。
衛長君出發前叫二人補覺,二人依然頻頻做夢。
韓嫣和竇嬰一臉菜色,衛長君看在眼裡也顧不上歇息,告訴他們這次三萬騎兵九成是上次那些人。
竇嬰滿臉憂愁,“那也不夠。上次仲卿能嚇跑匈奴,主要是因為‘出其不意’。如今匈奴知道大漢不會再忍,此刻肯定做好準備等我們撲過去。”
韓嫣擔心也是因為這點,“仲卿怎麼說?”
“他什麼也沒說。”衛長君笑著說,“你倆想到匈奴張開口袋等仲卿過去,可我弟不傻。匈奴是有二三十萬大軍,可匈奴不是鐵板一塊。據說匈奴有左賢王右賢王,還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小王,我弟找到一支就行了。難不成還想次次打到匈奴王庭?”
韓嫣和竇嬰相視一眼,他倆怎麼沒想到這點。
蓋因二人心裡沒底,以至於關心則亂。
衛長君又道:“他們要是在東邊布口袋,我弟可以去西邊。除非他們把草原上的痕跡抹的隻留東邊。”
那是不可能的。
羊牛馬所經之地,哪怕很快過去,也會留下羊屎蛋子或被啃的青草。尤其這時候正是草原上水草肥美的時節。
衛長君見二人眉頭舒展,“放心了?”
竇嬰還有一個擔心,“匈奴會不會為了對付漢軍連成一片?”
衛長君搖頭:“不可能。他們不像我們種草儲藏乾草,幾十萬騎兵聚到一起,一天就能把草啃禿嚕皮。等不到我弟過去他們就得分散開來。”頓了頓,“您老方才提到我們上次贏得僥幸。匈奴又何嘗不這樣認為?他們做夢也想不到陛下敢迅速集結軍隊迅速出兵。這次又何嘗不是出其不意?”
竇嬰仔細一想,是這樣。
韓嫣頷首:“看來仲卿這次又要大敗匈奴了。”
談不上大敗,也沒損失多少。
九月初,心情大好的劉徹來秦嶺狩獵,給衛長君送來消息。兵貴神速,衛青斬敵虜數千人。衛青也不戀戰,得了便宜迅速撤回關內。
匈奴又一次沒討到便宜,衛長君提醒劉徹,匈奴來年還會反撲。
劉徹點頭:“朕防著這點呢。仲卿出發前朕就已經傳令下去,修補城牆,嚴防匈奴來犯。”
聞言衛長君有些意外。
劉徹挑眉:“你什麼意思?”
“佩服陛下深謀遠慮。”衛長君反問,“不然還能有什麼意思?”
人逢喜事精神爽,劉徹讓他一次,“你什麼時候搬去茂鄉?”
韓嫣也在,直言同往年一樣立冬前後。
劉徹點點頭:“等朕回來再告訴你們一件事。”說完就帶禁衛進山。
然而他這一走把衛長君等人的好奇心勾了出來。
太陽升高,劉徹回來,韓嫣迫不及待地問,長安又有什麼喜事。
對劉徹而言算喜事,對很多人而言可稱不上喜,甚至想去皇宮門口大罵。
來年春三月,衛青婚假結束第二天,張湯夫人前往衛青府上告訴侄女,衛將軍不在家,她該替衛青伺候婆母。
當天上午張氏便帶著兩個陪嫁丫頭過來。衛長君還在城中,便叫她住衛青那屋。如今衛青有自己的侯府,衛長君也沒把他的臥室掀了。
恰好衛長君也有話同年幼的弟妹說,待她收拾好,就把人叫到堂屋。
張湯甚少有佩服的人,衛長君是其一。蓋因無論衛青封侯,還是衛子夫成了皇後,衛長君依然該種地種地,該養牲口養牲口,跟十年前一樣一樣。張湯自認為他做不到如此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所以他侄女出嫁前,張湯不止一次提醒侄女,嫁到衛家,可以不聽婆母的話,大伯衛長君的話不能不聽。
張湯侄女也是嫁給衛青後,衛青誇她飾品好看,問是不是大兄選的。張家女才知道衛家給的聘禮,包括後來以衛青名義送去的飾品,都是衛長君辦的。
張湯侄女沒怪衛青什麼都不管。她祖母說過,衛將軍很忙。張湯侄女很意外衛長君這般細心,給她置辦的都是這兩年最流行的。不止飾品,包括布料花紋。
出嫁那日,親戚鄰居來送她,看到聘禮也誇衛家有心了。基於種種這些,張氏很感激衛長君也很佩服他。到衛長君跟前,微微低頭聆聽教誨。
衛長君也不好管太多。何況說多了可能適得其反。衛長君對她隻有一個要求,衛青不在家的時候關起門過日子。哪怕不來侍奉婆母也行。家中四個奴仆,也不需要她洗手做羹湯。
此後衛長君在家中住兩天,回去那天又一次提醒弟妹,嫌跟阿母住拘謹,今日便可回府。但隻可邀請同族或親戚家姊妹,不可邀請衛青同僚夫人。
最後這句張氏認為過了。夫人間聊飾品打扮有何不可。仗著離婆母遠管不到她,張氏使人請比她先出嫁的手帕交。
手帕交來的很快,三句話沒說完,問她知不知道近日陛下下旨,令關中豪強城中富裕人家遷往茂陵。衛青成婚前旨意就下來了。張湯在茂陵有房屋,因此還同家人慶幸他有先見之明,屋子現成的,可以慢慢收拾。
張湯侄女自然知道這事,便問手帕交家是不是也得遷。手帕交唉聲歎氣地說是的,緊接著就問她能不能跟衛青說說,請陛下網開一麵。
正如衛長君同他母親說的那樣,衛青身上殺氣重,又常在軍營,氣質硬,膽小的閨閣女子都怕他。雖然張湯侄女不怕衛青,麵對他時也不如同婆母衛媼在一塊自在。張湯侄女是新婦,還有點客人的心理,以至於不敢跟衛青提這事,期期艾艾地拒絕手帕交。手帕交連午飯也沒用。
孟糧是侯府管事。等對方出了侯府就問當家主母,怎麼回事。張氏並不知道孟糧來自田野,還認為他是衛長君特意選的。能當管事懂得肯定多。於是她把這事告訴孟糧,問孟糧她做的對不對。
衛長君提醒過孟糧,約束奴仆,無事不要出府。孟糧不信衛長君沒跟張氏說過:“夫人就不該請客。郎君,奴婢是說大公子沒提醒過夫人,深居簡出嗎?”
張氏臉色漲紅。
孟糧仗著有衛長君撐腰,並不怕張氏責罰,“此事之後會更多。幸好夫人守住了。”
“你是說我那個姊妹隻是開始?”
孟糧頷首,“老夫人天天關門閉戶萬事不管。陳家,大公子二妹夫倒是想管,但他人微言輕。公孫太仆說話不好使。我們家能叫陛下網開一麵的除了將軍就是大公子。
“大公子那邊走不通,世人皆知。將軍麵嫩,您又是新婦臉皮薄,不在朝的會來找你,在朝的都會去找將軍。不信,夫人等著吧。”
張氏心慌又覺著孟糧過於誇張。她叔父也是陛下跟前的紅人,她婚前也沒聽說有人找叔父啊。
孟糧看出她不信,不再言語。現實會教她做人。
現實沒留給張氏太多時間。翌日便有人帶著禮物登門。
張氏不認識,直接拒了。又過一日,表姊妹帶著人過來。張氏想把人請進來,孟糧輕咳一聲。張氏到嘴邊的話咽回去,在大門口問表姊妹何事。
表姊妹直言進去說。張氏不敢讓步,直言在門口說也一樣。表姊妹麵上掛不住,臉色不渝。張氏麵皮薄猶豫起來。孟糧出來當壞人,“夫人的姊妹來探望夫人,侯府歡迎。其他不認識的,還是請回吧。”
張氏連連點頭。
來人不敢衝張氏發火,但敢嗬斥孟糧。
孟糧被罵也不生氣,隻問來人,“知道我是誰嗎?我是衛大公子身邊的孟糧。我的意思就是大公子的意思。要我去請大公子?”